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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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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无惨的头被斩落。
他怒不可遏,鬼杀队队员们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冲上去,哪怕前一个人在他们面前腰斩,他们依旧无所畏惧。
我有些惋惜。
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无惨又企图引诱我当工具人了。
于是我很没出息的开始和本能催化的脑袋抢起了我的身体。
那个出言不逊的少年被我的血鬼术护了下来丢到后方。
虽然很感谢他的一番开解,但是拖后腿还是事实。
再一次谈崩了之后我就没有耐心去友好谈话了。
诶,妈的。
我索性砍断了自己的双腿。
疼痛带来的清醒效率极高。
谈他妈的,果然还是暴力比较爽快。
瘫倒在地上时,我用日轮刀支撑着我的身体,挑衅地看着无惨。
干不掉我还不爽我,只能开私聊骂我。
铁打的嘴炮也没鬼用。
不过其他的几个人貌似被我吓到了。
甘露寺更是差点哭出来。
那个被我丢开的少年也愣了。
我觉得很奇怪,有什么好吃惊的。
鬼可是能够无限恢复身体的。
我突然想起来,无惨似乎无意间满足了年轻时候的我的梦想。
养只鬼。
砍掉的身体马上就能修复,是无穷无尽的快乐。
养我自己挺好的。
就是疼了点。
无惨和我私聊无果,又被包抄。
他很憋屈。
其实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是我还是先嘲笑了他。
四十七
岩柱赶来的时间很巧,他一出现就帮我砍断了正要攻击我的触手。
而我当时双腿没有恢复,打算贡献出一只手臂来缓解一下我万分无聊的心情。
岩柱挡在我身前和一座山一样。
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我不对劲。
当即泪流满面。
我真担心他对着我再念一段经,那我情愿直接超度。
风柱也紧跟而来,扔着□□对无惨口吐芬芳。
我不由得想给他鼓掌,骂得好。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赶赴战场,我仿佛听见了战鼓鸣起。
夜风肆虐,八方而来。
四十八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现在可能要死掉了。
因为我刚恢复意识就发现我的头没了。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打掉我脑袋的家伙也被我捏爆了脑袋。
不过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四十九
我又开始下沉了。
让我想想我的头没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刚才被我打掉脑袋的家伙,无惨,他告诉我,’灶门炭治郎死了’。
他是故意这样告诉我的。
甚至特地让我看清楚灶门少年此刻的样子。
我看着灶门少年的脸被血鬼术吞没,曾经专注的注视着我的眼睛丢了原本的颜色,红色长河中鱼跃而出的弯月沉入水底,透彻见底的水面凝成了片片坚冰,我大脑里框框作响的声音突然就盖过了无惨一刻不停的挑衅,我只能看着最后拉着我逃离沼泽的丝线悄无声息的断裂。
我的意识被吞没了,有什么异样?
我只感到浑身冰冷。
没想到我最后留下的影像是这样令人失望的场面。
仿佛最后一线光彻底在面前合拢,我听到自己木讷的声音。
‘一起死吧,杂碎。’
五十
下坠是件很难熬的事情,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一片模糊。
突然我想起鳞泷老头说,说不定有一天我回忆里的他们是笑着的。
我好像看见了。
我以为意识沼泽底端应该是一片黑暗。
但是我却在不断的下沉间发现,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暖光。
我看见了…我的父母。
母亲还在流泪,但是她面上带着笑容,见到我时大约是非常开心的。
父亲没有哭,他笑得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开心,他的目光那么平静安详,就和过去一样。
他们伸出手,将狼狈不堪的我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我好冷。
愣愣地将头埋在母亲怀中,张着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抬起头,母亲的眼泪一颗颗落在我的脸上。
神思恍惚间,我哽咽着将那句我很早很早就会说的话告诉了她。
‘别哭。’
这句话,迟到了十几年。
母亲顿时泣不成声。
我头好疼,心脏里像是正被人用力的搅动着,五脏六腑也在被大力的蹂躏着,我好难受。
我声音颤抖地告诉母亲,’我好难过。’
‘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我该怎么办。’
泪水断了线一样落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我浑身都在疼。
我快要痛死了。
妈妈。
五十一
死了就好吧。
母亲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顶,声音温柔,’不可这么想哦。’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啊。
‘你长大了,成为一个不错的大人了。’父亲拍着我的后背,’不可以那么随便就向命运妥协。’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不要辜负自己的努力。’母亲的吻在了我落泪的地方,我看着她的双眼,我的心疼得快要裂开了,我用力地抱着他们,并不能够缓解我半分的痛苦,’妈妈一直看着你,你是妈妈的骄傲呢。’
‘嗯,我们一直都在思念你,但是如果你随随便便就来见我们,我可是要修理你的。’父亲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听着他说这样的话,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不想继续了。
只要看到他们,我就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
‘妈妈的怀抱只能借你躲一下下。’我的脸庞在母亲的手心里,’要振作起来,不能认输。’
‘哭完就给我好好回去。’父亲这么说着,手却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突然想到他离开我的那个晚上,我恨不得立刻将胸膛里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脏挖出来。
我不想回去。
回到那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父亲不满,’我们一直在这里,你这个丫头看不见吗!’
母亲笑着落泪,指尖不停地替我拭去眼泪,’我们一直在看着你,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他们的声音像风一样吹散了笼罩着我的雾霾。
我努力地将他们的一言一笑刻在脑子里。
后来声音渐渐散开。
‘要继续加油啊。’
他们托起我,而我却挣扎着想要抓住他们的手。
我从未感到过这么强烈的身不由己,他们明明离我那么近,我却什么也碰不到。
‘对不起。’这句话花掉了我绝大部分的力气。
对不起,任性了那么多年。
对不起,没能让你们停止哭泣。
对不起,作为你们的孩子,我很糟糕。
对不起啊——
五十二
我的下沉变成了上浮,眼前的白色越来越远。
在我发愣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听到了她的笑声,泪水漂浮在半空之中像泡沫一样化开。
她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笑着告诉我,’惊喜吗?我们又见面了。’
灰暗的沼泽化作紫色的粼光,一切开始变得明亮又梦幻,我的世界第一次和她的瞳孔一样的漂亮,她紧紧地抱着我,只是这一次,换做我回抱住了她,手臂与她交叉相叠,我在尝试用我的体温感染她冰冷的身体。
我学会了,学会了怎么难过,学会了怎么流泪,学会了去感受情绪。
我好想你听到,我好想知道你会不会夸我。
像平时一样骂我两句也好。
她过去身上满是药味,是好闻的味道,将自己浸泡在紫藤花的药壶之中,她就是春日里紫藤花的树端最繁茂的一束花枝,她过去并不是个安静的人,等到那些黛紫色的花瓣开遍她的身体,她就变成了像植物一样安静的人,我喜欢她绽放的身影,却不喜欢她静静站立于阳光之下,一如植株那样的枯寂。
我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
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想到这里,悲伤已经要冲破我的喉咙。
声音在喉咙里咕哝了两声,最后出来的却是,‘你回来好不好。’
我很难受,可是她却在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的头正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只能够长久的将自己停留在她的怀里,留存这点难以察觉的接触感。她轻盈地带着我往最高的地方飞去,在她的身后源源不断的蝴蝶涌出,吞噬着我身边的灰雾,我的世界正在逐渐被清理干净。
随后,她的声音传来,她明明离我很近,但是声音却离我很远,’你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因为我也在牵挂着你。’
我的心脏时而像是飘在云端,时而坠落地底。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突然松开了我。
我精神一紧,下意识伸手想要握紧她放在我腰间的手,当我准备碰到她时,和她交错的指尖却化作了点点磷光散开。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停留在原地。
她仰起头,笑着送我离开。
‘再见。’
我不想要听这句话,我想要带你离开。
我从未觉得自己的一生是个玩笑,但是这时,我真切的怀疑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不能留下我想要的,我也不能奔向我在意的,我拥有过的一切都被轻易夺走,我努力的活着只是为了这一点点我曾经拥有的人和事,而人生就这么荒诞不羁且残忍无度,竟然不允许我保留有任何一点的期待与幻想。
为什么?
我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意识游荡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汪洋之中。
突然,背后有破开水面的声音,一只手臂猛然穿透了身后海平面,击碎了我这片虚妄的海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被动地靠近海面,仰起头去看头顶的一片浮金,脑袋里一片空白。
是光的颜色啊。
在天空上落下来,照耀着将我吞没的大海,在海面上织出一片片的金色鳞纹,向我这位已经几乎要看不到人生之路的住客慷慨地展现出他积极又璀璨的一面。
又有什么用,他的慷慨不过是停留在表面的敷衍了事,我被困在深海之中无法呼吸,他的光与我而言不过是讽刺和炫耀。
就在我疲惫地闭上眼睛之前,折射在水面的金光冲破了水面重重障碍,纷纷向我涌来。
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我的肺部,温暖的火光拥抱着我,我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了另一边的世界。
四周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退散,我被包裹在明光之中,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头顶高悬着灿烂万千的太阳。
我用尽全力睁大了眼睛,直到因为承受不住,而满眼热泪。
光进入我的眼中,我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我的太阳。
‘炭治郎——’
五十三
我的太阳其实离我很远,就现在而言,我很满足,远一些也没事,我已经能够感受到温暖了。
而且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伸手再去尝试靠近或者说拥有。
本就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大家最后都会错开。
这个无聊的游戏应该结束了,给予我希望的同时又剥夺了我的希望,我不喜欢自己被这样玩弄。
这很无趣。
为什么?
是注定的吗?我只能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
仿佛有人听到了我无力的声音,坚定地告诉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这声音是那么的清晰且熟悉。
这让我想到了炭治郎。
——我非常非常希望您能够活下来。
很抱歉辜负了你的希望。
我真的很累了。
这一生走来太过煎熬,我以为努力就够了,却没想到活着仅仅依靠努力是不够的。我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步履蹒跚地游走在世界的边缘,过去我因为无知,所以不曾发现,如今我倒是有所进益,却只能被身上沉重的负担埋葬。
无论怎么选择,对我而言都是死路一条。
我不想再继续了。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的时候,头顶的太阳突然向我走来,炽热的光几乎要将我灼烧殆尽,在冰冷的海水之中,我从未感受过这样滚烫的温度,这样强烈的存在感。
这时有人紧紧地抓住了我,防止我再一次沉入水底。
随后这个人十分用力地抱紧了我。
那一刻我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个热闹的夜晚,所有人都在为了胜利而欢呼,而那时的我却泡在水中奋力地向他们游,我在疑惑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像个局外人一样和这份欢呼毫无关联。我抬起头看向天幕,满月当空,亮银色的光就这么从天上倒下来,将我浇了个透彻。
也许只有我感受到了盛夏之夜里的冰冷。
我在茫然之间与他的目光相接,苍茫一片的大海之中有人撑着一艘小船向我缓缓驶来。
被拥抱着的时候,我伸出了双手,看到成千上万根红线落下来缠绕着我的指尖,他们顺着指尖蜿蜒而上,覆盖在我的手臂上,最后牢牢地将我牵住。
他的声音那么平静,我感觉到自己空无一物的心脏正被逐渐填满。
我弯起手臂回拥,如同拥抱着我残缺不堪的灵魂缺失的另一部分。
这一次,我真正地得到了手里的太阳。
没有落空。
这样的意外之喜,几乎要令我痛哭出声。
仅仅只是这样就能够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只是想到这样可悲的自己,我又感到了难过。
这样在喜悦和难过之中痛苦的挣扎着。
如果有神,请救救我吧。
‘我知道,你的内心此刻一定非常难受。’
‘请尽情的哭出来,走过这个过程非常的煎熬,但是一切都是活着的证明。’
‘我会一直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不会再让你孤独的停留在原地。’
‘作为交换,这一刻,也请您回到我的身边吧。’
‘我是如此渴望着与您相遇在今后的每一刻。’
‘用您的眼睛看看我,看到活着的我。’
‘我们一起活下去。’
五十四
冰凉的空气不停的灌入我的肺部,让我从死亡门前收回了那只踏入一半的脚。
头顶上是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屋顶,我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背,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过去我的身上满是伤疤,这时候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像是刚在窑炉里烧好的瓷器,目光所及之处,光滑得像个假人。
这种不切实际的存在感让我忍不住想要砸碎自己这个虚伪的身躯。
‘喂喂,刚清醒过来不要这么胡来!’
呵斥我的是一个靛青色头发的少年,他是个鬼,但是似乎在救我。
随着他的呵斥声,我身边的有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探了过来,是灶门少年。
他似乎一直呆在我身边,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睡眼惺忪,刚从梦中清醒。
‘你醒了!’傻里傻气地这么跟我说。
‘你刚变回人类,不要情绪激动地干些出格的事情,还有你,感情好也给我在半年之后再考虑别的事情,这位小姐的身体现在经受不住任何刺激。’这个叫愈史郎的少年语气很冲,说话十分直接,我看到了灶门少年因此变得又红又亮的脸。
也从他嘴中得知,我变回人类了。
在经历过那种几乎要分裂自己的痛苦之后,我活了下来。
我却并没有感到轻松或是踏实,因为我始终分不清虚实,也无法确认我是否真的存在。
灶门少年见我走神,脸色也不好看,以为我难受,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去叫人。
房间里现在只剩我们两个,我不想他离开。
于是我伸出手拉住了他,那一刻我却意外的发现,接触他能够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
为了不让我的伤势恶化,灶门少年轻而易举地就向我的动作妥协,顺着我的力气坐到了我的床边,只是脸色有些拘谨。
他有一只眼睛被绷带绑着,那是无惨伤到的地方。
好在他另一只眼睛还在,那弯红月依旧在我心上悬挂着。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脸,那种的充实感令我叹息。
‘能低头吗?’我这么问他。
显然他并没有拒绝我的打算,红月从天顶缓缓向我垂落,月光覆盖在我的意识之上。
我望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所有轮廓都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然后我撑起身体,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抬起头,吻上了他近在咫尺的嘴唇。
终于,我的世界里有了日月交替,太阳落入怀中,红月照耀我的灵魂,我像是枯涸的植物迎接甘霖,患上不治之症的病人拥有了舒缓病情的药物。
我终于能够确认我依旧活着。
我活下来了。
因为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