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末笺

63、距离

　　他大二，严书楠大四，这是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
　　每周一节的体育课他都能在篮球场上看到严书楠和苏妙抱着书从花坛旁边那条石板路经过。
　　苏妙喜欢严书楠，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他和严书楠在一起后她似乎单身了好几年才找男朋友。
　　她对严书楠有很深的感情。
　　和校园里的很多情侣一样，他们两人并肩而行，阳光穿透树叶稀稀落落的打在身上，那条路好像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当初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他不知道严书楠命定的人究竟是谁。
　　他其实不怎么爱运动，篮球打得也不好，但他知道严书楠上下课要从那里路过，遇到有人打球甚至会驻足观看。
　　他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
　　那段时间他的球技直线上升。
　　当他发现严书楠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他就风骚的逗球场边的女生，让严书楠以为这才是他打球的目地。
　　看，我多轻浮，怎么配得上你的好。
　　他打，他看，似乎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可有一天他发现站在球场上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路过了，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离开学校了，对啊，他差点忘了，大四是应该出去实习了。
　　这一走，在学校里就再难看到他了。
　　球也没必要打了。
　　徐腾看他每天半死不活，无精打采，也不出去约会，以为他是没有新目标，于是四处给他物色女孩，有合适的就让他去见。
　　也就是那时候他发现了那家奇怪的餐厅，不知道老板是何许人也，店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
　　时光梦食，第一次看到这几个字时他就明白了。
　　菜单上那十年对应的就是他们的十年。
　　点菜只能按照顺序来，顺序或倒序，他点了第一年。
　　第一年开的丁香花做的糕点，第一年茶叶焖的鸡肉，第一年的白酒，包括陶瓷碗筷杯碟都是烧制的第一年。
　　这是服务员小姑娘告诉他的。
　　所以以此类推，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而它的意义不在于吃什么。
　　徐腾介绍的女孩见几个他就厌烦了，看到那些刚成年的女生就像长辈看晚辈，毕竟他不年轻了，算起来他已经活了三十多年，和小姑娘聊不到一块儿去。
　　那天他和徐腾两个人一起喝酒，他一个没注意，喝断片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醉后干了什么，说过什么。
　　第二天徐腾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徐腾连说带演的重现了前一天晚上的情景，说他在宿舍里又哭又笑，撒泼打滚，把宿管都惊动了。
　　幸好，他只说了他不喜欢女生，他喜欢严书楠。
　　徐腾问他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在一起。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他说同性恋不被人接受，说他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以徐腾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相信。
　　所以他只能让徐腾别再问了，他有自己的理由。
　　在徐腾眼里，池帆彬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他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多追问。
　　和徐腾认识那么多年，他了解徐腾不是爱到处乱说的人，于是用一部新手机换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徐腾再也不给他介绍女朋友了，打算给他介绍男朋友，他不要。
　　他不喜欢女生的事不能传出去。
　　班上关系不错的同学给他介绍了一个其他学校的女孩，听说对他爱慕已久，他答应见一面。
　　那天两个人约好一起吃饭，下着细雨，那女孩坐在车里，非要他去买把伞过来撑着才肯下车。
　　“爱吃不吃！”
　　他不会伺候人，于是甩上车门自己走进餐厅。
　　女孩还是跟进去了，因为头发和鞋子沾了水一直叨叨叨，他本就心烦，让她闭嘴，没想到她当场哭了起来。
　　“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不吃就走。”
　　他没心情哄她。
　　他缺乏耐心，这点和严书楠完全相反，那十年里严书楠把他宠上了天，依着他，哄着他，他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他十年的偏爱。
　　他从没考虑过要做到这些有多难。
　　女孩气冲冲的走了。
　　他喝了酒，打车脱口而出的是严家的地址，阿姨替他开的门，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严书楠的房间。
　　在黑暗里心脏狂跳不止，他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在做什么？
　　他松开怀抱，问严书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严书楠没有正面回答。
　　他一定是疯了，下一刻他倾身吻了严书楠。
　　熟悉的两瓣嘴唇，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含住就舍不得放开。
　　他的唇狼狈离开，他再次问了那个问题，严书楠说是。
　　是啊，严书楠喜欢他，他抱他，亲他，问他这样的问题，居心何在？
　　他应该狠狠扇自己。
　　池帆彬，你真不是个东西！
　　然后他说了更可恶的话，喜欢女人，要和他做兄弟。
　　呸！狗屁！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比他更可恶的人。
　　严书楠难道没有看清他恶劣的本性吗？还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喜欢，所以看他时带了滤镜。
　　那之后他们好像真的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他还带严书楠去见了他新交的女朋友。
　　严书楠不轻易许诺，因为他要么不说，说出口的就要做到，但有一个人会让他打破这个原则。
　　严书楠喝醉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他喝醉过。
　　他喝多了很安静，脸颊泛红，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抱他下车时他轻轻吻了他。
　　严书楠坚持要洗澡，他像以前严书楠照顾喝多的他那样替他准备好需要的东西，让他快点洗。
　　照顾喜欢的人时原来会感到满足啊，他怎么没有早一点体会这种快乐。
　　看着严书楠没穿衣服呆愣的样子，他笑了。
　　为什么那十年里没有发现他这一面，他明明比自己更值得被爱。
　　如果没有他，严书楠应该可以遇到更好的人，做被悉心呵护的那一个，然后幸福的过完一生。
　　他的幸运导致了严书楠的不幸，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应该不愿意拿二十年的时光换这份感情。
　　严书楠把他抵在墙上吻了他。
　　蒸腾的热气迷了眼睛，每一根神经都牵连着疼。
　　他应该一把推开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被严书楠身上的酒味熏昏了头，他替自己找了借口，享受了那个酒味的吻。
　　嘴里淡淡的苦涩慢慢将心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