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20、祈县20

　　林子心清楚，他是被官府通缉的人，往衙门里去有自投罗网的风险，可是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赶到祈县县衙时，林子心看到大门外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闹哄哄的，众人议论着、吵嚷着，还有人在哭。

　　不知道陆星的尸首会被停放在哪里，冒失地往县衙正堂里走林子心觉得不妥，就在他张望着想找侧门的时候，有个人从背后拉住了他。

　　“木子。”

　　林子心回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米三。”

　　眼前的年轻人林子心认得，他进县城之后不久就向这人问过路，后来二人还在茶摊和杂货铺遇到过数次。林子心租下杨柳巷里的房子时，刚巧路过的米三还帮着林子心问邻居借过长梯，好检查屋顶的瓦片。

　　之前见米三，他都是麻布短衣打扮，林子心一直以为米三是在县城里某家店铺工作的小伙计，他把米三视做待人热情亲切的街坊。现在见米三一身整齐的黑色捕快制服，林子心瞬时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无奈。

　　原来他也是这县城里的捕快！

　　米三刚想开口，徒然察觉到林子心神色不对，他意识到了，“呃”了一声，摸着后脖颈一脸尴尬，“那个……木子……我……”

　　林子心看着米三，两个人都没有马上再说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这个时候林子心算是彻底清楚了，陆星之前对他说的都不是在吓他、唬他或诈他，陆星是真的在林子心一进入祈县县城，就“盯”上了这个外乡人，安排了人手跟踪他，以便摸清林子心的底细。

　　眼光真犀利啊，陆捕头。林子心在心里感叹道。

　　见林子心不说话，知道对方这是有被欺骗的感觉，米三解释道，“木子，那个，你别生气，那个，六爷说了他现在已经不怀疑你了。”

　　米三提到陆星的名字，林子心猛地醒悟，他是来看陆星的，现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陆星和米三他们也不过是在尽他们的职责罢了。

　　林子心问米三道，“他……他呢？”

　　米三的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说道，“说是停在后院。我……我刚才还在街上巡查来着，突然听说六爷他……我……我赶紧就过来了……”

　　林子心请求道，“带我去看看吧。”

　　米三带着林子心，进了县衙院子。

　　林子心边往里走边暗暗打量，只见祈县的衙门内里整齐又简朴，自有一股威严肃穆感，四处都打扫得很干净。

　　穿过长廊，来到后院，林子心看到后院角门是开着的，从那里也有人涌进后院里来。

　　县衙后院有公厨和灶间，有马房，院子最东边紧挨着院墙，有相连的三间青砖房，米三向那边指了指，告诉林子心道，“那是衙役和我们平日里休息、守夜时呆的值守房，六爷就住在最东头的那一间，现在应该……就在里面。”

　　林子心这时疑惑起来，怎么陆星没被送回他家，而是送到衙门后院里，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最担心的难道不该是陆星的家人吗？

　　这时，米三小声解释道，“六爷是个孤儿，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他平时就住在衙门里，那间小屋，就是他的家。”

　　一瞬间，林子心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暗暗叹了口气。

　　米三拉着林子心，匆匆往值守房那儿跑。

　　这时值守房的外面也已经聚集着一些人，有衙役，有守城军士，也有城里的街坊们，大家正在议论着，许多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焦急和担心。有人看到米三过来，对他说道，“小米，你快去看看吧。”

　　跟在米三的身后，林子心进了值守房，他一眼就看见陆星平躺在房间里靠墙的一张木板床上，一动不动，脸色白里透青，双目紧闭，陆星身上穿的上衣已被脱去，露出来的上半身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色外伤痕迹。

　　床旁有个穿捕快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护陆星，他手边的水盆里，清水已经染上了血色。床边蹲着一个短衣打扮的中年男人，还有个年轻人站在一旁。

　　米三真见着躺在那里不动的陆星，他慌了，扑到床边，大声叫着，“六爷，六爷！，呜，六爷呀！”

　　他真的……死了？林子心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揪住了似的，十分难受。

　　米三继续哭泣着，“六爷，六爷，这怎么……这……你怎么就死了……呜，六爷啊……”

　　床旁守着的男人听到米三的泣诉，扭头怒瞪，大声喝道，“米三，你在那瞎嚎什么呢！六爷没死！”

　　米三号哭着，被这么当头一喝，人顿时僵在那里，脸上眼泪鼻涕乱七八糟，他半张嘴结结巴巴地道，“什么……什么……”

　　“六爷没死！快别瞎嚎了！”

　　听说陆星没死，米三一放松，向后一跤跌倒在地上，“啊，啊……何叔，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心趁机悄然上前，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他见陆星的脸颊和双唇都没了血色，而且走近了林子心还看到，陆星的鼻孔和耳孔边，都残留着没擦净的血渍。

　　陆星一动不动，确实看起来很像是死了，但是仔细观察，他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着。

　　他没有死，起码他现在还活着！

　　这时林子心很想摸摸陆星的手，看看还有没有温度，最好是可以替陆星把脉。但是林子心绝对不能这么冒然上前，他怕他的举动会引起这满衙门里捕快、衙役们的怀疑。

　　林子心伸手把摔倒在地的米三扶起来，米三爬起来就扑过去抓陆星的手臂，然后他一脸欣喜地冲着众人叫道，“六爷还活着，他的手是热的！”

　　在床边守着的那个中年人生气道，“这是哪个混帐王八蛋说的六爷死了！这起人一天到晚都瞎传的是些什么！”

　　米三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我刚才在街上，我听着，我听着说……”

　　中年人怒道，“呸呸呸！放屁！谁在那里胡说八道的！六爷没死！被抬回来的时候六爷没死！六爷只是……只是……”

　　此时躺在那里的陆星，真的很像是死了一样。

　　知道陆星还活着，米三没那么慌了，他连声向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问道，“怎么回事！六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办差去了吗，你们这……这……”

　　林子心现在也想知道陆星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蹲在床边的中年男人这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他的头，呜咽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