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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漠北篇295-两姐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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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狼笙靠过来,伸手把弟弟的头揽进怀里,顾狼笛张开手臂抱住阿姐,两姐弟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
拥抱了一会之后,顾狼笙一把推开弟弟,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低声数落道,“别以为撒个娇我就会原谅你,自己做下的错事自己要好好反省。”
顾狼笛气道,“我才没有撒娇呢。”
见顾狼笙又要去拿那个红木小匣子,顾狼笛扑过来一把抢去,紧紧抱在怀里,盯着顾狼笙大声道,“不行,不行!”
顾狼笙向弟弟伸手,皱眉道,“快给我。”
顾狼笛道,“这里面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东西。”“
顾狼笙继续伸着手,脸上露出恼怒神色,“快给我!”
顾狼笛急了,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卖自己的东西,你倒看看你自己,你还能有几件可卖的首饰。原先爹和娘留给你的那些簪子、镯子,一件一件都被你悄悄卖掉换钱了,当我不知道。”
顾狼笙微微笑了笑,说道,“草原上的女儿,会骑马、会套野羊才是漂亮,戴得什么首饰呢。”
顾狼笛冲口而出,“那是娘留给你的!”
一句“娘”,让姐弟俩同时都露出了悲伤神情,顾狼笙伸出的手臂落下去,人缓缓坐倒在毯子上。
顾狼笛把那个红木小匣揽在胸口,说道,“阿爹当年去东海,带回来了一包珍珠,为着部落里大家的生计,都卖光了。现在就只留下了这一对珍珠耳环,原是阿爹给娘的。娘临死之前说了,不需要有陪葬,说了这对珍珠耳环留给你。我不给你!给了你,你就会拿去卖了,换米粮、换衣被、换药材。可是,这是咱们最后的念想了!”
听着弟弟的泣诉,顾狼笙想起故去的娘亲和兄长,不由也眼中含泪。她坐了一会,摆了摆手,对顾狼笛道,“我知道了,是阿姐不好。你把匣子放回去吧,替阿姐收好。”
顾狼笛见长姐发了话,这才叹出一口气。这红木匣是个妆匣,式样简单,在中原地区随处可见。顾狼笛打开匣子,匣中几乎已空,只有几张绣花样子和几束绣线,显然是女子做女红留下的,再就是有一个大红色绣着牡丹花样的小锦囊,锦囊里装着一对手工精美的珍珠耳环,那珍珠晶莹圆润,是件很登样的首饰。
珍惜地反复看了看耳环,顾狼笛又把耳环装起,珍而重之地放回到红木匣里,然后把红木匣子收回木箱里。
顾狼笙这时又道,“我知道你抢马的理由,你是想拿马换钱,给部落里添置东西。该得的教训你已经得了,今天我就不念你了。那匹马,还是要还回去。”
顾狼笛摸摸脸颊,气道,“好些天了,若是能遇着野羊、野马,哪怕是只野兔,我也就不去招惹他了。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些天里我天天在这一带转悠,什么野物儿也没遇到,真就奇了怪了。”说罢他愤怒地哼了一声,又道,“哼!我看,准是他们大营里那些汉子,把羊啊兔子啊捉去吃了,把野马也套走了。”
顾狼笙回道,“瞎说。”
顾狼笛气道,“他们馋着呢,当我不知道,他们一年到头往草原上的湖里捕鱼,一捕就捕走好多,好多好多,还制作腌鱼腊鱼,留着慢慢吃。”
顾狼笙道,“湖里的鱼是风神大人给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大家的,如今他们也在草原上生活,自然能捕。”
顾狼笛撇嘴,哼道,“捕走那么老多,好贪心。”
顾狼笙道,“他们人也多啊,再说了,草原上湖泊那么多,鱼获丰盛,随他们捕去,也捕不完。”
顾狼笛气道,“哼,阿姐,你向着外人。”
顾狼笙道,“什么内啊外啊的,我是讲道理。”
讲道理。顾狼笛又伸手摸了摸脸颊上仍然肿起的鞭伤,脑海中闪过陆星的身影。
讲道理,讲道理下次遇到你,一定还要揍你!不许跑!
顾狼笙站起来,又把顾狼笛拽起来,说道,“晚饭该做得了,你还不快去灶上帮忙。”
顾狼笛向着顾狼笙一抱拳,应了声“得令”,一溜小跑出去了。顾狼笙看着弟弟的背影,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忧愁地皱起眉头。
部落里的人们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顾狼笙告诉了众人她还马的决定。虽然有族人悄声嘀咕,但没有人真正出来反对。
值守漠北大营正门的军卒,远远看到有人骑着马过来,军卒们纷纷张望。等到来人越来越近了,有人小声道,“哎哟,这不是狼笙姑娘嘛,是她吧。”又有人道,“哎,她一个人,怎么还牵着一匹马。”
有眼尖的守门军卒说道,“她牵着的那匹马,怎么瞧着像是前天杨校尉送给他们部落的那一匹,她这是……”
行到大营正门附近,顾狼笙下了马,把两匹马牵在手里,迈步走向营门。
此时已经认出来者是认识的女子,守门的军卒们纷纷向顾狼笙行礼打招呼,“狼笙姑娘,你好啊。”,“狼笙姑娘,好久不见。”,“顾家小娘子,是办事路过吗,喝水吗。”
顾狼笙走到了营门口,曲肘举臂在胸前,略略躬身,向军卒们行漠北族人的礼,然后又对着众人微笑道,“我来,有桩事,请问声,营中的杨校尉在吗?”
军卒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声,有人应道,“原来是找他,我替你去传个话,狼笙姑娘你请稍待片刻。”
顾狼笙微笑道,“有劳。”
有军卒往大营里去传话,其他军卒们纷纷向顾狼笙搭话。
漠北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有数十个,顾山海的这个部落是其中极小的一个,论人数、帐篷数和牲畜数量都排不上号。然而顾山海为人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又愿意收容“离散人”这样的弱小,他的名号在草原上并不亚于那些武勇的漠北族英豪。
部分漠北族人对中原人带着敌意,不与接触,甚至不愿意对话。顾山海本人在中原地区生活多年,他对族人和漠北三州的天晟百姓一视同仁,自从天晟朝设立了漠北三州,通了商,顾山海常往三州去,向来漠北的商人们售卖货品。
一来二去,顾山海不仅和三州里的大小商号相识,亦和往来三州的中原行商相识,还认识了衙们里的部分官员,以及漠北大营里的军士们,连着着,这些“中原人”们也知道了顾山海家中的情况,对他的一双子女顾狼笙和顾狼笛亦是熟知。
在营门口等待的时间,守门军卒们和顾狼笙闲谈,顾狼笙便询问起之前族人们带着顾狼笛来大营“讨要说法”的事。
有守军道,“不是咱们偏向着谁,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只有小陆和那三个孩子知道,并没有旁的人看到,咱们也是‘听说’。咱们把咱们听来的告诉给小娘子,小娘子心中且自判断吧。”
从守军这儿听到的经过,和从弟弟那儿听到的,两相比对,大差不差,顾狼笙心想:那臭小子,倒还不敢骗我。
说话间,刚才去传话的军卒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李旭听说是“顾首领部落的狼笙姑娘”找来,还以为是家人再次为着顾狼笛被打的事而来,又一问,知道顾家小娘子一人两骑,单独而来,心中便已经猜着几分。
对顾狼笙,李旭早已闻其名,他来漠北的时间不算长,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
只见站在营门口的年轻小娘子,鹅蛋脸,柳眉弯弯,粉面桃腮,单看相貌,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水秀,一头乌油油的长发在脑后简单地挽成髻,斜插一枝木簪,通身上下没有一处绣花,亦没有一件首饰。
这么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女子,眼神清澈、坚定,眉宇间自有一股豪气。
见军卒带着人过来,又见李旭身上所穿的服制与别个军卒不同,顾狼笙先是道,“这位便是营中的杨校尉吧。”说罢就行了漠北族人的曲臂礼。
李旭亦向顾狼笙行礼,微笑道,“狼笙姑娘,你好。”
二人互相见过礼,李旭便直接问道,“顾小娘子,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狼笙朗声道,“校尉,我来还马。”说着便松开了手中黄鬃马的缰绳,伸手拍拍马脖子,示意马儿向前走。这匹黄鬃马是营中受过训练的马匹,得了指示,且又回到熟悉的地方,自然而然便走向前,不用人牵,径直往大营里去了。
李旭微笑道,“这马,原是那天送令弟和部落里两位小郎君回去的。部落和大营,两地相距甚远,小郎君们受了伤,安排驮马送回去比较好。”说罢李旭又问道,“请问那三位小郎君,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顾狼笙看着李旭,认真道,“那件事,原是我弟弟的错,他犯了错,还带着不明实情的部落众人来大营讨要说法,实属不对。弟弟我会好好教训。这借来的马,应当归还。”顾狼笙只说“借”,并不说“赔”。
见顾狼笙如此说,又为了送马专程前来,李旭暗想,若是坚持要“送马”,倒是辜负了这小娘子的一片心。于是李旭点点头道,“如此,杨某便谢过小娘子。往后杨某亦会重申纪律,好好约束营中军卒。”说罢,李旭向顾狼笙行了一礼。
顾狼笙还过礼,没有马上去握马缰绳,她看着李旭,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李旭察言观色,早看出来了,这时便道,“请问顾小娘子,还有什么事么,旦说无妨。”
嘴唇微微动了动,顾狼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面对的是大营副将阮长知,她和副将相识,有话好说,而眼前的年轻男子,现在仅仅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想到部落里的伙伴们,顾狼笙心中一动,看着面带微笑的李旭,她用请求的口吻说道,“我这里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校尉可否答应。”
李旭道,“顾小娘子请说。”
顾狼笙眉心一蹙,说道,“我想求药。”
“要……”李旭乍听,一时没明白。
“可否求赠一些药,就是平常会用到的药材,大营里会用的药。”顾狼笙的神情急切起来,她和她的部落族人们是真的需要。
“哦,”李旭明白了,点点头,又问道,“敢问是治什么病的哪种药,是给顾小郎君他们用的外伤药吗?”
顾狼笙道,“都行,都可以,什么药都行,我们是真的需要,故而厚颜求赠。”
李旭略想了想,说道,“我听说顾小娘子是识字的人。”
顾狼笙道,“阿爹教过我,些许识了些字。”
李旭微笑道,“那就好办了,我让人准备一些药材,把药名、用法写在外包的纸上,用时,一看即知。”
顾狼笙听李旭这么说,知道李旭是答应赠药,连忙感激地说道,“有劳你,多谢了!”
李旭去安排人准备药材,顾狼笙一个人站在漠北大营的大门口等待着。
在守营军士们的目光中,顾狼笙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正所谓“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顾狼笙求赠药的行为不算是乞讨,可这年轻女子的心中仍是纠结不已。
得了一大包包好的药材,顾狼笙再次感谢了李旭和漠北大营,回去了。
几个军卒们互相议论着,“前天杨校尉不是刚刚送了他们一大包药材么,还不够哇。”,“那天送的都是治外伤的药,你没听狼笙姑娘说么,‘什么药都行’,就是还想再要些个内用药。”,“不是我说,大营里的药材只怕比彦州药铺里的都好。”,“什么药铺啊,他们部落哪有那个钱,能顾住吃饱都不容易。”
目送着顾狼笙骑马离开的身影,李旭心中颇为感慨。
一天之后,李旭正在和几个司务说着营中琐事,一扭头,就看到一张生机勃勃、活泼灵动的笑脸,李旭顿时也笑了。
“哎哟,小陆,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校尉了呀,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