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予卿》白木千言

1、第 1 章

　　上元节。长宁街。灯火通明。
　　元夕骑着匹白马驹在车水马龙中穿梭。
　　她刚与哥哥元穆走散，心想着若是独自回宫又要挨父皇的骂。
　　今日上元节是她十二岁诞辰，她使了各种手段才推了父皇精心为她准备的家宴，磨了元穆许久他才应下带她出宫见见世面。
　　父皇不许她见人，亲自替她戴好白纱蒙面，命她穿上一身火红骑装才罢休。
　　元夕日日锁于深宫中，除却自幼教她习武的师父、姐姐元歌和哥哥元穆、父皇宫中那她从未数清的一众妃嫔外，再未见过旁人。
　　她初食人间烟火，幼时虽见得不少，如今却仍觉新鲜。
　　千盏灯明，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糖画儿的手艺人在喧嚷中不动声色，仍手起勺落，金色糖浆细细描摹，刹那凤凰欲飞。
　　元夕早看得呆了，勒住缰绳下马，目不转睛地盯着，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小姑娘，你瞧瞧想要哪串糖画儿？”
　　被看穿心思，元夕犹犹豫豫，甫一伸手要指那似要腾云而起的龙，便瞥见身旁一位小小少年同时向那个方向挑了挑眉，声音清朗：“那条龙。”
　　元夕刚想转身同他理论，小少年见她是位姑娘，出声道：
　　“她若想要，便先给她。”
　　元夕侧身，衣角堪堪扫过他一袭白衣。
　　四周喧嚷，纪朝衍在瞧见她那漆黑如墨的深眸时有片刻惊艳。嘈杂如水，经过她身边，却自觉地绕道而行。豆蔻少女看似纤细柔弱，但身姿挺拔，气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府中小姐，轻灵又天真，有种深藏的骄傲不羁。她的脸掩在白纱之后，看不分明。
　　元夕轻笑，道句谢，接过糖画，飞身上马，只在他视线里留下猎猎飞扬的红衣一角。元夕擎着得来不易的糖画，一手握缰绳，满意地舔舔嘴角。
　　“纪哥哥，你要的糖画好了。”
　　软糯的童音打断他纷飞的思绪，顾若霖拽拽他腰间玉佩，像将他从梦中惊醒。
　　“若霖妹妹还想要什么，哥哥带你去买。”
　　他牵起她的小手，消失在人群里。
　　“小七！”
　　一声呼唤传来，她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抬头见元穆皱着眉站在临街一座楼阁上朝她招手。
　　元夕甩甩长发，叹了口气，怀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勒住马，登上楼。
　　“早叮嘱你要跟紧我，偏不听，现在可好，胆子大了还敢自己四处乱跑，像不像话！”
　　元夕对诸如此类的小教训早已习惯，左耳进右耳出，此时见周遭没人，干脆揭了面纱小口咬起握在手中许久的糖画。
　　“穆哥哥只要不告诉父皇，一切好说嘛。”
　　元穆拿他无法，看她眼角微挑，娇俏着笑，不忍再说她的不是。
　　“走，回宫。”
　　元夕刚吃饱餍足，一听此话满心不悦。
　　“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父皇还等着你回去请安。”
　　元夕眨眨眼，没说话，收起一切小性子顺从地跟着哥哥下了楼，顺手戴好了白纱。
　　那位白衣少年还留在她脑海里，他不同于哥哥元穆，有一股清冷气，似乎还有不愿让人看穿的几分神秘。只一瞬间，她看清他目如朗星，鼻梁挺直，街灯从他身后徐徐泄下，光影迷离，叫人看不分明。
　　他只留给了她一个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