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新晓零

33、卅贰

　　姬锦媚坐在小村的水塘边，天空却突然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里已经隐约有了春天的味道。
　　她却突然有点记不起，今天究竟是她和庄明皓冷战的第几天了。
　　如果以田甄声泪俱下的告白，她独自从庄明皓家离开那晚算起，应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果是以他们俩最后的那两条微信算起，大概也有一个多星期了。
　　而在这期间，她也曾无数次看着他们俩停滞的对话框问过自己，“你真的想和他分手吗？”
　　每一次，她都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的答案始终是否定的。
　　而且，他肯定不会知道，她其实有多想他，多想见到他！
　　可越是这样，姬锦媚便越生气，气庄明皓，也气自己。她也知道，其实弄成这样，他们两个都有错，但却没人肯先承认。
　　姬锦媚承认，自己是因为还有心结未解——
　　那个晚上她离开后，他始终没有追上来。她一直在等他，他最后虽然来了，却来得那样晚。
　　大概是那天晚上的她太伤心，那段记忆力里所有的细节才显得那样清晰。
　　那天晚上她走出庄明皓家所在的别墅群，刚开始是一直打不到车，后来她便索性放弃了，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最近的事塞得满满当当，但却理不出一丝头绪。
　　姬锦媚也不记得自己就那么走了多久，一直到最后，她的脸被凛冽的寒风吹得都没有了知觉。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致远物流大厦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但在此时此刻，突然站在和庄明皓最初相遇的地方，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现下想来他们的相遇可真是堪比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可那时，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
　　如果她不曾遇到庄明皓，现在也就不会这么伤心；如果她不曾遇到庄明皓，现在他和田甄便会重归于好。
　　这世间的感情，谁又说得清究竟是谁误了谁呢？

　　后来，春节假期的排班结束以后，她便申请加入了他们医院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组织的“上山下乡”志愿医疗队。然后，他们一行八人，便来到了山区为那些留守老人和儿童做免费的基础身体检查。
　　他们是昨晚才到的这个村子，这里已经是他们的第五站了。这个村子比较大，他们一行人至少会在这里逗留三天。
　　今天也和之前一样，早上一早他们八个人便分为两个小队，在村子的两个出入口支起他们医院的宣传牌，摆上桌椅，开始一天的工作。
　　每到一个村子的第一天总是最忙的，今天一整个上午，她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她怕下午的时候自己又犯困，现下便在吃饱喝足后，趁着宝贵的午休时间还没过，赶紧到这个水塘边来透透气。
　　她也知道她这样一走了之，对于庄明皓来说，确实是有些过分。
　　但静下心来一想，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从相遇到现在的一切都进展得太快。现下遇到一些事情，一切都突然被迫停下来，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好好想一想，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虽然，她也害怕过，经过这样的“冷处理”，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便就会走到了尽头。
　　就在她正一个人兀自纠结的时候，突然有一团阴影罩在了她的头顶，与此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怎么下着雨也不知道躲一躲，不躲就算了，怎么又不打伞！”
　　姬锦媚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人，这才发现他们未免站得太近了些，忙悄悄往旁边挪开了半步。
　　但伞下荫蔽的空间有限，这半步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撑着伞的谢一帆察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伞也往锦媚那边偏了些。
　　姬锦媚察觉到了，赶忙走出伞的荫蔽，笑着道：“谢谢你。雨不大，没关系的。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也不等他，便一个人跑走了。
　　姬锦媚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她和谢一帆虽然是一个医院的，但因为不在一个科室，先前甚至都算不上认识，是加入了这个志愿医疗队才慢慢熟识的，加之他们俩是一个四人小队里的，便要更熟一点。
　　但大概就是从这几天开始，姬锦媚感觉谢一帆对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同她讲话的语气，总是像刚才那样带着点亲昵。有什么事情，好像也都会特别照顾她一些。
　　姬锦媚觉得有点不自在，却又怕是自己多心。
　　他们这一小队，就只有谢一帆是男性，或许他只是觉得作为队里唯一的男性，他有义务多照顾队里的女性一点。
　　姬锦媚这段时间，因为同庄明皓的事情，心里一直特别乱，一有时间便喜欢独处。或许也就正因此，谢一帆才会多关心她一些。
　　姬锦媚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第三天下午，来做免费基础身体检查的村民便慢慢变少了，因为今天午后出了太阳，他们又是在露天工作，姬锦媚只觉得自己被晒得骨头都发酥了。趁着这没人来的空隙，她便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想闭目养神一会儿。
　　直到谢一帆后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轻轻敲醒，姬锦媚瞬间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谢一帆见她还有些迷糊的模样直想笑，“是晚上没有休息好，还是你本身就特别嗜睡？你知道吗？认识你这么久，我见过你最多的样子就是你偷懒睡觉的样子！”
　　姬锦媚听他这样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许是太阳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我才忍不住犯困了吧。”
　　谢一帆笑着摇头，“之前天气不好的时候，我见你可是也是走到哪儿睡到哪儿。”
　　姬锦媚：“……”
　　谢一帆笑着看她，刚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姬锦媚却突然站了起来，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厕所。”
　　谢一帆看着她飞快跑走的模样，心中失笑。
　　姬锦媚真的不愿多想，但谢一帆的举动总是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于是，她便只能尽量避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一帆坐在姬锦媚旁边，看着她一副胃口不佳的样子，就只夹了几筷子清炒凤尾。于是，他便夹了一块回锅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姬锦媚愣了一下，呆呆盯着碗里的那块回锅肉，却突然间感到一股莫名的反胃。
　　她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这些医疗志愿者本来就都是分散在各个村民家里吃住的，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富庶的村子，村子里的家家户户不见得饭菜里顿顿都会有肉，但现在因为他们住在这里，他们便真的顿顿都保证桌上一定有一个荤菜。
　　而且家里的孩子，经常都会张大稚嫩的眼睛垂涎欲滴地看着那盘并没有多少肉的荤菜，可是却常常因为被旁边那几双苍老的眼睛监督着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很懂事，知道要等客人先动筷。而即便等他们动了筷子以后，孩子们也一向不敢多夹的。
　　姬锦媚最开始看到这样的场景时，简直心酸得不行。
　　想到这里，她将碗里的回锅肉夹到了小芬的碗里，“小芬，你吃。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多吃肉。姐姐从小就更喜欢吃蔬菜。”说着便夹了一大筷子的清炒凤尾到自己碗里。
　　小芬看着那块肉甜甜地笑了笑，“谢谢姐姐。”
　　小芬是姬锦媚寄住这家人的小孩，还不到十二岁。但小小年纪，便已懂事得让人心疼。
　　吃过饭，姬锦媚照例去散步。而谢一帆照例陪同。
　　谢一帆第一次遇见姬锦媚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便对她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在外边瞎溜达。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谁能对你负责？”
　　姬锦媚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他坚持如果她晚上非要散步不可，必须由他陪同。
　　姬锦媚不想吃完饭便关到屋子里，而且山里空气很好，吃完饭出去走一会儿真的挺不错的。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个习惯，便只能任由谢一帆跟着。
　　但她觉得自己和谢一帆实在没什么可讲的，所以一般都是由谢一帆开启话题。
　　今天两个人却意外地沉默了很久。
　　“锦媚……”
　　“对了……”
　　不想等到终于开口，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互相谦让。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一帆笑看着她，“女士优先，你先说吧。”
　　姬锦媚这才说到，“因为比预期要多留了一天，我们明天应该会很早就结束吧？”
　　谢一帆点点头，“应该明天中午前就能收尾。”
　　姬锦媚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怎么？你有什么安排吗？”
　　姬锦媚刚想告诉他，但转念一想，却笑着道：“我就想确认一下。我们不是决定了后天一早才赶去下一个村子吗？这样就太好了，明天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半天了！让我想想，我是睡觉呢，还是去村子里逛逛？”
　　说着，她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谢一帆看着她的背影，露出笑容，“还真是个小懒虫！”
　　而他刚刚还没来得及说的话，他想没关系，也不必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