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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可是痴心妄想有错吗?求而不得,想一想,便也是罪吗?

      我唯一的罪,是那日回宫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做下了此生最不光彩的事。

      我把长庆得的那枚玉佩偷来了。

      我一向温柔善良,尊敬长辈,疼爱妹妹,从未与他人争执。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即使长庆第二日起来,发现玉佩不见了,伤心得直掉眼泪。

      现在想来真是蠢,玉佩在我手里又如何,长庆在贺惟心里啊。

      我就这样怀着对长庆的愧疚和心虚过了两年,十六岁上父皇为我二人分别赐了婚。我想长庆一定要去求父皇将自己指给贺惟的,但我想错了。

      父皇将我指给了贺惟,将长庆指给了葛连愿。

      我想了想,也许是长庆没能说服父皇罢,毕竟他是那样固执专制的人。若是以前,我也许会再找一回父皇,求他将贺惟赐给长庆。

      但我没有,陷入无妄之中的人,总是自私的。

      于是我继续怀着愧疚与心虚,嫁入了贺家。因着这份心虚,直到出嫁之前我也没敢与长庆碰面。

      婚后倒是不可避免地见了几次面,长庆看上去并不如何颓败,甚至颇为滋润。也许是与葛驸马还算合得来罢,我心里安慰自己,年少的欢喜终究抵不过朝夕相处生出的感情。

      可惜这道理只能用在长庆身上,贺惟是不吃这一套的。成婚当日他便对我冷着脸,合卺酒也一口未动。

      洞房花烛夜里,我独自对着两支龙凤花烛流泪到天明,贺惟在书房枯坐了一整夜。

      我本以为我对贺惟的伤害,只是斩断了他的少年情愫。直到他常常对着书架上生尘的开蒙课本发呆时,我才明白皇室强加给他的驸马身份,让他此生再不能登科入仕。

      他毕生的宏伟抱负,已然折断在我手里。

      父皇年纪越大,脾气越喜怒无常,政事也不大理了。我亲手熬了汤羹送去书房时,总能看见贺惟与葛连愿和耿云深叹息。

      他的手稿我有粗略翻过,颇多对当今朝政疲痹的批评,更兼诸多完备改革之举。我能怎么样呢?唯有更加心虚,我的丈夫永远没有机会亲自将这些想法写成折子上达天听了。

      只能寄希望于葛连愿和耿云深,但即便是他们上书,父皇也鲜少采纳。
      于是他们三人总聚在一处,一同扼腕。

      我选的时机不巧,送吃食时,他们正说到紧要处。贺惟看见我时,已然是出离愤怒的状态。

      被一掌扇得跌倒在地时,我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云卷酥散落一地,还被慌忙拦住他的葛连愿不小心踩了几脚。

      我真心痛,那云卷酥是我折腾了好半天才做出来的,他还没吃上一口呢。

      耿云深连忙丢了书卷,上前扶起我。

      贺惟已经明白自己刚才动手不对,但仍然怒气未减「后宅妇人,总往书房里跑像什么话!」

      我真的有点委屈了,我只是怕他们饿。父皇不是个好皇帝,可我一直在努力做个好妻子。

      横刀夺爱是我不对,但我只是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罪大恶极。我是个小小的坏人,但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啊。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贺惟只是脸色铁青地在书桌后坐下。反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耿云深,顾忌着我当家主母的面子,没有即刻叫人进来收拾,先将我扶出门去。

      「你们家夫人不小心跌了一跤,伤着脸了,好生服侍着」耿云深这样向下人解释着。

      临走前,他又安慰我「独之一时脾气上来了,是他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和连愿好好教训他」

      一个外人尚且这样和气,贺惟好歹是我拜过天地的夫君,竟然已经到了动手的地步。

      也许是打了我,他也觉得愧疚,自那日之后,我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虽然仍不肯与我有亲密之举,但贺惟已经愿意搬回来与我同住。

      我看到日子有了盼头,决定不再自怨自艾。也许从前他没有喜欢过我,但未必以后一直对我没感觉。

      所以我开始向下人打听他的喜好,亲手做荷包扇坠给他;又向小厨房的厨娘学了做饭菜的手艺,三不五时地亲自下厨做饭;我问书房伺候的小厮他爱看的书,所幸与我看的竟都差不多,只需要再回顾几遍就可与他畅谈。

      我在了解他,也在为自己的这份婚事做注解。我发现我对他的喜欢已经不止于一见钟情,他的品格、志气、心胸见地都是我所欣赏的。

      后来,我做的衣带鞋袜等贴身之物,他渐渐地用起来了。用饭时还会夸奖某道菜合他口味,我试探着炫耀自己的手艺,他也顺着我的话赞上几句。

      慢慢的,他不见外客时,肯与我一道看上两场戏。有时候外出应酬,还记得带些新鲜奇巧玩意儿给我。

      尽管这些只能算礼尚往来,但好歹也离相敬如宾更进一步了。

      再后来,贺惟不再抗拒我。当我与他说起书中论断,他会惊喜地与我辩论;当我春日扑蝶时,他会坐在一旁看,偶尔露出微笑;当我笨手笨脚摔碎碗碟,他会一边骂我「既然是公主就不要在灶火旁碍事」,一边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床榻之间,他也会与我说上两句心里话。

      雨天,贺惟便与我在院中的亭子里烹茶下棋打双陆。遇见放晴的日子,便约上葛、耿二人一同出游。

      虽然要带家眷的话都得带,耿云深一直未娶,长庆则是逃不掉的,但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只求他能将我当个正常人对待,不要无缘无故地冷待我。

      出游时,贺惟会不自觉地看向长庆,我也立刻紧张地跟着看。好在长庆与葛驸马看上去已然鹣鲽情深,时常两个人躲在一旁嬉戏打闹,长庆也没有给贺惟半分不该有的眼神。

      即便有单独说话的时候,长庆也一直以礼相待,隔着适当的距离,举止得体。

      我怀着逃过一劫的心思暗自欣喜,贺惟也明白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从未逾矩。我本以为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假以时日,我起码可以真的成为他的妻子,在他心里或多或少谋得一个安身之处。

      可我还是错了。

      我低估了他的执着,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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