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28、祈县28

　　陆星在街上不紧不慢地晃悠着，看上去就是个闲汉在散逛，其实，他的注意力早放在路边的五个人身上了。其中二人，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一个是个光头，在一个瓜摊旁挑选甜瓜，远处路边一个饭摊子的席棚下，分开坐着三个壮汉，各自在吃着早饭。

　　这五个看起来不甚相关的人，其实是同一伙强盗。陆星和其他的捕快们已经摸清了情况。事不宜迟，今天一早，捕快们是来“收网”的。

　　街上的行人里还有其他便装的捕快和衙役们，大家四散在周围，假扮做路人看客。

　　陆星走过了瓜摊，暗暗地撇过头用眼角往回溜了一眼，只见那光头和大胡子还在挑挑拣拣地选瓜，陆星此时已经看出，他们也是在观察环境。

　　“踩路子”吗？是逃跑的路线，还是正盯着哪间铺子呢？陆星暗想。

　　继续晃悠着朝前走，就在陆星眼看着要走到坐着那三个壮汉的饭摊旁边的时候，身后有动静了。

　　一个混在旁边行人里的衙役过于紧张，他盯着光头看的次数太多，时间太长，引起了光头的注意。兵与匪之间，有时候是能互相嗅出气味、看透眼神的，那一伙强盗身上犯着案子，本就如惊弓之鸟。

　　光头往便装的衙役那看了几眼，两人目光相遇，光头心里徒然一惊，感受到了危险，他猛地跳起来，大叫一声，“不好，有‘笊笠”，边大叫，光头边伸手从瓜摊上抓起一个甜瓜，冲着那衙役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衙役躲闪不及，被照脸砸中了，大叫一声捂着脸向后倒去，这时，光头和大胡子两个人撒腿就跑。这边闹出来的动静马上被饭摊上坐着的三个人看到了，那三个人立刻也站起来就要跑。

　　“他们发现了！”不知是哪个衙役喊了一声。

　　这时，潜伏在街上人群里的捕快和衙役们纷纷冲了出来，分散开准备把那五个人分别围起来。

　　光头眼尖，一下子就瞧出了形势，大喊一声，“大哥，他们人多。”

　　另一个声音大喊道，“快散。”

　　知道被发现了，必须立刻行动，陆星回身就往光头那边跑，他知道，和光头在一起的那个大胡子才是这五个人当中的头目。

　　这伙强盗显然不会束手就擒，立刻开始反抗，这么一喊一闹，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立刻混乱起来，行人纷纷四散逃避。

　　陆星这时高声道，“盯紧了，可别叫他们趁乱跑了。”

　　光头站在那里，眼见前后左右都是人马车辆，又不知道这些人里哪些是捕快，哪些是普通路人，顿时慌了，他心一急准备豁出去了。这时光头的附近正巧有个骑着一匹枣红马的中年男人，此人是个小商贩，运着货从本县路过，今天一早出来原本打算骑着马逛逛县城，没想到他人就偏巧撞在贼人手上了。

　　光头一步冲了过去，一把把中年男人从马上推了下来，中年男人毫无防备，从马背上摔下去，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光头翻身上马，狠狠冲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马受了惊，“咴儿咴儿”地大叫着，鼻孔喷张，直起身子，两前蹄高高抬起。这是一匹驮马，膘肥体壮个头高大，能负重，但没怎么受过训练，平时随便骑骑没事，受惊时更难控制，看起来格外凶暴。

　　人们一见马受了惊，大家都害怕地纷纷往后躲，有人逃进了街两边的店铺里，街面上瞬间就闪出了一条道来。光头一夹马肚，催动马就往前跑。

　　陆星出现在光头的前面，他稳稳地站在街道中间，眼看着一匹高头大马向他狂奔而来。

　　林子心被刚才瞬间发生的事情惊呆了，他现在只反应过来是捕快在抓人，眼看着光头骑着马冲向陆星，而陆星竟然毫不躲闪。这样一匹壮马，奔驰而来，被它撞倒踩踏到，不死也要受重伤。

　　林子心急的几乎想冲上去，一句“快躲开啊”就在嘴边。

　　此时的陆星非常冷静，稚气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坏笑，他手扶在右腰悬着的寒铁锏上，想了想，没有拿。

　　此时枣红马已经冲到陆星的眼前了，马上的光头目露凶光，显然他不会让马停下来，受了惊的马也不可能停下来，他准备踩着陆星冲过去，替他的兄弟们杀出一道血路来。

　　就在惊马近到眼前的时候，陆星往右边移了一步，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只是那么轻轻一晃，就避开了，紧接着陆星左脚往平地上跺了一下，这是个借力的动作，就这么一踩，他的身体就腾了空，跳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林子心，只觉得陆星简直就像是一只灵猴，他仅仅只是原地纵跳，竟然能跳起那么高！

　　跃起身体的同时，在空中陆星微微往左边侧身，伸右脚，往路边的一辆小车的车棚上一蹬。

　　陆星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刚才他在一瞬间就观察好的，第一下起跳之后，他的右脚刚好可以蹬到半人多高的小车顶棚上，再一次借力向上。

　　刚才那第一下原地纵跳，陆星看起来像只灵猴，这第二下蹬在车顶上的纵身一跃，陆星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矫健的猎豹，扑向猎物。

　　此时，陆星整个人已经跳得比坐在马上的光头还要高了。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得光头根本就看不清，电光火石一般，原本迎在马头前面的人就已经高高地出现在了他的左上方，仿佛战神从天而降！

　　光头惊的失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跃在空中的陆星挥拳击出，骑在马上的光头被打落马背，摔到了地上。

　　马上的人下来了，可这匹惊马还是不受控制。

　　受了惊的马又是“咴儿咴儿”地大叫，立起身子，它的前蹄就在落了地站在它前面的陆星的头顶上。

　　看到这一幕，林子心紧张的攥紧双拳，心都提起来了。如果陆星此时躲闪不及，肯定会被踢中，这一伤非同小可，而这匹马要是再往前冲出去，此时街上的人那么多，难保不祸及几个无辜的路人。

　　只见陆星轻灵的一闪，从容避开了高高落下的马蹄，惊马做势仍要往前冲，陆星昂然拦在马前，只见他不慌不忙，左手向前一伸，按住马脖子的同时，他略微侧头看着眼前这匹马。

　　“咴儿咴儿~”。

　　惊马大声嘶鸣，身体是往前猛冲的态势，然而四蹄竟然好像钉在地上那样，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旁观的林子心看出来了，这马不是不往前冲了，而是它被陆星就那样单手按住脖子，就好像是以千钧之力从上方压住身体似的，整个马被按住动弹不得。

　　这么膘肥体壮的一匹大马，还是匹惊马，这样的马如果发力狂奔起来，那冲击的力道恐怕三、五个精壮汉子合力，都未必能拉得住，然而此时这匹高头大马，竟然被陆星只用单手就给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原地！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从刚才陆星那惊人的高高一跃，到他挥拳将马上的人打落在地，再到他单手“按”服惊马，相信看到这些的人都会非常震惊。那几个强盗，见着有这样本事的陆星，早已吓得是心胆惧裂。

　　林子心想到了之前他想逃的那次，陆星攥着他的手腕，那时的陆星也是仅仅只用一只手，就牢牢地控制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的他，那时的陆星好像也并没有怎么使力的样子，只是虚虚地拢着，而后陆星攥紧他的手腕时，从手腕到手肘疼得好像要被生生撕扯下来一样。

　　他的力气真是大的吓人！

　　林子心望着陆星此时站在街当中的样子，瘦高的身形，从侧面看甚至略显单薄，这样小树苗似的一个少年人，竟然拥有如此神力！

　　刚才所发生的，不过在短短的一瞬之间。

　　被压倒性的力量控制住之后，那匹惊马老实了，既不嘶叫也不再尥蹶子，乖乖地原地不动了。

　　陆星松开了手，他没理地上倒着的光头，而是转向此时还在瓜摊附近，人都没来得及动一动，双眼瞪的老大的大胡子。陆星冲他咧嘴一笑，说道，“范老五，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那被叫范老五的大胡子，已经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震住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时，周围的几个捕快和衙役们都冲了上来，有人按住地上的光头，有人抓住跪着的范老五。

　　陆星此时一回头，眼见另外三个人正在不远处呆站着，陆星抬手一指，朗声喝道，“你们还想跑吗？”

　　那三个人也被刚才发生的事惊到了，但仍然不甘心，困兽尤斗想最后一搏，他们互相对视，然后大叫着一起扑向陆星。

　　眼见三个壮汉一起冲上来，陆星不慌不忙，只见他转闪腾挪，瞬间便轻松地分别治住了那三个人，只三招，就把他们一一摔倒在地。眼见倒下的一人眼露凶光，手摸向穿着的靴子，陆星知道靴子里一定藏有匕首。

　　这时，围观的人里有眼尖的，也看到了，高声叫道，“六爷，当心。”

　　陆星微微一笑，腰下悬着的寒铁锏已然在手，他用锏尖轻轻敲了敲那人的手腕，说道，“你最好不要动。”

　　眼见大势已去，地上的三个壮汉都露出了认栽的表情，放弃了抵抗。

　　其他捕快和衙役们一拥而上，将那三人治住。

　　刚才光头夺马逃奔，和陆星与这伙贼人打斗的时候，周围的路人们有的躲进旁边的店铺里，只露出脑袋来围观；有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有人直接趴下了；还有人钻在摊子、小车的下面。

　　现在，很多人还是惊魂未定，但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冒出头来，露出安心的表情。

　　陆星站在街当中，高高扬起左臂，冲着周围的人大声说道，“对不住啊各位，捕快办差。没吓着你们吧，大家都没事吧。”

　　有人应道，“没事。”

　　“我们没事，六爷。”

　　有人把那个被抢了马的中年男人扶起来，让他在路边坐下。

　　陆星一边安排捕快们捆人，一边过去问候了那个被推落在地的中年人，嘱他去医馆里看伤。

　　那五个强盗被捆好，准备押回县衙去，这时，街上有人喊起了好。

　　“好啊六爷！”

　　“六爷好样的！”

　　“六爷，厉害！”

　　“六爷！”

　　陆星站在街当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从刚才勇猛正义的捕头，又变回痞气尽显的小混混。

　　林子心远远望着站在人群中间，被人们用欣赏、敬佩甚至是爱慕的眼神仰望着的陆星，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座县城里不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人人都管这个少年郎叫一声“六爷”的原因了。

　　陆星，他可真是位“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