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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若即 ...

  •   “停车。”

      公主清冷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不容辩驳的下令,让车夫一个激灵忙不迭勒绳将马车停在了道旁。

      谢青崖蹙着眉直起身,不解地望向公主。

      赵嘉容垂眼看着他,伸手为他扶正了发冠,轻声问:“把柄玉如意呢?”

      他有些怔愣,顿了顿才回话:“让人先送回谢府了。”

      此刻二人之间近在咫尺,他却觉得怎么也触及不到她的心,哪怕片刻前曾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公主收回手,仰身轻倚在车壁上,又道:“送去东宫吧。”

      他沉默了半晌未接话,便又闻公主淡淡出声——

      “明日朝会,替太子说几句话。”

      赵嘉容见他眉心紧拧,心知让他在朝堂上虚与委蛇实在是有些为难他,又道:“说几句给圣人听便是了。”

      他勉勉强强应下了。

      “下车吧,入城便人多眼杂了。”她言罢,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掀起车帘一角往车外望去。

      谢青崖抬眼凝视着她白玉般的侧脸,有那么一瞬恍惚回到了三年前。

      彼时公主也是这般无情无绪的样子,将已经签好的和离书放在他面前,尔后扭过头去自顾自地喝汤药。

      他问公主喝的是什么药。公主闻言舀汤药的手似是顿了下,垂眸答曰补药。她身子虚,常年喝各类补药,自然不足为奇。

      他面如死灰般盯着案几上那张薄薄的和离书,一颗心如坠冰窟。静了半晌,忽又燃起一丝渺茫的火苗。当初是皇帝金口玉言赐的婚,岂能随意悔婚和离。

      下一刻却闻公主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快签吧。已禀明了父皇,册封你为庭州长史兼驻军副将的圣旨明日便至谢府。”

      她芙蓉面上犹带情事后的红潮,眼波流转勾人心魂,所出之言却是如此冷淡无情。

      仿佛随时随地便能抽身而去,毫不留恋。

      而他却不知不觉一步步陷进她的温柔乡,再也出不来了。

      谢青崖微颤着手签下和离书,只觉此前温存皆是臆造的虚妄。成婚三年任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最后厌倦了便弃之如敝履,他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低垂着头,颈项弯折,脊背却始终挺直如松,像受伤的鹰犬倔强地不肯示弱。

      他撂下狼毫笔,扭头拂袖而去之时,闻身后公主出声叮咛——

      “北地严寒,多添几件衣裳。”

      谢青崖彼时不曾回头,连脚步也不曾停顿,兀自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公主府。

      她思虑多么周全,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回头?何必再延捱纠缠,否则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当初嫌三年之约太长,百般不愿的可是他谢十七。

      时至今日才心生悔意。

      如若当年回头撕掉了和离书,如若灞桥之下回头折返……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若。况且若无庭州三年的风沙洗礼,就无如今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谢大将军,又如何能再入公主的眼,做她手中的一枚有用的棋。

      仅仅是棋子还不够,他要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剑,让她大刀阔斧,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她注定是要留名史书之人,儿女情长皆是笑谈,可堪与她并肩而立之人又岂能是池中物。

      ……

      马车停在郊外林间小路上,遥遥能见远处京城大门巍然而立,人来人往。

      谢青崖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入城。

      公主目送着,直至他挺拔如劲松的背影淹没于出入城的人潮中,才收回目光,吩咐车夫重新启程。

      下月初八便是她的生辰,时日无多,她要让今年的生辰宴比往年更为热闹。

      马车刚抵达公主府,陈宝德在廊庑之下翘首相迎,报信的侍从忙不迭上前禀告刚从宫中传出的消息。

      “公主,圣人下旨封晋王庶孙女为康城公主,下嫁吐蕃赞普。”

      赵嘉容不疾不徐地自马车中移步而出,搭着陈宝德的手,踩着脚踏下车,闻言身形微顿。

      皇帝有意抹平诏书一案,反将此事愈闹愈大。事出紧急,现下又想用和亲一事转移诏书案的纷争。

      老晋王天命之年,乃是当今皇帝的叔父,久居洛阳,与世无争,膝下子嗣单薄,独一个庶出的孙女作伴。

      赵嘉容面无波澜,心中冷笑了一声。

      亲生的女儿尚且毫不在意,又怎会在乎宗室旁支的侄女。

      “四夷馆那边是谁在盯着?把人叫回来。”公主冷声吩咐。

      侍从领命,眨眼间身影便消失于街巷间。

      ……

      翌日朝会,皇帝迟迟未至。

      文武百官们整齐立于殿中,左顾右盼,压着声交头接耳。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喊声乍响,惊得殿中百官心里一突,忙不迭各归其位,俯首叩拜。

      太元帝平稳坐于髹金雕龙帝座,沉声道了句“平身”。

      有御史才刚站直身子,便立马出列道:“启禀陛下,大理寺滥用刑罚,妄图屈打成招,使罪犯惨死狱中,恐有抹杀人证,杀人灭口以掩盖罪证之嫌!”

      大理寺卿王永泰憋了一口气,一齐吼出来:“何来罪证?宋御史可莫要含血喷人!本官供职大理寺十几年,兢兢业业,经手大案小案无数,岂会犯下如此大错?那张舍人分明就是笔下出了纰漏,捅了天大的篓子,畏罪自尽了。”

      “畏罪自尽?”那宋御史冷笑一声,“若是畏罪自尽,何必等到昨日。受尽刑罚,浑身血淋淋,连坐都坐不起来,他哪来的力气往墙上撞?陛下,微臣请旨彻查张舍人死因!篡改诏书一案迟迟未有进展,唯一的人证却不明不白地惨死狱中,分明是幕后凶手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眼见王永泰招架不住,谢青崖闻风而动,出列道:“陛下,北衙禁军调拨至大理寺协同办案,微臣亲眼所见,大理寺秉公办案,无可指摘。”

      紫袍之中率先出言的竟是向来不参与党争的谢大将军,一时间众人各色目光明里暗里齐齐汇聚在谢青崖一人身上,连帝座之上的皇帝也抬头瞧了他一眼。

      殿内寂静了片刻,神策军荣副统领自另一侧出声:“禁军只参与了擒拿罪犯,后续审案查案并不曾插手吧?据悉,此案全权由太子殿下负责,重要人证惨死,太子殿下该当何罪?”

      谢青崖顶着各色打量和探究的目光,面色平静,闻言有理有据地又道:“太子殿下和大理寺若有心包庇所谓的幕后之人,为何不在擒拿张舍人之时便杀人灭口?何必将人带回大理寺,让满京城皆知张舍人还活着。”

      他话音未落,便觉一直垂着眼不做声的太子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奇。

      太子瞥了他一眼,尔后回过头,对上首的皇帝请罪道:“陛下,儿臣确有失察之罪,请陛下降罪。但儿臣绝无所谓抹杀罪证的私心,此纯属污蔑之言。诏书一案儿臣已然查明,便是这张舍人疏忽大意,酿下灾祸,他本以为边境战事已停,并非抄家灭族之罪,大理寺与之陈明罪状论罪降罚,他便心生惧意,自尽而亡。”

      “待仵作查清了张舍人死因,太子殿下再出此言不迟!”荣相举着笏板朝皇帝缓缓作了个揖,沉声道,“陛下,此案关系重大,牵涉到西北军粮草,幕后之人居心叵测,宜彻查有司,揪出危害社稷之人,严加惩处,以保边境太平,以护我大梁疆土与百姓。”

      他语气平稳,声线低沉,却字字有分量地落于众人耳中,叫殿内百官皆沉默了下来。

      太子咬牙,未再接话,紧盯着上首的皇帝,静待其发话。

      此间,居文臣队列中后位的鸿胪寺卿虽与诏书一案不沾边,却一直惨白着脸旁观这场纷争,几度欲言又止。

      皇帝似是瞧出了他的为难,忽而下问道:“刘卿有本要奏?可是与吐蕃的和谈有了进展?”

      鸿胪寺卿刘滔一惊,忙不迭举着笏板出列:“启禀陛下,臣确有本要奏。”

      他话才刚出口,又有些支吾起来:“……陛下有所不知,此次吐蕃出使我大梁,其赞普也在使团之中,亲至大梁。昨日晌午陛下和亲圣旨一下,次仁赞接了旨,今晨却又临时反悔变卦,将圣旨退还给了鸿胪寺。据言,吐蕃赞普昨日于马球场中巧遇幸安公主,对公主一见倾心,此次和亲非幸安公主不可……话里话外还指责我大梁并无诚意,鱼目混珠……”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太子猛地抬头道:“胡吣!昨日幸安一直坐于看台,从不曾离席,何来巧遇!何况幸安已与李相公嫡孙李六郎定亲,已过了定,不日便成婚,一女岂能许二郎?”

      皇帝似是头疼不已,掐着眉心,一锤定音:“既如此,便换成瑞安罢。”

      此话落下,百官各自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谢青崖瞠目,满殿或学富五车或战功累累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对此有异议。

      皇帝四下睨了几眼,再次出言道:“至于张舍人一案,便由太子将功补过,彻查此案。和亲的诏书由中书省重新草拟,今日晌午之前呈至御前。”

      谢青崖脑中嗡嗡作响,恍惚又听见靖安公主在他耳旁问——

      “若我现下再让你去庭州,你去否?”

      眼见着宦官张嘴欲高喝退朝,他疾步出列,出言辩驳,掷地有声:“陛下!吐蕃气焰嚣张,欺人太甚,如何能忍?”

      “臣请命率十万大军北上,攻打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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