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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恶 果 ...

  •   裴华疑惑的转过身,就看见晏宣可怜兮兮的拍着‘废腿’,俨然一副废人的模样。她蹲下身来东瞧西摸,只想确认晏宣是不是想反过来戏弄她。

      很遗憾,晏宣的脚踝已经开始有肿胀的迹象,显然不是作假,而且照这个形势,怕是不能继续徒步了。

      裴华看看天色,又看看地上那人,一咬牙一跺脚,极不情愿道:“上来,你老实点我就背你。”

      “你?”晏宣好笑的伸出手指,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就你这小身板,背我一个大男人?”

      “呵,原来是一心求死,殿下不想走我就自己走。”说完,裴华作势就要走,她好心背他,竟反而惹来嗤笑,爱走不走。

      晏宣赶忙拉住她:“别动怒啊,我这不开玩笑的吗?既然华儿肯献身,那就有劳了。”

      这样的闹脾气的裴华可爱至极、真实至极,让晏宣竟不舍放手。他利落的攀上裴华单薄的肩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这样的景象竟让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那时,他们之间还不曾有过旁人涉足。

      裴华吃力的撑起身上的重量,晏宣看着瘦却不弱,但裴华单是让他那只动弹不得的脚离地就废了半天功夫。等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两步,她叹口气喃喃道:“作孽,怨偶重逢,是今非昔比了......”

      怎么可能一样?可怜巴巴趴在她背上的那个人,他虽与前世那个害她致死的晏宣有着同样的面容,而且他们之间也有着同样的开始,可是怎么能一样?是今非昔比了。

      这一世的晏宣并未做错什么,或者说,即使两人在酒肆的相遇都是晏宣刻意安排,这又有什么错?谁还不是在为自己多做考虑?

      所以裴华叹气,终于也有些体会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含义。

      “罢了,以后不戏弄殿下就是了,”裴华避开脚边草茎,微微侧头释然笑道,“不过日后殿下再选妃可要擦亮眼睛,想要嫁给殿下的女子又何止一二,要是再碰到像民女这样不懂三从四德、夫纲妻随的,殿下怕是要吃苦头。”

      然而晏宣缄默的趴在他肩头半晌没开口,裴华疑惑的看向身后,就见晏宣微微出神,神情更是变幻莫测。

      裴华不知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晏宣根本不肯放过她,可晏宣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叫‘怨偶’?

      什么叫‘重逢’?

      什么又是‘今非昔比’?

      一连三个问题在他脑中绞成一滩烂泥,晏宣缓缓扶上前额,短时间已经无法接受心中的猜疑,他是真的需要花时间平复心情了,迟疑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脚又不疼了。”

      “放你?放你在这林中喂蛇吗?”裴华前脚刚说完不再戏弄晏宣,后脚又要反悔,这样不得不依傍别人的他,此时的面色绝对是一番好景致。

      “你放不放我下来?”晏宣的语气已从窘迫转成薄怒,行径仿若一个贞/洁烈/妇。

      裴华恶向胆边生,学着他方才的话阴阳怪气道:“闭嘴,要是不怕死,你只管胡闹。”

      “你!”

      “我怎么啦?”

      话音未完,裴华光顾着和晏宣斗嘴,脚下竟被草茎绊了一下,左脚绊右脚,一个前倾,竟带着晏宣一起跌下了缓坡。

      一瞬间天地倒转,晏宣反应迅速,立刻抱住裴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可山石颇多,他带着裴华又停不下来,只觉两个人的身体突然下坠,连停下时身处何地都不得而知。

      等裴华再有了意识,天已经彻底黑了,周围很静,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她扶着额头想要起身,就听一个声音从她头上响起:“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枕在我身上睡一辈子呢。”

      头很疼,裴华把这句话咀嚼了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手下触及之地不是泥土,而是温温软软的身躯。她的脸登时涨得通红,还好二人周围昏暗无光,晏宣一定看不到她的窘迫。

      她勉励平稳声音坐起身:“我们这是在什么东西的腹中吗。”

      “现在还是在猎户遗留的废坑里,不过再过一会就不一定了。”晏宣揉着酸痛的腿,即使只能看清楚对面人的轮廓,他也毫不魇足的想要看清裴华的脸。

      是你吗?你是我认识的她吗?我心中有愧,临走时还没来得及说......

      半晌,晏宣哑声道:“对不起啊。”

      裴华还在慢慢适应着黑暗,闻言疑惑道:“什么?”

      “对不起,”晏宣忽然朝身前探手,缓缓揽住她,“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晏宣的手臂无疑是有力的,他上阵杀敌时悍勇的好似脚踏一方的将军,手刃仇敌时果决的就像无情无欲的恶鬼。

      可此时他手臂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像是在拥抱一捧山间积雪,不舍用力,只因生怕碾碎,不舍松懈,只因有过丧失。

      有热泪滴在裴华肩头,她心中一颤,不由静静的倾听着晏宣的痴情话,半晌慢慢从他怀中退出:“没关系,总会马失前蹄,而且我也没伤到哪里,顶多是滚下来时磕到了额头,这不怪你,倒是你本就伤到了手臂和脚踝,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无论是不是在逢场作戏,裴华承认她动摇了。只是她这一颗心早就死了大半,剩下这一小半她今生准备留给自己了,如果足够幸运,她还妄想着再盼来澄彦。

      “有,”晏宣道,“这陷阱只拆了一半,旁边有尖刺你坐在那别乱动,咱们滚下来时,我自己不小心把膝盖也戳破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细听竟带了些委屈的鼻音。

      裴华听了这话有些心惊:“膝盖?伤到筋骨没?还能不能挪动?”

      “有些困难。”

      裴华也顾不得感叹,一颗心彻底跌至谷底,完了完了,要是没了一条腿,晏宣算是废了,他还娶什么妻坐什么龙椅,他娶个寂寞坐轮椅得了......

      可裴华再怎么腹诽,也良心尚在,清楚晏宣一定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在滚下来的时候给她当了肉/垫。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帮晏宣揉了揉脚踝,又胡乱扯了衣裙给他包扎,这次晏宣倒是没反对,任由她摸黑处理伤口。

      无论是揉/搓的手法,还是包扎的动作,晏宣再熟悉不过。这份熟悉感早已烙进他骨髓,要是运气不好,即使裴华嫁给了别人,晏宣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忘了。

      可等到裴华停下手中动作,晏宣脸又黑了,他没好气道:“你难道对谁都能这么随便吗?这裙衫本就薄,撕了成何体统。”

      裴华闻言更是生气:“晏宣,我说你有没有点良心?现在是你在依靠我,别端着一副皇子架子,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逃婚?”晏宣脱了衣服扔给裴华,“不可能了,我废了条腿,这辈子吃定你了。喏,记得还我之前洗了,就像昨晚一样。”

      裴华扯下头上衣服一愣,如果没记错,晏宣那件外袍还在马车上:“这可是你的里衣,你给我了,不会现在......”

      不会现在光溜溜凉飕飕吧......

      “不会什么?白痴,”晏宣整整衣领,惶急打断她脑中画面,“本太......本王仇家遍地跑,要是不贴身穿一层护甲,早就不知躺在哪化灰了。”

      他弹弹胸膛轻甲,果然发出了几声脆响。这轻甲设计的极其精巧,中芯取自玳瑁龟骨,极其坚硬稳固,优点良多,可缺点也很明显,为了方便活动,关节链接处设计的很薄弱,所以晏宣才会被尖刺戳中膝盖。

      “原来如此。”怪不得好心,好你个晏宣,隐藏的够深啊,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被猪油蒙了心。

      裴华暗地里将人骂了三千遍,晏宣倒是开始四下摸索了,他视觉受困于黑暗,可仍旧试图找到脱险的方法。可洞太深,下了雨又太滑,一个女子加一个废人根本爬不上去,眼下林中还有敌兵,不能喊人救援,二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雨停了,坑中没有多少积水,晏宣淡淡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我了,难道是因为那个镇远将军刘明?”

      比起冯初禾,晏宣还是更在意裴文安给她择的这个良配。暂且不说裴华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单单是活了十八年的裴华也不是蠢人,除了觉得那人对她的母族更有利外,晏宣实在想不到裴华不嫁的理由。

      “是啊,他年轻有为,又戍守边疆,是夕朝的肱骨之臣,嫁他有什么不好?”裴华有些不太明白晏宣试探她的意思,不过想来也是怕自己日后成为他的阻碍,可何以为惧?于是故意气他的信口胡诌。

      没想到又戳了晏宣的怒穴,只听他愤声道:“好啊,我就知道,他手中兵权可观的很,可裴相明里暗里收拢来的兵权也肯定不在少数吧,文武联姻无异于强强联手,怎么?是想造反?”

      “我说晏宣,你能不能别成天给个怨妇一样瞎臆想,”裴华都被晏宣这话气笑了,果然以她的境界永远无法理解晏宣在想什么,只得催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要是你我都死在这,你想破了脑袋也没办法铲除我这个异己。”

      “正好你不用嫁给我了,”晏宣说归说,可也拎得清时局,他心胸比海阔,放裴华一马道:“你还能不能走,踩着我的肩膀,我把你托上去,你先去找拂风,就是刚才带你丫头走的那个。我在这等你,要是你还有点良心,就找人回来拉我。”

      裴华沉默半晌,心知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于是她轻声回应,小心翼翼地攀上晏宣肩头。

      爬出去地过程很漫长很痛苦,不过好在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晏宣也仿佛能预判到裴华的动作一样,在她鞋底打滑的时候能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托住她。

      终于,通力合作起了成效,裴华仰躺在地面稍作休息时才透过密林看到零星月光。

      有些美,有些心驰神往,她起身道:“等着别死了,我尽快回来。”

      “等等,”晏宣急声唤住她,“这山里有匪徒还有猛兽,不是吓你,要是逃不掉就大声喊我。”

      “殿下,喊你有用么?”

      “叫你喊你就喊,废什么话!”

      裴华倏尔掩面笑道:“我知道了,等我。”

      待她走后,晏宣想了想,虽然不可取,但还是怕裴华若是真遇到危险找不到这个洞来。于是他用了半刻钟的功夫,费力的拔出了竹刺,用火石点燃了篝火,自己则紧着洞边放缓呼吸。

      好在洞底宽敞,洞内干燥,晏宣恍恍惚惚,竟生出了如果那些刺客没放弃,那在他们遇到裴华之前先把人引到自己这边来才好的想法。

      裴华,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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