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湛夏

8、第八章

　　那一年的邵秩初心里似乎藏不住事，符念嘉找他要微信，他转头就跟他的同伴说了。

　　“邵秩初，干什么呢！等你半天了，还不赶快换球服，马上该我们学校了。”
　　“有美女加我微信，我不让你们这帮糙老爷们等，让她等？又不是非我上场不可，别催，要么等着，要么换人。”
　　“嘿——见色忘义！不过以咱们学校的男女比例，被要微信的概率为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确实得好好珍惜，八成就仅此一例。妹子——你听得见吗？我给他作证！他万年单身，保证忠贞！”

　　原来符念嘉刚才看的是别的学校的比赛。
　　今天比赛的不止两支队伍，他们学校和警校的对局还没开始。

　　尽管知道邵秩初不是在刻意显摆，听到他这么直白地把她问他要联系方式的行为说出来，还被人听了起了哄，不由羞红了脸。

　　这时的邵秩初是真诚而阳光的，身上没有人为培养出来的温柔、绅士、体贴。
　　他的善良和忠勇和他的热忱一样是与生俱来的。

　　他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着惊人的身体素质和脑力记忆力，但是他不会特意去思考女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的话时而会讨女孩子开心，时而会让女孩子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完美，却依然好到令符念嘉心动。
　　符念嘉想，那些一见到女孩子就各种花言巧语肆意撩拨的，一句话可能同样对无数人说过，可邵秩初说记得她，就是真记得她，他能随口说出他们偶然碰面的因果和细节。

　　他是个很实在的人。
　　他的实在不是大众眼中对于物质充满渴望的实在，而是宁愿把回报的金钱换为表扬信的实在。
　　他把钱视为身外之物，并把学校给予的褒扬和名誉放在最重要的地位。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
　　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只会为满身耀眼的荣光而奋勇拼搏。

　　符念嘉以为邵秩初长得这么帅，身材这样好，会有很多女孩子追，也多半很难追。
　　她做好了天天往他学校跑的准备，没想到邵秩初一下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还说谢谢能被她喜欢，希望她不只是因为他帮她夺回钱款才喜欢他的，那样的喜欢很脆弱，他想和她天长地久。

　　她问邵秩初：“你难道不会担心我得到你的速度太快，会不懂得珍惜吗？”

　　邵秩初笑着说：“你肯喜欢我，我就偷着乐吧，还挑？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有几个人是愿意跟警察谈恋爱的。”

　　符念嘉马上反驳：“那可多了去了，把你们往大街上一放，分都不够分。还有人为了进你们学校看你们，问你们学校还招警犬吗？”

　　邵秩初无奈道：“说是这么说，到头来真正做到的有几个？没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从事朝不保夕的危险工作，甚至不希望对方因为工作任务缺失对自己的陪伴。但是没有办法，警察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所以宝贝，你明明知道这些还肯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感激。”

　　少女在感情方面总是敏感细腻的，符念嘉挑刺道：“也就是说，你跟我在一起会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吗？要是有一个学历比我高，长得比我美，各方面都比我优秀的女神级女生说要和你在一起，你会抛弃我投入她的怀抱吗？”

　　邵秩初百无禁忌地调侃道：“我梦点什么不好，做春梦。”

　　从他们认识起他就是这个样子的，非常不符合人们对警察的刻板印象。
　　或许在办正事的时候他是严肃认真的，但他平时是真的爱笑，也爱开玩笑。
　　也就长得正派一点，还有骨子里的正直无法磨灭，有时候说起话来真的很像风流浪子，随性且洒脱。

　　他仿佛一匹不羁的烈马，却为了维护心中神圣的信仰自愿套上了缰绳。

　　符念嘉觉得他们很像。

　　她内心离经叛道的心思一套又一套，而在父母面前却乖顺得不像话。
　　她未成年的时候最向往的地方不是别的，是网吧、酒吧和赌场。可她不仅成年前没出入过这种场所，连如今上了大学也没有因为好奇心而去探索。

　　她总是安分守己，不忍心让父母为她操一点心。她出身的家庭虽然平凡，但是温馨。他的父母并不富裕，却愿意为她提供最好的东西。她的母亲爱唠叨，不过刀子嘴豆腐心，她的父亲爱和稀泥，维护着家庭内部的和平。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牵绊呢？
　　只是希望身边爱自己和被自己爱的人平安健康，就是很奢侈的愿望了。

　　符念嘉希望他认真点，不要跟她打马虎眼，可是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她有些自卑地说：“邵秩初，能够被你这样坦诚地喜欢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我太平凡了，平凡得近乎平庸。我没有你那么自律和勤奋，我甚至不够勇敢。这样的我怎么值得被这么好的你爱呢？你居然那么轻易的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没有一丝犹豫。你也别安慰说我可以变好，我也曾努力变成自己心目中期待的样子，可我发现这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特别怕失去你，不是生离死别的那种失去，是字面意义上的，我怕你会有一天舍得离开我。”

　　邵秩初说：“不会啊，我觉得你特别好。你有一颗善良而悲悯的心，虽然在意自己的得失却会选择为了弱者牺牲自己的利益。你不会为任何的烦恼而纠结，哪怕深谙这个世界潜在的规则，也会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燃烧自己的激情。只有思想契合的人才能被彼此吸引，和你在一起我不用解释太多，我觉得你就像世界上另外一个我。我又哪有你认为的那样好呢？我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你不也觉得我在发光吗？这个世界上的金银珠宝有很多，但我独爱你这块璞玉。如果你愿意耐心打磨自己，我会祝福你终有一天被所有人欣赏。如果你打算这辈子就这样，我也会因为你的质朴而把你珍藏。我享受能和你见面的每一天，有你的日子阳光是温暖的，风是轻柔的。”

　　符念嘉一度以为他说的这些情话是从哪抄来的。
　　后来她翻遍了所有的中外诗集，以及网络上示爱的金句，都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些话。

　　想来他那天只是用他真诚的心，一句一句组织着语言，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机锋，清楚直白地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她却因为他表现出的情感不够浓烈，怀疑这只是一场甜蜜的蒙骗。

　　她曾有无数机会拥有邵秩初的照片。
　　他不是很反感拍照，只要不是穿着警校的制服，有违反纪律的隐患，他都很愿意配合。

　　在他眼里照片的作用是纯粹的反映和记录真实，他从不介意她把他拍得好不好看。
　　他对他的相貌好像很自信，只是除了符念嘉还没有别的女孩子大胆地找他要过微信，他从来没有用过“英俊”之类的字眼形容过自己。

　　自信而不张扬的人，不论怎样都是迷人的。
　　符念嘉觉得他时刻都在散发着魅力，以至于会忍不住亲吻和拥抱他，而非把他锁在相册和今后的回忆里。
　　她一直以为他们来日方长，他们的爱情也无需向别人炫耀。

　　至于合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每次他们刚摆好姿势，就会遇见状况之外的事。
　　在家有紧急电话打扰，在外有路人猝不及防的求助。

　　人总归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好。
　　他们无法排除外界的干扰，总是会马上从他们的二人世界脱离出来，优先处理那些繁杂的琐碎。

　　符念嘉觉得高科技的电子产品再怎么便利，也不过是人造物罢了。
　　只要他们足够爱彼此，那么就可以在彼此的记忆里永存。

　　她过分信赖自己的记忆了，导致她在后来漫长的时光里，每一天都在疯狂寻找那些美好的“电子蝴蝶”。
　　她后悔了。
　　后悔没能留下一点证明邵秩初存在过的证据。
　　痕迹随着岁月消失，连碎片都没能封存。

　　她换过两部手机，N个社交账号。
　　她觉得这些东西里面应该会有关于邵秩初的片段，结果都快盘包浆了也没能找到相关的照片和截图。

　　不是被邵秩初删掉的。
　　是她从没有做过有朝一日邵秩初会离开她的准备。
　　他承诺得那样认真，说好了会爱她一辈子，她从始至终信以为真。

　　邵秩初真的有把她计划进他的未来。
　　他会跟她分享拿到警察证的喜悦，跟她讲他同样平凡的家庭，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去见她的父母。
　　他是从来不抽烟的人，当初去她家拜访时，为了讨好符洲这个有二十多年烟瘾的老烟枪，佯装淡定地陪了一根。

　　符念嘉问他：“你不是很讨厌烟吗？怎么这么傻，直说不就好了吗？”

　　邵秩初一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是他难得笨拙的时刻。
　　他说：“烟是烟，毒是毒，烟我再讨厌也能吸上两口，但我不会不知分寸地碰毒的，这是缉/毒人深入骨髓的原则，不要担心。嘉嘉，我很紧张。我怕我过不了这关，就没有办法娶你了。你很听他们的话，我知道。”

　　原来——

　　命运，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作者有话说

　　男主从始至终没有吸过du，要不然在面临生死险境时他也不会被逼着吞炭了。他其实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他有自己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