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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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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迎的前一日林家派了人过来安床,来得正是两位婶娘,还有新娘林氏身边的乳娘丫头。沈林两家也算是故交,长宜跟着梁氏在花厅待客,送走林家的人后长宜正要回厢房,却在抄手游廊被一个面生的小厮叫住。
那小厮行了一礼,把怀中揣着的字帖双手奉上,木槿接过字帖递给长宜,那小厮道:“这是我们大人叫送过来的。”
长宜不由皱了皱眉,接过字帖翻开看了一眼,见上面的字迹温润清和,正如写这本字帖的人。
她还以为徐衍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叫人把字帖送了过来。长宜望着字迹静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大人什么时候走的?”
小厮回道:“大人和永城侯卯正时分从阜成门出发的,临行前吩咐了小的给姑娘送来这本字帖,还说姑娘要是想练字,随时去他府上去取就是。”
……随时去取,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不过以徐衍的接人待物,这倒也算不上什么说得上的事,那郑媛斋不也是临摹的他的字帖吗,人家可能也只是遵守承诺,同她客气客气罢了,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长宜摇了摇头,同那小厮道:“替我谢过你们家大人,等过些日子大人回来,我再亲自拜谢大人。”
那小厮拱手告退,长宜回了厢房,净手后坐在窗前小心翻了一遍字帖,抬头望见庭前栽的西府海棠,才发现一树的花都落尽了,枝上的绿叶愈发繁茂起来,夏天就要到了。
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长宜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她带孝在身,没有去前院见客,躲在厢房里做针线,她想亲手给舅舅做两双膝袜。
长宜找了两块棉布,坐在窗前仔细剪裁,青竺是个喜欢热闹的,长宜见她不住的往外看,便让她去东偏院看看新娘子来了没有,木槿比青竺年岁大些,性子沉稳,长宜也让她去看,木槿却摇摇头说:“这会子人多怪挤的,况且等明儿认亲的时候就见到了,何必急在一时,我还是陪着姑娘吧。”
长宜见她不想去,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静悄悄的,听得清丝线穿过棉布的声音。
日近当午,巷子里传来响乐,越来越近,再接着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热闹更甚,长宜抬头跟木槿说:“新娘子来了。”
木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丝线道:“姑娘做了半天的针线了,也去外面站站吧。”
长宜也觉得眼睛酸胀,扶着木槿去了廊下,这会子天气还不算太热,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没来由生出三分的慵懒之意。
长宜在廊下小站了一会,正要转身回屋,隐隐约约听到抱厦那里传来一阵哭声,这大喜的日子,谁跑到这里来哭?
长宜心下起疑,带着木槿去了后院,这会子丫头婆子都跑去东偏院看热闹了,偌大的一个后院连个人影都没有。
长宜顺着哭声找过去,果然在拐角的月洞门前看到了一个人,却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大红织金曳撒,胸前戴着一块金蟠螭长命锁,看穿着打扮,倒不像是一般的官员子女。
长宜走过去,在小男孩前面蹲了下来,柔声道:“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小男孩见人过来,怯怯的抬起头来,却往后退了一步,望着长宜的目光中带着警惕,小小的孩子,怎的会露出这般神情,长宜没有再往前,微微笑着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小男孩望了望她,似乎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坏人,过了一会方才放下了戒备,诺诺的道:“你……你知道我舅舅在哪里吗?”
原来是走丢了,长宜不由想起她小的时候,在徐家的院子里也摸迷了路走丢的事情。
长宜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你舅舅,不过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舅舅是谁,我带你去找他……”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声音打断:“雍儿。”
长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廊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小男孩更快一步,高兴的朝他扑了过去:“……舅舅。”
男子同样穿着通袖襕曳撒,不过是藏蓝色,腰上束着玉勾带,他站在阴影里,长宜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两眉之间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骇人。
长宜猜测他应该是个武将。想来是舅舅官场上的朋友。
男子弯下腰轻柔的替小男孩拭去眼泪,抬头看了长宜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小男孩离开了后院。
木槿扶着长宜回了厢房,忍不住道:“这人好生奇怪,既带了孩子出门,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看上去倒也是富贵人家,不会连服侍的丫头婆子都没有吧。”
长宜也觉得奇怪,小男孩身上所穿的织金衣衫,的确不是一般的武将人家能穿得起的,若是再往上,那便就是伯府侯府了……京城的公侯人家可不少。
一直到傍晚时分,宾客散尽,前院的嘈杂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梁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正房,小丫头拿着美人锤轻轻的敲打梁氏酸重的双腿。
长宜给梁氏端了一盏茶,梁氏接过来喝了两口,才道:“总算是清净些了,这一天我嗓子都要哑了。”
沈家在京城也算是数得上的门楣,沈褚又任国子监祭酒,那些想把子弟送进国子监的人家都会卖个面子,可那些人家哪个又是好伺候的,也难怪沈氏会这么累。
长宜笑了笑道:“这才是表哥成亲,舅母就喊累了,那等以后哥哥嫂嫂有了孩子,又是满月酒,又是周岁礼,舅母可要怎么办。”
梁氏难得见到长宜露出这样的笑脸,心中高兴,笑着嗔了一眼长宜:“你这孩子,也不嫌害臊,等明儿舅母就给你相个好人家,也把你嫁出去。”
长宜微微红了脸,坐在梁氏身边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梁氏这才觉得长宜像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了,笑着把长宜揽在怀中,管事婆子进来回话,长宜便出了东次间。刘妈妈正在院子里吩咐小丫头点灯,见她出来问了声好,长宜趁势问了一嘴今日来府上的公侯人家。
刘妈妈想了想说:“东城的定国公府、永城侯府,西城的武城侯府都派了人过来,和咱们隔了两个胡同的英国公府也来了人,表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长宜就把今日中午在后院抱厦遇到一个小男孩的事跟刘妈妈说了,刘妈妈听长宜的形容,怔了一下道:“姑娘说的这位大抵是英国公的长孙,那个小男孩叫他舅舅,应该就是他妹妹的孩子。”
既是国公府的长孙,怎的落魄成那个模样?
刘妈妈见长宜迟疑,小声的道:“虽说是长孙,却连庶出的都比不上,他母亲原是外头不干净的人,后来才抱回了府上。”
长宜蹙了蹙眉,怪不得她瞧着那人一身的戾气,想来在国公府的日子只怕不是很好过。
可见世上的人各有各的难处,即便是国公府的血脉,也有可能活的连街头的乞丐都不如。
长宜回到厢房,沐浴后坐在妆奁前面篦头发,抬头看到窗前的小几上摆放着的字帖,忍不住让木槿点了一盏灯,坐在窗下临摹字帖。
长宜写了几个字,再与字帖上的相比,叹了口气道:“这字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写出来的。”
木槿被她逗得笑了,接过话道:“若是人人都能写出来这样的字,岂不是个个都是徐大人了,天下又能有几个徐大人。”
长宜‘嗯’了一声,指着木槿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算了,今儿就先不写了,明儿还要见新嫂嫂呢。”
梁氏布置在前院大厅里认亲,来的都是些沈家的近亲,林眠敬了茶,众人给了见面礼,女眷才挪去花厅说话,把大厅留给男人们谈事。
沈慈和林眠的母亲是闺中好友,长宜来京城的时候和林眠见过几面,素日里虽往来不多,却也是能说得上话来的。
林眠特意放慢了脚步,跟长宜走在并排,两人这才说上了话,长宜打量着林眠只觉得她与往日似乎不同了些,一双眼眸好似含了水雾一般,柔柔的。
长宜夸她:“嫂嫂比从前更好看了些。”
林眠却害羞的红了脸,握着长宜的手说:“许久没见到妹妹,妹妹怎的瘦成这样了?”
长宜本就生的白皙,能清晰的看到手背上的青筋,甚至连腕骨凸起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
本是大喜的日子,长宜不好提起那些旧事,吩咐木槿把带来的见面礼给了林眠身边的大丫头,林眠看到一整套的金头面,不由摆手,她们是平辈,按礼数本不用给见面礼的。
长宜笑着说:“以后我还得仰承哥哥嫂嫂给我撑腰,这份礼你一定要收下。”
林眠是听说过傅家的事的,闻言不再说什么,紧紧握住了长宜的手,让乳娘也拿了四五样金银锞子并一柄玉如意给长宜,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也得收下。”
长宜只得收下了。
回房后,青竺把玉如意小心装在箱子里,跟长宜说:“这林小姐也是位大气的。”
林家书香门第,祖上也出过几位高官,资产颇丰,比之沈家有过之无不及,林夫人又出自嘉兴许氏,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知礼的。
长宜在沈府又小住了几日,和林眠亲近了不少,梁氏和林眠都想留长宜多在府上住几日,不过长宜接到了王升家的一封信,说傅仲儒病了,长宜便赶在立夏之前赶回了保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