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新晓零

3、贰

　　姬锦媚见庄明皓不吭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啦，说实话，其实是因为那天害你受伤以后，我良心上一直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才想要帮你的。而且，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在生病，我发现你背上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愈合，甚至还有点发炎的症状，所以我想我必须要对你负责到底。”
　　姬锦媚说完没觉着什么，半晌见庄明皓仍旧没吭声，这才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才发觉他的耳根处已经红了。
　　“啊！”姬锦媚这才恍然，“抱歉，我好像说得有点歧义，我的意思是这点江湖道义，我还是应该要遵守的。”
　　庄明皓这才闷闷回了句，“谢谢你遵守江湖道义。”

　　等车过了第一个红绿灯路口以后，庄明皓问：“你家在哪儿，还是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今晚不是还要上夜班吗？”
　　姬锦媚却坚决地摇摇头，“你忘记医生怎么说的啦？你坚持要出院，医院可不会再对你负责了，那就只有我对你……”说到这里，她忙踩了急刹车，不想在一个歧义里尴尬两次，于是她直接宣布最后的结论，“所以，我必须先送你回家。”
　　出租车到了庄明皓家，在他下车前，姬锦媚又一次叮嘱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记得你应承我的，至少今天要在家好好休息。”
　　庄明皓看着她，无奈笑笑，点了点头。
　　他本来已经拉开了车门准备下车，突然却又松手重新坐回了姬锦媚的身边。他看着她，似乎是在斟酌怎么开口，“那个……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如果你不需要必须回家一趟的话，要不我就在家里点个外卖我们一起吃，然后你就在我家好好睡一觉再直接去上班。主要是凌晨三点多给你打电话，我良心上也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我想这点江湖道义，我还是应该遵守的。”
　　庄明皓故意套用了姬锦媚说过的话，却见她听了也不回答，只是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庄明皓一时也不禁觉得有点尴尬，毕竟还是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对方又是一个女孩子，这样会不会让她觉得困扰？
　　“那个……我只是觉得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跑来跑去无法好好休息，真的很抱歉。而你完全有理由可以拒绝……”
　　不待他说完，姬锦媚却先开了口，“真的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吧？”
　　姬锦媚刚刚快速在脑子里衡量了一番，然后发现答应庄明皓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一是可以监督他这个病人好好休息，二是她现在真的又饿又困，三是庄明皓家离她工作的医院也不算太远！
　　她似乎完全找不到一丁点儿拒绝他的理由！

　　庄明皓一边拿着平板点外卖，一边抬头看了坐在他侧方的姬锦媚一眼。结果这一眼被姬锦媚接了个正着。庄明皓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去，状若无意地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姬锦媚似乎已注意他良久，闻言终于找到机会起身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她看向他手里的平板，指向一个，“这个就可以。”然后她又抬眼看了看庄明皓，问：“我可以看看你点了些什么吗？”
　　庄明皓倒未作他想，点出订单给她看。姬锦媚看了却皱起了眉，然后指了指其中两个，“这两个你暂时不要吃，最近你的饮食需要营养清淡点。”说着她点回选餐的页面，然后指给他看，“这个山药鸡丝粥就很适合现在的你吃。”
　　庄明皓侧头看向她，手却没动。
　　姬锦媚感觉到他的注视，也抬起了头。这才发现他们实在是坐得有点太近了。她微微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尴尬笑笑，“我好像是有点太多事了……”
　　庄明皓这才又低下头去，淡淡道：“不会。谢谢。”然后重新点了她刚刚说的那个山药鸡丝粥，又在订单里删除了她说暂时不要吃的那两个。
　　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姬锦媚起身伸了个懒腰。
　　庄明皓看着她，眉头又不自觉轻轻皱了起来。当时他留姬锦媚在他家里休息，只是想到她晚上还要通宵工作，而却因为自己的事情这样耗费时间和精力东奔西跑，根本没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出于帮她节约时间用来好好休息的想法才做出那样的提议，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刚吃饭那会儿，他才想起来。
　　姬锦媚注意到他有些凝重的目光，也看向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庄明皓暗暗咬牙，开口道：“抱歉，我才想到家里没有客房。真的很失礼，但好像只能让你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了，放心我会换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
　　听到这话，奈何姬锦媚“百炼成钢”，也不禁有些脸热。
　　她先是想这么大的一个房子怎么会连一间客房都没有？
　　而后又开始纠结如果拒绝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失礼，可是接受的话她可以肯定她是没法好好休息了。
　　想到这里，她忙道：“不用麻烦啦，我没那么讲究的。如果你不介意，就把这个沙发让给我吧。”
　　姬锦媚坚持就在沙发睡，庄明皓便去找了枕头和凉被拿给她。
　　接过枕头时，姬锦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庄明皓看着她那个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姬锦媚见他在笑，也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哦！我运气真不错。”
　　庄明皓笑着回她，“我运气也不错。”
　　见她准备休息了，庄明皓也准备上楼去，“我就在二楼，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叫我，我都听得见。”
　　“好的，谢谢。”
　　“不客气。”
　　见他欲走，姬锦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再多嘴一句，“恕我再多说一句，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应该多多休息，少劳心费神。”
　　庄明皓闻言回头，脸上的表情格外柔和，“谢谢。”

　　他没说好，只说谢谢。姬锦媚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但再多说真的就会招人烦了。所以，她也没再多想，将诸事都抛诸脑后，很快便沉沉睡去。
　　姬锦媚有几个自己很骄傲的地方，其中之二便是她的秒睡和雷打不醒的好睡眠。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她设置的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
　　此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但沙发旁的落地灯却亮着。她醒来恍惚了好一阵，才记起自己是在庄明皓家的客厅里。
　　见客厅里空空荡荡，整个房子静得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姬锦媚忍不住喊了声，“庄明皓！”
　　不知是因为太静，还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的缘故，话一出口，她才感觉她的声音大到自己的心脏都忍不住跟着怦怦直跳。
　　片刻，庄明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二楼的栏杆边，他的声音就像他的身影一样温柔，“睡醒了吗？”
　　姬锦媚头一次这样深切地觉得复式别墅真好！让你抬头就能望见你希望马上见到的那个人。
　　等她回过神来，庄明皓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向她指了指他的右手边，“盥洗室在那边，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就可以吃饭了。”说着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我已经预约了一个小时以后的出租车，司机会直接进来接你。时间应该来得及的。”
　　姬锦媚没想自己还要在这里再蹭一顿饭，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去医院再吃的。”
　　庄明皓淡淡道：“不麻烦，外卖已经送来了，现在吃应该刚刚好。”
　　姬锦媚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麻烦你太多了。”
　　庄明皓笑笑，“彼此彼此。”
　　姬锦媚闻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饭，庄明皓送姬锦媚出门，“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同时也很抱歉。”
　　“我也很感谢你，同时也很抱歉。”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姬锦媚：“那明天我还是到这里来找你吗？”她先前在医院领了药水，答应明后天由她帮他输液。
　　庄明皓“嗯”了一声，“我都可以，看你明天几点方便？”
　　“我明天是下午四点的晚班，你明天还要挂三瓶水，我怕时间来不及，我明早八点下了班就过来。”
　　庄明皓愕然，“你不先睡一会儿吗？”
　　“没关系，如果没有意外事故，晚上不会一直都很忙，总有时间眯一会儿的。等你输完液我会直接去医院，到时候也可以再在医院的休息室睡一会儿。”
　　庄明皓听她这样说，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好像无意间就任性了一回，因为他不愿待在医院里，而让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样辛苦。
　　可自从庄致远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后，基本上就一直住在医院里。过去两年，他也因此有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了医院里。他看着父亲越发消瘦，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去医院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对医院这个地方产生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抗拒。
　　庄明皓看着姬锦媚，“感觉真对不住你，明天只好又麻烦你了。那明早你就直接过来这里吃早餐吧，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就觉得更抱歉了。”
　　姬锦媚笑着点点头，“没那么麻烦啦，也不用觉得抱歉，我对你的江湖道义就遵守到你的伤口结疤为止。在这期间，举手之劳能帮则帮，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吧。”
　　庄明皓也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