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巴黎大剧院。
一个瘦削的男人坐在后台，望着黯淡的手机屏幕。
一周前，他将票送去第九区的米娅米粉店，千叮咛万嘱咐，要老板娘亲自交到佐伊手上。对方眨巴两下深蓝色亮片眼影，扯着公鸭嗓：“没问题，但她来不来，不是我决定的。”
米娅凑过来，压低声音：“毕竟她周末还有约会。你知道卡桑德公司起来后，佐伊的社交圈也上了个档次。”
歌剧家睫毛扑闪几下，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
他呆呆立在原地，仿佛又成了协和广场上的疯子流浪汉，成日里彷徨、迷茫、又漂泊。
在她面前，他从不是什么矜贵的天才歌剧家。
这是他恢复菲利普身份以来，第一次演唱史诗类剧目。听说他的名头，巴黎各界的歌剧爱好者都摩拳擦掌，他参演的卡司场次一票难求，黄牛票更是炒到上千欧元。
事实上，歌剧家还没准备好，可正如心理咨询师所说：什么事能准备好才做呢？
“你需要的，是克服内对史诗剧目的恐惧。”医生镜片一闪，粗糙的掌心附上他的手，“而唯一的办法，是直面他！”
“再演一次史诗剧吧，就演你最爱也最怕的《特洛伊人》。我亲爱的菲利普。”
歌剧家思考再三，终于决定接受挑战。但这次，他希望佐伊也能在。
在巴黎漂泊的日夜逐渐模糊了，但佐伊是他在现实中最深刻的记忆。如果有什么能与他对歌剧的痴迷抵抗，那只有佐伊。
他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没资格求她回心转意。但无论如何，他仍抱着卑微的希望，希望她能出现。
歌剧院后台。
扮演特洛伊女先知‘卡桑德’的演员过来寒暄。歌剧男演员通常是些大叔，像菲利普这样有才有貌、还家世显赫的年轻演员十分难得。然而，对方没搭理她的意思，他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
女演员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离开。
佐伊没有来。
直至最后一刻，剧院第一排的位置都是空缺的，手机里只躺着运营商FREE发来的优惠套餐短信，还有亲友的祝福语。歌剧家强忍内心的失望，同女演员一起登场。
史诗类歌剧动辄三到四小时。作为女先知未婚夫的‘柯罗埃布斯’也需保持精力，时刻维持在入戏状态。登台不久，歌剧家便感到身体微微发热，嗓音状态良好，进入了玄妙状态。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他知道自己是演员，但柯罗埃布斯的灵魂在他体里缓慢苏醒。这种状态下，连眼前40岁女演员眼角的皱纹与臃肿的身材，都变得俏皮可爱许多。
对歌剧的热爱点燃了他，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第一幕结束，助理迅速递上温水与毛巾
“老师，您还好吧？”。
“嗯。”
歌剧家沉浸在玄妙的状态里，难以自拔。
第二幕，这种状态仍在持续。可不知何时，歌剧家耳边响起了翁翁的轰鸣。这种声音愈发响亮，他侧耳聆听，终于明白那声音在嘀咕什么。
我是柯罗埃布斯......
我本该相信卡桑德的预言，相信木马是个诡计！
我后悔，我悲恸，我唾弃自己......
人物的灵魂愈发壮大，企图深入艺术家的大脑，狠狠地占据！
第二幕，木马中的希腊士兵开始残杀特洛伊全城。卡桑德挥别爱人柯罗埃布斯的尸体，点燃木马，带着特洛伊妇女们自刎而亡。
为了逼真感，剧院在舞台中设置了火把，配合大荧幕的光效与震耳欲聋的交响乐团，整个空间都在巨大的绝望点燃。明灭灯光照在观众席上，映出张张或严肃、或悲恸，或哭泣的脸庞。
女演员的咏叹调进入收尾部分，她即将自刎，与她的未婚夫同归于尽。歌剧院的天花板被不详的红光晕染，绝望的歌声击打着歌剧家的耳膜。
一下，两下，很多下。
直到人物的悲怆将他彻底吞没。
咯噔。
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线断裂！
扮演尸体的柯罗埃布斯浑身一抖，倏地睁大了眼。
“卡桑德！”
“我的卡桑德！”
担架上的他奋力挣扎，爆发出一股巨力，推开提担架的演员。他从舞台黑暗的小角落冲向卡桑德，即将进入观众们的视线。
“不要死！”
这一刻，柯罗埃布斯的灵魂占据了整个神魂，他要阻止深爱的女先知自焚而亡，并为自己的不信任深深后悔。
卡桑德！
.
“歌剧家！”
二楼的观众席上，一个女人突然站起来，不顾形象地挥手大叫，“没用的东西，给老娘回神！”
无疑，她的叫声打搅了观众们。他们纷纷投去嫌恶目光，歌剧院的侍者上前低声制止。然而女人气势汹汹地扒着二楼栏杆，Sandro的墨蓝色小短裙几乎被撑出一条细缝，死也不放手。
迎面的灯光刺痛了眼，歌剧家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只消那经常响彻巴黎9区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佐伊。
一瞬间，清明重新占据他的脑袋。
Putain，
什么女先知卡桑德？
什么希腊神话？
他只要佐伊！
那个嫌弃他吃米粉吃得到处都是，差他擦油腻餐桌招财猫，在老佛爷地下一层抢折扣奢侈品的二十一世纪越南女孩儿！
歌剧家倏然顿住，乖巧地任工作人员将他拖回后台。助理们将他团团围住，却发现他脸上还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
太好了。
他欣喜若狂地吩咐助理拿来手机，手指微颤着打开聊天页面，惊喜交加地思忖——
这次，该用什么理由约她出去呢？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