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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长风破浪(上) ...

  •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十五年是弹指的四分之三。

      今年的朝拜事务由即将满十四岁的王子青宛负责,自然引起朝野的关注,结果新年朝拜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了特殊的意义。

      “圆满了又如何?青宛,他们的眼睛锐利着呢!下次别找我帮忙啦!”
      “哪轮上我?父王可打算让你整理奏章。”
      “父王真过分!......莫非父王知道我的计划了!”
      “计划?”青宛的语气变了,“王姐又想溜出贵阳了?”
      “完全没这回事!”她狡辩。
      “那,我们一起努力。”青宛微笑。
      “......”

      上治二十年的新年朝拜完美落幕,得以短暂休息的中央有开始运转,各部门都按照去年年关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展开工作。最为忙碌,肩上的担子最重的,是礼部。
      “我们要保持警惕至四月国试开榜,其间不能有一丝差错!明白了吗?”
      “是!”受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状态影响,礼部们热血喊道。
      新任侍郎朱鸾褐色的大眼燃起熊熊烈炎。

      各州试及第的考生们怀着希望,为了三月前抵达贵阳,路程远的大年初三便启程,至二月中旬,各条入国都的必经之路物价飞涨,更别提贵阳。

      贵阳水上门户曼秦

      熙熙攘攘的人群,旅社掌柜和船主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与之成正比的是居高难下的宿费跟船票。“朝价七十贯,暮卖银一百”的夸张地步朝廷不久前方才压下,又有狂彪的势头了。
      连城郊的小客栈也是见人便宰,这不——
      “什么?一晚三百文!你晓得那是什么价格吗?”
      被一个流氓脸恶狠狠地揪住衣袖,掌柜心地有些怕,却淡定道:“还有间旧柴房,一百文,随便要不要。”要不起就去躺大街吧!
      流氓脸眼一亮,随即暗淡。
      “哼,住不起就快滚吧!”扫视流氓脸身上洗得灰白的衣服,掌柜轻蔑地甩开他的手,挥手赶虫子般,“滚,别阻碍我做生意!”
      流氓脸嘴皮一抽,大手攥出了青筋。

      恶劣的天气所有人都躲进房间,堂上一片寂静,掌柜拨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
      流氓理智和冲动的挣扎间——

      “我要了。”

      掌柜这回是大大受刺激了,这个人,何时进来的?
      “我要那间旧柴房。”
      流氓脸看见了来人的影子,松了口气,皱眉正要说话,却被自己看见的容貌惊到了。

      同样穿着陈旧的衣服,来者却穿出了深山隐者的味道。
      银发雪亮,血瞳形成强烈的对比,却没给人恐惧感。
      黄昏原本很昏暗,他的存在却很强烈,他们仿佛,见了光。

      他纤细的眉一挑,“柴房。”
      流氓脸一红,他狄琶生平第一次看人看呆了。
      掌柜也是如梦初醒,连忙说:“八十文。”
      “喂!”狄琶生气了,但来者拿出钱袋后他改变了主意。

      被人盖住手,那人依旧那幅表情,眼睛望向狄琶。
      “我跟你讲,八十文太吃亏了!”狄琶龇牙裂嘴,引来掌柜白眼,“不如我俩合宿,对半,一人四十文,划算多了!是吧!”
      “我拒绝。”对方却一口拒绝。
      此时,一阵风从大门灌入,狄琶一抖。那人再次掏钱,掌柜得意一笑。
      不行,春寒逼人呐!他叫道:“我,我有亲戚在贵阳,帮助我,我会报答你的!”

      那人一顿,“报答?好吧,不过你得听我的。”付了四十文,背着行李,跟小二健步如飞。
      “好好!”他兴奋地扔了四十文,追了上去,对掌柜嘲笑的那句“穷小子”也抛到脑后。

      柴房真的很旧,很小,一张床外没有多大的空间,小二象征性地搬来两条凳子和蜡烛。
      “喂,炭炉呢?”他极不满意。
      小二懒洋洋道:“换成客房自然会有。”
      “你!”他的怒气。
      “小哥,麻烦你你了。”
      捧着五十文钱,小二态度好了些,“等一会。”说罢去拿炭炉。
      狄琶“哼”了声:“五十文,还真舍得。”
      “比换客房便宜。”他回答。
      狄琶的兴趣来了:“既然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总要相互了解了解。我叫狄琶,来自黄州的狄琶。”瞄瞄他一竹箱的书,“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白州的苏拂。”
      然而他们并没有聊太多,小二搬来炭炉后,狄琶昏昏欲睡,苏拂也是兴趣缺缺。
      说了几句话,狄琶躺在床上,心想:束手束脚得比在山里那阵还要厉害!

      在无数次梦中,那场邂逅和其他回忆一起安慰他孤寂的心灵,告诉他,快了,去到她的身边,再度与她在一起。
      梦里放电影般回放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那时他们韶龄年华,那时他叫隐。

      200X年 A大 校道 9点30分

      本应热闹非凡的校道因“新学期好歹也认真一阵”的老生在上课,及活力十足的新生开会去了,笔直的校道徘徊的只有廖廖几人,八月末属于秋将自的朝阳懒懒地往叶影间投下细碎的光斑,轻风拂过,影动斑静。

      梧桐树下,有个少年入神地阅读,他的书很不简单,是水利工程学的专业书,一个新生居然看得懂,只能说不亏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可是这样的人才,为什么报读A大最冷门的学科?
      “因为喜欢这里。”
      他一眼就看上了这里洁净的气场。
      别的高校年年都闹个自杀,但这所学校却很干净,也不是建于什么乱葬岗上,更没啥历史,在这里,他能清静地度过四年吧。

      过于放松的某人,就在起身的同时,让旱冰鞋不幸失控的女生撞上了。
      让我们将时间稍稍倒倒流——

      “哇哇!哇,小心!喂!”
      少女尖叫之余没忘记警告,只有他有被撞的可能性。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他最讨厌肢体接触,但这回是自找的。

      少女的怀抱是独特的温暖,而非是现在的硬梆梆。

      苏拂睁眼,同伴尴尬的表情那样清楚。
      旅社的床很硬,棉被更硬,苏拂却轻而易举地将被自己双臂捆住的同龄少年推开。
      “狄琶,我说过的,跟我靠的太近就是这种后果。”
      “啊......”混身僵硬的狄琶瘫回了自己的位置。
      商议好了一人一半,然而床又小又差,寒冷的夜里他不自觉地朝热源挪去,谁知“床友”居然有这种怪癖。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苏拂说:“所以昨天我才拒绝你。”
      狄琶的嘴一下子扁了,“我的钱只够同别人搭宿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想冻死在离贵阳一步之遥的地方。”
      因此见识了厉害缠功的苏拂熄灭炭炉,“收拾收拾床铺。”
      “诶?算了吧,这种下房......”见苏拂一声不哼地叠被子,他大声道,“你忘了昨天老板什么嘴脸,那样子,我一辈子都记得!”
      “让我飞黄腾达了,回来好好耻笑那家伙的有眼无珠!”
      “所以你才参加国试?”苏拂的动作停顿。
      “哼,那是!大家都为了出人头地!”
      “那你好好加油。”

      苏拂的思绪飘远。
      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乡亲们的叮咛历历在目,他们的期望早已扎根,但并非他最终目的。
      “走吧。”
      “诶?”
      “你说贵阳有亲戚,我才同意的。我的盘缠所剩无几,”他轻轻道,“可别想赖帐。”

      “哈?”
      “等什么,去晚了,又抢不到船位。”他转头催促,看见狄琶扰发,一叹,“挺机灵的,原来是个傻瓜。”
      “你是说,我和你继续搭伙?”狄琶喜道。
      “快点!”
      狄琶抄了小得可怜的包裹,“等等!”
      于是两人结伴去到了码头。

      “哇,好热闹!”狄琶受码头繁华的景象影响,热烈感受到秦曼浓厚的商业气氛,感叹着:“不亚于黄州呢!”
      大船引人注目的帆马上让他注意到,大声说:“苏拂!看!”但苏拂并没回应,望着眼前的熙熙攘攘,有些失神。
      “苏拂?”他奇怪地叫了两声。
      终于听见了苏拂的话,只听见他喃喃:“业平可也不差。”
      狄琶恍然大悟,苏拂是白州的,还可能是业平郡的。
      他惊得马上捂住嘴。
      糟了,引起苏拂的伤心事了!师傅说过,往事最销魂呐~
      “咳咳!咳咳咳!”

      幽幽一叹,苏拂侧身。
      “干吗呢?”
      停止咳嗽,狄琶仰首,用最自然的语气道:“因为有人在发呆。”
      苏拂侧回身,似乎轻轻一笑。

      然而,虚度一天在跑了几趟后便是斩钉绝铁的事实,任两人费尽了口水,都以超载为理由拒绝。
      “什么‘请明天再来’,要是我们多付得起两个钱,他们沉船也敢拭吧!”
      码头边的茶水铺里,愤愤地饮着免费的隔夜茶,狄琶大声发着牢骚,来来往往的人丝毫不理会,唯独邻桌有个点观音茶的注意到他们。

      他叹了口气,悄悄对望着夕阳若有所思的苏拂说:“要不,等回天黑,找个好爬的扒上去?这样实在没法啦,今晚睡哪儿就是个大问题。”生怕遭反对,他搜肠刮肚,“我的工夫吹不吹嘛,要不我现在表现表现......”
      “熟水性吗?”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还算可以。但要游去贵阳......”
      苏拂有问:“那你有带我隐身的本领吗?”
      他吓了一跳:“苏拂你没发烧吧?”他可跟缥家没关系。

      苏拂银色的长发垂遮了表情,“麻烦你施展轻功了,查票时无法躲避,我们一同就游回岸上吧。”说着抬头,于是他看见苏拂那纤细浓密的睫毛不曾眨半下,一句话戏弄了他。

      “......”一时胸闷气短的狄琶反吐糟不能。

      “我带你上船。”
      有人替他说了话,是刚开始一直注意他们的领桌的人。
      盯着这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狄琶心想终于出声了不然把你当人贩子看,苏拂倒很是吃惊。
      “柯公子怎么在这里?”
      “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带你上船。”那位柯公子重复了刚才的话,往苏拂面前坐下,给他盛上自己的观音茶。
      “柯公子——”苏拂沉声想谢绝。
      对方口气有些硬了:“在州城时就邀请过一次,一起上路有辱你吗,苏解元。”
      苏拂脸上闪过一种奇妙的表情,打算顺手牵羊时,却有人搅局。狄琶的声音冷冷的:

      “哟,黄牛党明目张胆拉客啊。”
      “......”苏拂夹杯饮起观音茶。

      柯公子先是恼怒,但很快地淡定道:“我柯椿喣倒票,你三等舱也别想上。”一针一个血窟窿。
      “这可不行。”苏拂突然说,“柯公子你可得带上狄琶。”
      柯椿喣愠怒犹在:“没他的份。”
      “票价多少?”狄琶不甘。
      跟上甩手而去的椿喣前,苏拂说:“船舱的门很矮,低头才进得去。”
      狄琶快步跟上,在他耳畔说:“你就价值一趟船?”

      “谁说的。”
      夕阳下,他扬起一抹微笑,狄琶有些头晕目眩。
      “将来发达,必造一艘船还给他。”

      穿梭过拥挤的人群,他们看见一艘堪称巨大的帆船。
      “这可是海船,如今也来凑国试的热闹了,上个月才从扶桑回来。”椿喣引领他们,“等会别作声,尤其是某人。”引领他们去到一个指挥场面的人面前。
      “柯少爷可来了。”那人看见他们,“说的朋友可是他们?”望向狄琶,他似乎有点怀疑。
      “朋友只有一个,”椿喣指了指苏拂,“旁边的嘛,仆从而已。”
      他似乎认同了解释,摆手,“请上船,马上就起航了。”

      苏拂担心狄琶,狄琶却没有发作,反而貌似卑微地退至他身后,作出仆从的姿态,直抵包厢,关上舱门,微弓的脊椎骤然绷直。
      “真累!”他伸个懒腰,自顾自地往身后的床一倒,“比昨天的床舒服多了。”一片阴影遮住了他,仰头,那个少爷在他头上眯起眼。

      “仆从去挤通铺。”
      蹦起,狄琶冲在点角落蜡烛的苏拂笑嘻嘻:“阿拂......”
      苏拂吹灭火柴,“床太窄。”
      确然,加上搁在两张床中间的大方桌,舱内只余寸空之地。

      椿喣扬下巴示意,快,去挤你的通铺。
      狄琶当然不肯,猫瞳一样的眼睁大。便这样出现了僵持的局面,帆船起航的动静没能干扰对视的半空中“兹兹”的电流。

      备用的席子和棉被就在我旁边!苏拂很想告诉他们,否则谁也别想睡。没等他开口,狄琶就如便戏法般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跃至大方桌,又在他们未反应过来时往大方桌一躺——
      “别吵!明早见。”
      连椿喣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卷缩着五尺多的身躯,枕着胳膊,装作入睡一动不动。

      狄琶很艰难才睡着——
      说实话树比桌子好躺得多!苏拂他们吃干粮时,他一边忍耐饥饿一边缅怀一路上躺过的那些可爱的树们。但碍于面子,他闭着眼坚持至他们吹灭蜡烛才歪歪脖子。过了一阵子,听呼吸他们入睡,他才如释重负地轻轻地翻了个身。翻过去一睁眼就看见椿喣微颦的脸,连梦中都皱眉。翻回苏拂那边,却只看见苏拂的背。
      哎,怎么两个都在做梦?师傅说过梦中人被吓醒会成傻子的!
      他只好打消“大家一起看星星”的计划,也根本没发现堆在角落的席子和被褥,就这样在船平稳的航行中,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苏拂和椿喣各自做着梦。椿喣的梦里大概充斥满鲜血般夺目的霍霍燃烧着的烈炎......而苏拂此时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桐叶和初次相遇的少女。
      那是连接着昨晚的梦。

      翩翩飘落的桐叶。除此之外他却没看见压在自己身上完全呆掉的少女,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她奇异的气场上。
      拥有灵力能窥见非一般的物质幸运与否他从未考虑过,与生具来的能力运用就如呼吸一样自然,可是突然觉醒的,通过肢体接触感应气场的异能让他吃尽苦头。
      原来,人的感情那么强烈,远比表面的要深一万倍。
      憎恨、依恋、残忍、慈悲、懦弱、坚强......
      无论是好是坏,他皆难以承受。
      于是,冰冷的钢筋混凝土都比人的躯体可爱。
      但这次飞来横祸中少女所散发出的气场,是前所未有的白纸一张。

      “同学,哪里受伤了?”少女挣扎爬起,放弃逃之夭夭,急着将少年扶起。
      “......”真的,很干净。
      少女越加不安,检查起他的脑袋。“难道撞傻了,照x光很贵的。”
      更重要的是,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知道了有会怎么讲她呢?
      那纯净的白芒隐隐约约有了细细的黑线。
      她苦恼,下一秒苦恼尖叫着逃到哇爪国,惊悚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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