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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命与钱的命题 ...

  •   诚意,沉甸甸的两个字压过来,王强只觉得心里那股难言的郁愤更加汹涌澎湃,无从发泄。

      作为江枫的铁哥们,江季两家的婚约他自然了解内情,正因为了解,才更觉江夏说的这条路,心酸得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拿后半辈子的幸福去换父兄的半生夙愿,也不知这代价是太轻还是太重。

      江季两家三代交好,江家遭逢大难,季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但江东始终没向季家开口求援,就是因为两家的这个婚约——这个江家父母在时,一直含糊其辞的婚约。

      婚约的事可以追溯到江夏爷爷的那一辈。

      那个年代崇尚参军入伍,江爷爷和季爷爷就是在部队认识的,那时,国家边境尚不太平,许多年轻军人都去过一线,江爷爷和季爷爷自然也不例外。

      一线艰苦卓绝,受伤牺牲平常事,两个互相扶持踏过战火的年轻人在血与火中淬炼出了坚不可摧的友谊。

      俩人约定,未来娶妻生子,一定要结成儿女亲家。

      只可惜,江爷爷没能活着离开战场,只留下悲痛欲绝的爱妻和一个未知性别的遗腹子。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季爷爷回来了,娶了妻生了子,结果,生了一个是儿子,又生了一个,还是儿子,再生……季家仿佛开了儿子的挂,就是没能生出跟江家结亲的小姑娘。

      没闺女命的季爷爷最后悻悻作罢,让两家孩子磕头拜了兄弟,指望着孙子辈能结成儿女亲家。

      谁想到,造化弄人,随着季家生意南迁,两家来往渐少。一个不注意,江东这棵茁壮成长的二代大白菜就被隔壁邻居抢先下手,就地收割,连相处的机会都没留给远在云津的季家。

      眼看着江东和隔壁邻居的小女儿卿卿我我,两小无猜,一点也插不上手的季爷爷恼得是捶胸顿足,深悔自己当初没把江家方圆十里之内的宅子都买下来给自家孙女住。

      这样的话,跟江东骑竹马,弄青梅的不就是自家孩子吗?

      悔恨之余,季爷爷马上行动,第一时间盯紧江家菜地里的最后一棵小白菜——江夏。

      就在季爷爷踌躇满志,誓死守卫江家最后一棵白菜的时候,自家猪队友又开始拖后腿了。

      江夏出生的晚,她呱呱坠地的时候,季家倒数第二的孙子都上初二了,季爷爷再心急,也不能让一个初中生去跟个小婴儿青梅竹马。

      于是,江季两家联姻的重担全压在季家最后一个孙子——季淮身上。

      若说硬件条件,季淮是非常够格的,比江夏早出生三天,年龄相当,性别相异,完美的青梅竹马预备役。

      只可惜,有些青梅竹马长着长着就分道扬镳了。

      江夏聪颖伶俐,长成了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季淮,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多了一个字——“熊”,全称“别人家的熊孩子。”

      那时,季淮刚上幼儿园,大字尚且不识,就稀里糊涂地被他亲爷爷连爹带娘的一起打包送到临川,住到了江家隔壁。

      年纪小小的季淮哪知他爷爷的险恶用心,只觉得临川真是太好了,下雪!可以打雪仗!

      于是乎,转学第一天的季淮小朋友一雪球正中他同桌面门,接着就被同桌按在雪地里给揍了个鬼哭狼嚎。

      此同桌不是别人,正是江夏。

      从此,俩孩子鸡飞狗跳的竹马生涯便开始了。

      今天季淮揪了江夏的小辫子,明天江夏就抽了季淮的大耳光,上节课季淮往江夏的铅笔盒里放了毛毛虫,下节课江夏就撕了季淮的作业本……

      总之,两家住着邻居,不是东家哭,就是西家嚎。双方家长去幼儿园听老师教训的时间比自己上学时候还多。

      但碍着两家情面,双方家长也不好为了孩子撕逼,只能执手相看泪眼,面和心不和地互相安慰:“小孩子现在不懂事,将来就好了……”

      结果,不到一年,俩人在学校里就没了交集,因为智商开挂的江夏成了季淮的学姐。

      季淮爹娘长舒一口气,总算能领着儿子回云津了,这可不是他俩不让儿子跟江夏坐一起培养感情的!

      江夏爸妈也长舒一口气,得亏姑娘这时候就跟季淮那混小子拉开差距了,婚约的事,他们终于不用敷衍了!

      两家人在友好和平的氛围中,火速分道扬镳。

      从此后,江夏一路外挂,火箭直升,疯狂揽获各种奖状,奖牌加奖金。季淮则挣扎在各个年级的倒数阶层,始终不见上岸迹象。

      江家父母宠爱女儿,本就不想让女儿当工具人去成全上一辈的婚约,便以季淮学习成绩差为理由开始了对婚约的花式推拒。

      了解情况的季爷爷为此见天儿气不打一处来,每时每刻都想暴打自家不争气的混账孙子。

      季淮这个崽,一身的聪明灵秀,学什么都一点即透,脑袋瓜子转的比直升机螺旋桨都快,若是好好读书,跟江夏肯定是学神界的神雕侠侣。

      奈何这孩子什么都爱,就是不爱读书,眼睁睁的被江夏甩出N个太阳系的距离。

      结果因为差距过大没了这样一桩好姻缘,不是混账是什么?

      谁料,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夏夏,”王强语重心长道,“你刚才叫我王叔,那咱们现在就是在说私事。我这半辈子都在陪你父兄打拼,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的想法,若你父母大哥还在,他们绝对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大物流港项目虽然重要,但在他们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大物流港项目即便停滞,江氏也不会破产,你根本不用……”

      “他们都死了。”冷漠而短的五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短刀,瞬间斩断王强的苦口婆心。

      王强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江夏。那双眼睛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五个字里包含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值吗?”许久,王强才缓缓地吐出两个鲜血淋漓的字来。他终于发现,现在的江夏完全陷入进自己的逻辑里,根本听不进旁人的一句劝。

      “命和钱之间,本来也没个天平。”

      “……好,好,好……”王强连道三个“好”字,无可奈何地站起身,转身便走。

      准备吃食的秘书正好回来,跟要开门出去的王强撞了个正着:“王……王总。”

      秘书的托盘上有两样主食,一样是简单的蔬菜三明治,另一样则是王强最爱的土豆丝卷饼。

      秘书原来是给江东干活的,经常为老总准备食物,对这位老臣的口味甚是熟悉。

      王强扫了眼熟悉的饼,瞬间泪盈眼眶,他重重叹息一声,直起佝偻的脊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支持江总的一切决定。”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江总?”秘书倚着门,略不知所措地问道。

      “放那吧。”江夏回答。

      秘书赶紧悄声走进来,放下托盘就出去了。

      江夏静静地盯着托盘上的食物,久到仿佛要把那三明治看出个洞来。

      直到眼睛涩了,她才错开目光。

      她将视线投向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后,仿佛那里还有她熟悉的音容笑貌。

      “我谁都不信。”她轻声喃喃道,一大颗眼泪忽得落下来。

      手机咯噔响了声,江夏瞄了眼,点开了信息内容。

      里面没有文字,而是段乱七八糟的代码,是加密信息:“首笔资金已回笼完毕,共计三亿美金,具体报告稍后发给你。”

      江夏看着那条信息,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乎是厌烦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回首望向窗外的似血残阳,面上泛起孤绝的狠厉。

      钱钱钱,钱和命究竟孰轻孰重,到底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临川地处北方,风多雨少,靠天吃饭的农民十年有八年都在骂龙王不管事,可今年例外,从立春起,临川的雨就没断过。

      江夏撑着伞,一个人走在墓园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整齐的墓碑从道路两侧绵延散开,天幕阴沉,石碑被雨水洇成更深的颜色,水珠划过一张张沉默的照片,像是埋骨在此的故人也在哭泣。

      因为下雨,空荡荡的墓园里除了江夏只有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男人扶着泣不成声的女人在向下走,江夏往旁边退了几步,为他们让开道路。

      两两相错,男人倾向妻子的伞不小心刮到了江夏的伞,他回头,见江夏对他摇摇头,便也不多说什么,叹着气扶着妻子离开。

      江夏望向他们的来处,一座半新不旧的碑前放着花花绿绿的一堆薯片果冻,上书:“爱女胡瑶瑶之墓。父胡立波,母张俏立。”

      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一张如花笑靥静静地在碑上定格。

      江夏跟小女孩对视片刻,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死了,谁来为她立碑呢?她已经是江家最后一个人了。

      一阵难忍的酸涩涌上鼻头,江夏深深地吸着气,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父母兄长在天有灵,一定舍不得她哭。

      江家的墓地占据了墓园的整个东南角,同外面的公共区域是分开的,江夏迈过一处小门,便看见最新起碑的方向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正絮絮地在碑前说着什么,忽然见到江夏,唬得身子一抖,“你别想赶我走!”她爆发出一声喊。

      江夏静静地望着她,不置一词,自顾自的向墓碑走过去。

      江东的墓前放着把伞,伞下是碗小馄饨,香菜碧绿,余温尚在。

      江夏瞄了眼碗里放着的两把勺子,冷哼一声:“同死人吃一碗饭,你也不忌讳。”

      “我有什么忌讳的,他是我爱人。”那女子声音抽噎,态度却坚决,“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她叫白若楠,正是江东的青梅竹马,三年前对另一个男人一见钟情,秒速甩了江东,同他人坠入爱河。

      江东去世当天,白若楠星夜兼程从国外赶过来,却被江夏的保镖拦在医院外,直到江东出殡,江夏都没让她近江东一步。

      “他不是你爱人,你们分手了。再说,你不是有爱人么?怎么,咒他跟我哥一样英年早逝?”江夏的声音比淅淅沥沥的冷雨还冰。

      那时她父母新丧,江东身为兄长,上得安排父母丧事,下得安抚他唯一的小妹,中间还得扛起动荡不安的公司。

      偏偏这时,白若楠为了个一面之缘的男人秒速抛弃江东,在江东最悲伤无助之际,狠狠地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江夏记得哥哥那时整夜整夜的抽烟,抽到数次尼古丁中毒送医。

      她的哥哥才二十六岁啊,一个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被打击的华发满头,愁眉深锁。

      江夏永远也忘不了蹲在抢救室外的长廊上等哥哥抢救的无助,医院里的夜,那么长,那么冷,她蜷缩成一团蹲在抢救室门口,连哭都不敢,生怕满天神佛看见她的丧泪,提前收了哥哥去。

      如果那时她在人间最后的温暖也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只怕自己也会死在那漫长漆黑的寒夜里。

      她有多怕,就有多不能原谅。

      你白若楠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女子,多在江东墓前掉一滴泪,她都嫌脏了她兄长的体面!

      “什么别的爱人!我这辈子就爱过江东一个人!”被冤枉的白若楠大怒,激动之下,嘶哑的嗓子劈出一声尖锐的气音。

      “呵,一见钟情不靠谱,又把那位甩了?”江夏讽刺道。

      “什么一见钟情?我甩谁了?”白若楠满头雾水,泪流满面地反问。

      江夏越听越不对劲,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住白若楠:“难道不是你劈腿别人,甩了我哥?”

      “我甩他?”白若楠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隐忍三年的委屈瞬间爆发,“是他甩了我!是他不爱我了!是他跟别的女人上床还让我看见!是他负我……”

      她扑倒在江东墓前,号啕大哭,发疯似的锤着冰冷的石碑,“呜呜呜呜,你个混蛋,明明说要娶我的!明明说只爱我一个的!”

      是他负你?

      他跟别的女人上床?

      江夏的耳膜被白若楠尖锐的叫声震得嗡嗡作响,脑海中一团乱麻,隐匿的真相在混沌背后若隐若现。

      她认死了是白若楠负了她哥哥,是因为这个版本是江东告诉她的。

      白若楠甩了江东后,便同那人远走他乡,三年音讯全无。

      这个狗血故事几乎成了整个临川富豪圈的笑柄,人们在背后偷笑江东这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绿帽子,也笑白若楠的势利狠绝,多年的情分竟比纸还轻飘。

      可看白若楠这样委屈的情状又不似作伪,江夏也了解哥哥心里从来都只有白若楠,别的女人他连正眼都不多给一个,更别说同其他女人上床。

      既然这样,为什么两个人说的截然不同?

      完全相反的叙述,一定是有一人在撒谎。

      江夏联想到那时公司动荡不安,为父母办完丧事后,她第一时间想放弃学业进入公司,好帮江东一起稳住态势。

      可江东却一反常态,以她多年学业不可荒废为由将她强行赶到国外,丝毫不许她插手公司业务,又以她一人在国外照顾不好自己为由,给她多雇了三倍的保镖和保姆。

      那时江夏只觉得她哥是伤心疯了,所以对她这个唯一的血亲在意非常,如今想来,江东的所作所为,竟大有深意。

      真相在江东种种的反常举动下呼之欲出,江夏怔怔地凝视着墓碑上哥哥的面容,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她喃喃道:“哥,干嘛不早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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