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味却清欢》梅雨催歸燕

5、梦里青森仙子

　　韩清秋记不清睡了有多久，整一夜都在梦里挣扎，梦里的虚无空间好像一头猛兽的血盆大口，一直在吞噬着黑暗，韩清秋奋力奔跑在这片黑暗里，没有边际没有方向。一个不留神，又跌落在深渊中，醒时大汗淋漓，脑中恍恍惚惚，仿佛还在睡梦里。

　　昨日同友人游青森，曲水流觞，随风舞剑，不知不觉就已深夜，同行五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和衣而眠。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面孔上，闪耀出金色的光芒，韩清秋夜里睡不着，最近他时常做噩梦，梦里一片虚无，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双腿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前奔跑，一刻不停地奔跑，直到堕入深渊，醒来。

　　韩清秋醒来后再也睡不着，眼神直直地盯住其他五个熟睡的友人面孔，他们的睡姿或是保守蜷缩，或是五体投地，睡姿各异。他忽然醒来，盯着韩清秋，你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记不清，好久好久了。韩清秋蜷起身体，他害怕。

　　真可怜，我们同病相怜。他默默地走到韩清秋身后，抵着他的背坐下。

　　深夜的森林里异常的宁静，韩清秋只听到了篝火噼啪的声音，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听到他们几人深睡的呼吸声。他们说我是北地的奸细，我曾随爹爹去过北地，他们说我是闰朝的走狗。韩清秋下意识说出来，仿佛这样寂静的夜就该说些令人悲伤的话。

　　他们说我是女娇娥，可是女人们说我是个男儿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把头埋在交叠的双臂下，声音微弱的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韩清秋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但是每一个字又深刻的印在 他的脑海中，好像这些字句穿过了耳朵直达脑中，住了下来。

　　青森的仙人真的存在吗？他可以把我变成闰朝人吗？
　　青森的仙人真的存在吗？他可以把我变成女娇娥吗？信得过我，你我二人明日一起去找找吧。

　　翌日清晨，阳光无比刺目，蝉鸣声如浪潮般侵袭了韩清秋的耳朵，同行的友人已经返还了，只余他们二人行走于竹林间，一言不发，静默的行走着。

　　青森的仙人有一个浪漫的故事，传说心诚则灵。青森中有一只圣鹿，它是仙人的神使，若你在青森中看见一只通体金色，四蹄生花的圣鹿，那就代表着你离仙人已经很近了。传闻圣鹿原是仙人的伴侣，由于误食了仙草飞升，由于不忍心将爱侣独自留在凡间，偷偷渡了五百年修为给爱侣，使其成仙。此事被西王母知晓后，大发雷霆，原因是，尔等凡人亵渎神明！修道成仙岂是尔等随意妄为？！因此将二人罚入青森，永远不可接触对方，距离对方十尺以内，就会为对方招致天雷。

　　韩清秋随他溯流而上，走了有三个白天三个黑夜，就在第四个白天的时候，不知疲倦地韩清秋终于厌了，我想放弃，青森的仙人不过是他人口中的传说，我不相信他人所言。

　　他没有理会韩清秋的抱怨，依然循着水流上游继续走着。韩清秋追不上他，又不甘心被甩在后边，拔出佩剑就朝他刺去，委屈和不甘填满了他的胸腔，愤怒化作剑的锋芒，朝他飞去。他背向韩清秋，可是他也不躲，但是韩清秋最后还是刺偏了，不知是蓄意的还是无意的。

　　你还手，杀了我，我知道你能杀了我，你知道的，如果是你杀了我，我不会躲的。韩清秋刺偏后跌入水中，衣衫和发丝都湿辘辘的滴着水，他站在水里却感受不到水的流动，只感觉双腿沉重，像灌了铅，像被固定在了水中，一动不动。他停下来，回头斜睨韩清秋一眼，喃喃道，胆小鬼，这不就找到了。

　　只见远处林间驻足一只通体泛着金光的巨鹿，它的鹿角巨大，像是一棵生长在巨树上的樟树枝，四处扩散，好像它所经过之处都是它的领地。它好像看不见韩清秋似的，无视着他就离开了，不一会儿，引入眼帘的是一名披散头发的少女，她有着天真的眼睛，倔强的鼻头，甜蜜的红唇，和略微的婴儿肥。她的手中抱有一束自己采摘的鲜花，有蔷薇，有凌霄花，有月桂，迎春花，还有腊梅。韩清秋好像如获至宝般的，连跑待爬的上了岸，他匍匐在青森的仙子的□□的脚旁，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语无伦次地说，信徒韩清秋愿以一切换取一个合适的身世，一个普通
　　汉人的孩子，一个正常的农民汉子！

　　青森的仙子直接穿过了韩清秋的身体，离去了。仙子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唱着歌。
　　“梦游处，不知何地。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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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清秋醒来之时，全身好像被冷汗浸过，他哇的一声口吐一滩鲜血。吓得崔婉延的呼吸突然间恢复不过来，险些又要晕了过去。丫鬟小厮们忙乱地乱了手脚，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哭泣声，铁器碰撞的清脆响声，还有纷乱的脚步声。四日前，原本在六一山庄避暑的韩清秋突然失踪了，酉时三刻，一枝黑色飞镖“唰”的一声飞入大堂，扎入朱红的柱子上，附着一封信件，写着，明日酉时三刻青森泉边，三千两赎取令公子性命，否则不吝啬为闰朝除去一名北地小奸细。

　　看到信的那一瞬间，崔婉延已然吓得昏了过去，醒来立刻吩咐管家准备三千两银子，然后秘密送到青森泉边。焦急地等待了七八个时辰的崔婉延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有吃，等到戌时管家抱回韩清秋时，他已是浑身淤青伤痕，陷入重度昏迷。崔婉延含泪命令众人不得离开六一山庄半步，明日她要亲自审问每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定要查明是谁做的孽。

　　韩清秋昏迷了四天，中途醒了一次，口吐一大摊黑血，接着又昏睡了一天。当他有了意识，睁眼只见柳蒹葭在他身旁，泪眼汪汪地盯着他。

　　“秋哥哥醒了！姨娘！快唤人去找姨娘来！”

　　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就推了过来，韩清秋难受的又闭上了眼睛。“好妹妹，快叫这些人走开，他们吵得我睁不开眼。”韩清秋有气无力地说。

　　“好，我这就叫他们都走开。”能听到韩清秋像往常一样讲话，柳蒹葭就非常开心了，连忙疏散了人群，给韩清秋腾出一片清净空间。

　　后事便是，崔婉延查了一个月，也没查出来到底是谁绑架了韩清秋，并且痛下狠手，差点把十四岁的韩清秋折磨致死。因为药物作用，韩清秋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以为是人贩子将他拐到了青森藏了起来，然后又是青森的仙子救了他。更巧的是，他被绑架那日，就正在看青森的仙子，一本志怪集，收录了九九八十一只鬼怪，青森的仙子便是其中第三十三位，实际上是以掠夺儿童的童真为食物的邪恶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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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半部分是梦，对话没有加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