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说出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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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锅中炖着土豆、蘑菇和野猪肉，鲜美的气味随着泡泡咕噜噜破裂而飘散开，这般平常的光景也可能成为进入魔谷前的最后一餐。
“嗯~好香啊！”一名高大的青年扑在掌勺少年的身上，“我说，有小透在，还要什么天晴公主呢！”
被称作小透的少年反射性的抓住身上的胳膊以免被扑得一头栽进面前的锅里。白皙灵巧的小手和青年结实的麦色胳膊形成有趣的反差。“师父，别开玩笑了！”一边说着少年又将棕色的大眼睛怯怯的瞥向坐在溪边石头上当事人——被称作天晴公主的黑发少女。
没想到，圣剑之国高贵美丽的天晴姬殿下也跟着救世主来到这里。曾经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高高束起，整齐的公主切衬着沉着明亮的眼睛竟有利落飒爽的感觉。不同于竹帘后身着十二单时的温婉华丽印象，穿着马乘袴绑着轻铠，安静擦 拭薙刀的模样却是另一种典雅的魅力。这就是曾为解救王国独闯魔法之国阿肯奈坦的甲阳城帝姬——天晴公主。
被突然点名的天晴公主连头都没有偏一下，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少年的师父却并未就此停下，转过头看向树荫下抱着渔枪休整的红发褐肤少年。“马尔斯，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信也你无不无聊。”少年微红了脸，嗔怒到。啊啊啊，透还记得当初这个从荒野里鬼一样爬出来的小哥第一次吃到家常饭菜时狼吞虎咽的样子。谁能想到当初浑身落魄举止粗鲁的马尔斯，竟然会是阿肯奈坦的皇子。甚至，最后圣剑国王的遗愿之一是要与其联姻——这无疑是个打击。羽柴透知道自己一个叛逃家臣的儿子高攀不起公主，但救世主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恋人被当面指婚给别人的事情呢？拯救了圣剑之国的明明是他。
马尔斯反应似乎让信也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平时能言善辩的他居然被噎住了。他变本加厉的扒在透的身上。“我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只有遇到小透了吧……”
天晴公主最后大概……可能会嫁给红着脸维护他的马尔斯吧？
“说什么呢，明明是救世主来着。”羽柴透一边将锅里的土豆和肉盛出来一边无奈的说道。没错，织田信也便是乘着神龙被从异世界召唤而来、拯救了阿肯奈坦和圣剑之国的救世主。而今，为了避免魔族再次入侵，他们一行人正在前往魔王谷关闭康瓦瑞拉之门的途中。
“呜哇！没想到我有一天要被十一岁的徒弟进行关于救世主的说教……”信也举起双手，一脸不敢置信。
“快吃吧，师父。”装满肉的碗被捧到信也面前。
“救世主谁敢挑剔呀。但小透明明是大陆稀有的机械师，你做师父的却把人变成厨师……” 躺在树干上的女子居高临下的旁观了这一切。话音刚落，她一跃而下，浓密的头发中露出一双长着斑纹的兽耳。她轻甩身后长长的尾巴，站起身走过来。皮甲和艳丽短小的布料裹着丰满高挑而又结实的身型。“我是不讨厌这一点，不过你给他太多肉了吧？！下一碗我要自己打！”
“师父，明天我想像马尔斯一样跟你一起走在前面！”男孩被戳中痛点，突然收回碗。
“小透你别听她乱说，拯救世界时后勤保 障是才是最重要的！”
“你就继续哄吧，救世主。”女子一边打肉一边笑弯了杏眼，眼角一颗泪痣更显俏皮。
“师父！”男孩坚持道。
“啊！锅里肉都被你打走了！”一旁的马尔斯突然惨叫。
“姐姐是在教你们社会的险恶。”兽耳女子说罢喝了一大口汤。
信也一边把徒弟端着的肉分到几个碗里，一边吐槽：“沃丽德！欺负小孩害不害臊！”
“谁都可以说我只有压榨徒弟的救世主不行。”
羽柴透曾以为这样无奈却吵闹的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或者，也许有一天师父会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但一切却在恶魔的利爪斩断马尔斯的鱼枪时戛然而止。红发少年惨叫一声以一个奇异的角度从他面前飞了出去，并在无声中翻滚出数丈。温热湿黏的鲜血溅了羽柴透一脸。假如刚才他没有拉开自己……透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怪物看过来了！意识已经飞奔几百米，双脚却在原地发抖，一步也未能挪开。
马尔斯的半截鱼枪击中了那绿色狰狞的脸，打得它偏过头去。红发少年挣扎的站起身，但来不及了！另一只怪物正扑向他。
“开 枪！”信也一边砍倒自己面前的敌人一边朝透大喊。
“碰！”——“碰！碰！碰！”耳鸣中，透不记得痉挛的手指到底扣动了多少次扳机，巨响和后坐力震得他在地上弹动。他不记得自己被谁从身后拉了起来，连拖带拉向出口跑去。他看到沃丽德扛起马尔斯，一路狂奔。
“羽柴透，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看到马尔斯紧握的半截染血的鱼枪，他没头没脑的想起这句话。那天，马尔斯背对着他，只是黑色的礼服和甲阳城顶的余晖让他的背影有些落寂……
“透，戒备周围。”天晴公主的声音把透拉回了现实。马尔斯倚在洞穴的石壁上，沃丽德正在解他的皮甲。利爪割透所有防御，从左肩到胸膛血肉模糊。少年任别人固定住自己，面色已有些发青。他低声问：“信也呢？”
天晴公主没有回答他，将自己割下的袍袖团进马尔斯嘴里：“沃丽德，摁住他。”
药粉撒上伤口时散出奇异的绿色气体。少年指节捏的发白，待天晴公主取出布团裁成条状时，只剩大口喘气的力气。洞外，雾气愈发浓重。
天晴公主一边飞快的缠绕这布条，一边说道：“伤口有毒，弄好你们直接飞回甲阳城。来，再固定几圈。”
沃丽德接过她手上的应急绷带：“你呢？”
少女提起薙刀：“我去帮救世主。”她往洞口走了几步，又折回将贴身匕首塞给透：“保护好大家。”说毕闪身离开了洞穴。马尔斯张了张嘴，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假如马尔斯没有受伤的话，他将是救世主此次行动最大的帮手。假如他没有帮透抵挡那致命一击，也许羽柴透早已命丧当场。又假如，红发少年没有及时及时后撤，也许阿肯奈坦就会失去皇子。如果自己没有坚持要跟进洞穴而是听师父的守在飞行器上……公主让自己“保护大家”，但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局面的，难道不正是羽柴透吗？
“对不……”透有些嗫嚅的开口，然而马尔斯并没有让他说完。
“羽柴，把你那个叫‘手 枪’的给我。”
只见马尔斯把枪托在掌心，闭上眼睛。发光的纹路缓缓的布满枪身，又慢慢汇聚到枪口。“短期内使用时不会再发出声音，我大概只能做到这些。虽然原理不明，但是不错的武 器。”
沃丽德笑了：“他想说的是：刚才帮我们突围，谢谢了。”马尔斯可疑的别过脸。
是啊，毕竟这是爸爸耗尽心血的杰作RX-0。明明爸爸将透托付给信也的时是要他帮助救世主斩杀魔族的，然而师父却总让他充当后援。也许正因为他这样的弱小，所以师父才不愿让他真正参加战斗……
“小透，接下去就要靠你保护大家了。”沃丽德扶起因中毒和失血站立不稳的马尔斯，打断他的思考。
透知道，能送马尔斯回甲阳城的只有会驾驶飞行器的羽柴透，但十一岁的他难以支撑比自己高很多的马尔斯，搀扶伤员的工作只能交给别人。而这个人要照顾伤员，防御范围势必大受影响。这种情况下，天晴公主的长薙刀会比沃丽德的长鞭更受限百倍。因此她选择去支援将怪物引开的救世主，为他们争取更多逃跑的机会。现在，唯一可以保护他们的就只有羽柴透。
他紧握着手中的枪，贴着岩壁在前面开路。雾气影响了视野，枪械武 器显得不利，接连经过的几个大转弯都让透的心脏提到嗓子眼。这就是过去负责探路的马尔斯的体验吗？一路下来，单是引着沃丽德和马尔斯绕过了几只魔物，冷汗就已经浸湿了他的背。正当透的双手变得越来越僵硬，前方一阵脚步声飞快的靠近。快躲起来！不对，沃丽德和马尔斯还在身后十几步。
犹豫间距离已经拉进一大截，雾气中显出对方轮廓——是个人类孩子？没等羽柴透思考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王谷，利刃寒光初现。他抬手连放三枪，迅速闪到石头后面。惨叫和快速偏离的脚步让透确信：虽然没打中要害，但已经足以让那人不敢轻易靠近了。那人为什么出现在魔王谷也已很明显了，透绝对不会漏看他头上那对角——是魔族。
感谢马尔斯，消音后的RX-0再也不会暴露他的位置。方才突围时候声几乎引来了半个谷的魔物，如果无法使用它，透真的大概只能靠天晴公主的护身匕首作战了。他捡起一块石子，背贴岩壁朝另一边斜丢出去。一阵细碎的脆响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与此同时，透一边朝石子声音方向连射七八枪一边快速撤向沃丽德。
不待他开口，沃丽德已扛起马尔斯。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什么东西过来了？没有迟疑的时间，两人快速向谷口跑去。虽然不知道方才的魔族为何会出现在山谷，但他一路向山谷深处冲，却为羽柴透等人排除了障碍。原本在这样的情况下，透已经做了再次面对遭遇战的心理准备。但直到甩掉身后的追逐者，甚至一直到谷口，遇到的多是魔物的残骸。
方才的魔族并未追来，看来双方的遭遇大概是个意外。他杀光了挡路的魔物，如此霸道的作风，在被透打中之后却没有缠上来，说明目的明确。透一面和沃丽德一起除去盖在飞行器上的树枝，一面感到头皮发麻。对方似乎朝着山谷深处去的，也就是说去的是魔界大门康瓦瑞拉。遇上师父和天晴公主的可能性……不，也许他的目的就是阻止救世主也说不定？
比起信也的龙，透造的飞行器显然笨拙很多。但运载伤员时，搬运物资的内仓成为了最大优点。两人用皮带小心的固定好马尔斯。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失血过多的少年已经手脚冰凉。他挣扎的抓住沃丽德的手腕，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未发出声音。沃丽德俯身将耳朵凑近，待抬起头却一脸肃穆。“透，马尔斯就交给你了。”
“什么？”
“我就送你们到这吧。”沃丽德苦笑了一下，“现在更需要我的是救世主和公主。”也许，因刚才的魔族而更加担忧的不只透一个人。
“但是……”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实际上，这种情况下他非常希望沃丽德可以去帮助师父，但让她丢下重伤的马尔斯，如果万一……
“马尔斯不会同意我丢下救世主他们的。”兽族女子并未给他斟酌用词的时间，但目光却未曾离开少年紧闭的双眼。虽然圣剑之国的魔王军已经被打退，但仍时不时有魔物肆虐，要马上找到医生救治他并非易事。可现在的王都甲阳城……
“我会把他安全送到医生身边，所以沃丽德小姐，请一定带着师父和公主回来。”
“都是不得了的任务呢，我们两个的。”沃丽德轻轻锤了下透的肩膀，一股沉稳的力量定下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停狂跳的心。
“拜托你了！”透郑重的说道。
沃丽德将手抚上红发少年汗湿的额头：“臭小子，要活下去啊！”
当飞行器轰鸣的冲进甲阳城的大殿内时，掀翻了无数瓦片。羽柴透刚下飞行器就被卫兵团团围住。
“我是救世主的徒弟羽柴！”透一边戒备着枪矛往内仓挪动，一边大喊，“马尔斯殿下受伤了，快叫御医！”
“大胆！是谁让你直接闯大殿。”为首的胜将军生的方面重髯、高大魁梧，他快步分开卫兵，刷的拔 出佩剑。
眼看利刃逼近眼前，透不得不停下动作。“马尔斯殿下伤的很重，需要立刻治疗。”而今除了甲阳城恐怕没几个地方有医生和药材可以救得了马尔斯。但还未飞越城墙，透就被一路放箭紧追。明明多次运输物资，守城士兵并非不认识他的飞行器。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马尔斯的伤却不能再拖，透不得不出此下策。
然而胜将军似乎并不着急，像座小山一样堵在内仓入口：“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快把这东西开出去！”
没想到对方不仅不忌惮救世主和阿肯奈坦，连伤员都不让落地就想把他逼出宫。眼见救世主和马尔斯的名号都不管用，透掏出天晴公主系着樱花挂穗的匕首。“是天晴公主！是她让我把马尔斯殿下送回甲阳城急救，这是信物。”
卫兵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 语。胜将军涨红了脸：“都闭嘴！未经鸢夫人同意谁都不能入宫，把他们——”
“母妃不在，我同意也不行吗？”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胜将军，声音不大，那股自信霸道却在宫殿里隆隆回响。
胜将军看起来好像突然矮了一截：“繁公子。”
“将军，叫甲阳城最好的医生来。你们，把马尔斯殿下抬到我寝殿。”看到马尔斯的状况，繁公子眉头一皱，旋即说道：“立刻派人传信给阿肯奈坦的米诺斯王。”
繁公子是鸢夫人的儿子，颇受前国王的宠爱。前国王的遗愿一是要天晴公主与阿肯奈坦联姻，二就是要她在出嫁前辅佐弟弟繁公子。不似其父王在阵前凶恶威严的模样，其实繁公子生的颇清秀。透安静的跟在马尔斯的担架后面进了寝殿，看着繁公子身着月白狩衣差遣仆从的背影，却又从十一岁的他身上看到某些前国王的影子。
繁公子的寝殿没有想象中的华丽，但也重重隔断，光线通透，庭院静谧。透依稀从未合上的障子门后看到矮几上放着几卷书和纸笔。下人们整理铺出东边的一张床，并帮马尔斯换下了浸透的应急绷带。医生鱼贯而入，开始看诊。
事情闹得这么大，天晴公主的师父坂桓先生却并未出现。现下公主的亲信莫非都已经离开了甲阳城？透开始有些后悔，也许当时不该将公主的匕首拿出来，这下她又多了一件落人口实的事情。
是的，这样的传言他曾在甲阳城内听过很多次。有人说，前国王不喜欢天晴公主，即使她召来救世主打败了魔王军，但他仍选择了鸢夫人的儿子。甚至还有人说，她的生母井夫人作为龙神祠的巫女却嫁给了王，是龙神不阻止魔王入侵的原因；而王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正是圣剑之国不幸的预兆……
但假如没有天晴公主，也许甲阳城还在魔王军的统治之下呢！透有些愤愤的想。假如不是这些传言，天晴公主又何必跟他们一起去魔王谷呢？说什么现在还到处有魔物出没甲阳城需要人手，留下了所有护卫。待回来的时候却变了天……
“也许你正在想，是我偷走了本应属于王姐的东西吧？”冷不丁的，繁公子的声音出现在透身边。
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繁公子却自顾自叹了口气。“圣剑国的龙神祠代代都由上野大井氏选出的巫女侍奉。也正因为有龙神的庇护，这样一个离魔域最近的国家才能繁盛至今。”
“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透心想，后半句话却烂在了肚子里。
“把国家的繁盛建立在一名少女一辈子的自由和幸福上，这种国主一定是个懦夫吧？”自顾自说下去的繁公子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这表情转瞬即逝，以至于透不太确定是否只是自己看花了眼。他望向庭院中央，仿佛在缅怀什么。天光透过竹间的空隙，照射着池塘。“父王曾经这么说过。”繁公子的声音轻轻响起。
这和你们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差别呢？透心想。井夫人也许是幸运的，那么天晴公主呢？
“父王曾经向龙神祈求，让井夫人的孩子成为守护圣剑国的力量，从此圣剑国不再需要巫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龙神让井夫人生下了天晴公主，国王自此禁止民众再提龙神。
透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天晴公主没有保护圣剑之国吗？”池塘边上，竹制的鹿威正一点一滴的接着水，一点一滴的慢慢的积蓄着。
然而繁公子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动摇，甚至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你也信奉龙神和救世主吧？在民间，这样的声音是无法停止的。所以过去代代巫女都只能为龙神和救世主而生，即使井夫人嫁给父王也一直承受着多方压力。如今父王和井夫人都去世了，而王姐和救世主的故事妇孺皆知。但织田信也，终有一天会回去的。”庭院里，鹿威蓄满了水，终于一头栽在青石上，发出轻脆的扣响。背后仆从进进出出嘈杂似乎都已经远离，只剩这一声重重的敲在透的心里。“假如王姐继续留在圣剑国，也许最后会迫于压力成为巫女吧？”
“所以……”透喃喃道。从最初离开爸爸，他就一直跟着师父。在从魔王手上拯救圣剑之国之后会怎么样，他一直不愿思考这个问题。师父说，他们要封闭康瓦瑞拉，从此阻断魔域的通路。虽然很危险，但透却莫名安心。那么封闭了康瓦瑞拉，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救世主了呢？离开了织田信也，他们各自又将何去何从？
“实际上，我知道坊间有很多不支持我的声音。现在正是圣剑国最需要天晴公主的时候。但救世主和龙神带给她的只会是不幸。在这里，他们需要的是燃尽自己给圣剑带来光明的天晴公主。”繁公子转过身，眼神似乎要把人看透。透发现，明明两人连身高都接近，自己却完全无法把他当做同龄人。“而现在能够保护王姐的，只有马尔斯了。”
“但是……”但是坂桓先生他们去哪了？
突然一个仆从靠近，透下意识噤了声。只见他凑到繁公子耳边匆匆说了几句，神色颇为慌张。
“米诺斯王到了。”繁公子向他说道，“你跟我一起去，顺便解释一下马尔斯殿下受伤的原因。”
不愧是魔法之国阿肯奈坦的王，送信的刚走没多久他就到了，这是怎么做到的。透一边思考莫非阿肯奈坦王室还会时空穿梭，一边跟在繁公子身后来到大殿。当面就见到米诺斯王坐着喝 茶，全身披挂战甲，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莫非知道儿子重伤要来问罪的……
“米诺斯陛下。”繁公子恰到好处的施了一礼，见状透赶紧跟着行礼。
“繁公子，请代我向令堂问好。听闻犬子滞留在圣剑国未随大军返回，我是亲自来带他回去的。”说毕，灼灼目光便扫过他们，似乎想在仆从里找到马尔斯。如果不是马尔斯躺在繁公子寝殿重伤昏迷，混在仆从里偷偷来看老爸怎么发火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
“……”繁公子无言的看向透。透突然想起当初他们向米诺斯王说的只是借人马协助圣剑之国赶走魔王军。在那之后，阿肯奈坦的部队就尽数离开。看来，马尔斯大概是自作主张与他们去魔王谷的。
看繁公子和透面面相觑，米诺斯王的脸黑了一半：“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敬重甲阳之虎和救世主，但这是我的家务事，还请不要阻拦。”听这节奏仿佛马尔斯要是被他拿住，不被打断腿也得脱层皮……
透突然感到后背汗津津，他知道自己一定涨红了脸。他艰难的说道：“马尔斯……马尔斯他……”现在让他解释马尔斯为什么没回去、为什么去魔王谷、又是怎么受伤的……这让他怎么解释……
“是这样的，在下曾让信使给您传信，现在看可能未曾收到。”繁公子和缓的插了进来，“马尔斯殿下在和魔王军交战时受了重伤不便移动，现在正在宫里医治。请跟我来……”
跟着快步走向繁公子寝殿的众人，透突然为自己过去的成见感到抱歉。其实繁公子也是很不错的人，虽然他难以认同救世主只会给公主带来不幸的说法。毕竟……
“我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只有遇到小透了吧……”师父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其实透一直知道师父迟早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但即使他在这里时光再短暂，仍为众多人带来了希望和奇迹。不论是在荒漠独自冒险的马尔斯，还是在异国苦苦探寻的天晴公主，又或者远渡重洋无法回乡的爸爸。还有很多、很多人，假如没有遇到织田信也，一切都将大为不同。
师父他，明明是救世主呢。只要大家都还记得他，他就永远与人们同在。只要人们一直需要他，他就一定会再临的。而羽柴透所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准备、不断的准备好。下一次，不再辜负爸爸的寄托；下一次，不再辱没救世主门徒之名；下一次，一定要告诉他……
虽然马尔斯的情况一度凶险，但最终米诺斯王带来的药将他救了回来。
沃丽德与天晴公主，带回了康瓦瑞拉大门被救世主封印的消息。
残留在圣剑之国的魔物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清扫。
龙神祠又重新焕发往日的荣光。
但织田信也没有再回来。
但透，一直在等待。
直到那一天，乌云重新笼罩大地、花朵为之变色。当老巫女重新向龙神祈祷、当上野山顶的方井绽出霞光。
透冲上阶梯。
潮湿的风吹乱了头发。
这就是当初师父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景象。
当初未能与您一同启程，当时未能当面向您表达，当年未能为您做到的那些事情……
男孩穿过层层鸟居，直通白云的归处。那个人，即将再临，而这一次，他不要遗憾。
空中仍是金龙哀鸣的残影，来自异界的救世主跌落神坛。青色的草地上，散着乌黑的发。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能遇到师父才是我最幸运的事。然而——
陌生的少女怀抱金色的蛋，长发散开仿若曼珠沙华的影，蜷缩身躯似要抵抗世界的恶。
小腿的酸胀席卷而来，奔跑的缺氧让少年头重脚轻。这一刻，他忽又感受到了，他们话中的含义。
也许，未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说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