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参商》遥遥不可期

2、宿舍聚餐

　　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方向和打算，室长提议在一起出去吃一次饭，毕竟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倒不是说有多么的不舍得，只是觉得挺唏嘘的，在学校刻意营造的伤感气氛的渲染下，我们宿舍几个人也隐隐约约有了那么点感觉。

　　就当是善始善终吧。

　　我们宿舍的规矩就是每个月聚一次餐，地方实在懒得挑，干脆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抓阄，抽到哪以后四年就在哪。

　　我们抽到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海底捞，服务周到，环境也很好。

　　去的次数多了，那家海底捞的老板也就跟我们熟了。在学生证原有的折扣上还会给我们再便宜一点，我们之间的关系处得也不错。

　　这次看见我们去的时候，老板有些感慨，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这顿就她来请。

　　或许是对我们有点不舍，又或许是透过我们在看当年的什么人。

　　不少人总喜欢透过我们去怀念自己的青春，我们也喜欢透过他们去猜测自己的未来。

　　长大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该学会的，该放弃的，一样不差。

　　沉默地坐下，沉默地点菜，沉默地调酱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直到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哭了。

　　我呆了一秒，然后飞快地递上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那个女生接过，紧紧攥在手里，任由泪水一滴一滴打在衣服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和某人哭的时候一摸一样。

　　这个女生是宿舍里学习最刻苦的一个，她在刚开学的时候就说她的梦想就是和她男朋友一起读研，所以总是格外努力。

　　她现在如愿以偿保研。

　　只是她的男朋友在父母的安排下进了国企，还去相了亲。

　　两家甚至已经计划好在年底结婚。

　　怪不得都说毕业季，分手季呢。

　　昨天晚上她男朋友才告诉她这些事情。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恶毒的，听到她说的话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释怀，原来不止我一个这么惨。随即又不是滋味，凭什么？凭什么她失恋了可以哭，我失恋了却连说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一男一女？

　　哦，这草dan的世界。

　　好像除了我们俩，没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我就喜欢看那群人无论在她身边怎么晃荡都换不来一个眼神的样子。

　　解气。

　　自豪。

　　得意。

　　小样儿，你们这么喜欢的人不还是我的？

　　哦，我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了。

　　直到室长把纸巾递给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在哭。

　　悄无声息、安安静静地哭。

　　匆匆抹了把眼泪，反复告诫它不要这么主动，要学会矜持一点。

　　收效甚微，我的眼泪它不愿意听我的指挥。

　　身边的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窃窃私语，向服务员询问我们的情况。当知道我们今年大四时，都露出了一种十分理解的表情。

　　可能这个时候的我们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我们就要分开了。

　　等我们哭完，心情看样子平复下来后才开始吃饭。

　　其实来这里吃饭对我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又或者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这个地方我和她也经常过来，每次都要装模做样地看好久的菜单，不停地讨论，再抱怨一句自己的选择困难症，然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选择情侣套餐。

　　表面上有多无奈，心里就有多甜蜜。

　　大概这样的爱情总要收敛一点吧。

　　确定关系的时候，我们俩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行为，生怕被别人察觉到什么。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草木皆兵，现在想想却只有心酸。

　　我向来是不怕这些东西，大概是还年轻，没受过社会的毒打。骨子里总有着一股血性，大概是素质教育之下残留着的一丢丢中二气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洒的悲壮。

　　可我不能不考虑她，不能不考虑我们的未来。

　　我们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还无法对抗人们的偏见和麻木。

　　不过两个女生谈恋爱总归是要好一点，一些略微亲密的动作也只会被认为是我们俩关系好的正常表现。

　　从大一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四年了，我们俩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顶着闺蜜的头衔，做着情侣的事情。

　　想让他们知道，又怕他们知道。

　　现在想想她跟我在一起实在是委屈，连身份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给。

　　鼻子一酸，我连忙仰起头，完了，这顿饭怕是不能好好吃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次失恋实在是没出息，别人失恋都是喝酒买醉蹦迪乱嗨昭告天下，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亏？

　　马上就毕业了，总得做点什么来纪念一下。

　　如果不能是辉煌，那就是疯狂吧。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找一个人陪我还是能做到的。

　　干脆利落地去老板那里买了四罐啤酒，对着老板有些担心的眼睛咧嘴一笑：没事，我就是想喝点酒。

　　把酒递给了坐在我旁边的女生，一人两罐刚刚好。

　　对面的两个女生也没阻止我们，她们的大学生活比较中规中矩，上课兼职，毕业实习，已经找好了工作，比起我们这两个人似乎多了些安稳，又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喝之前，我们俩还碰了下，喝了第一口后，眼泪就下来了。

　　她哭她的男朋友，我哭我的女朋友。

　　初衷不同，倒也意外的和谐。

　　爱的本质本就相同。

　　这大概是我最放纵的一次了。

　　不去想后果，不去想未来，形象也不要了，只趁当下。

　　论文答辩通过了，毕业照也拍完了，未来打算好了，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住我们的东西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了。

　　校园里的路灯已经全部打开了，偌大的校园，稀稀落落的人群，光亮之下，更显空寂。

　　我倚在一棵树上发呆，据说这是学校里最古老的树，对着它虔诚地许愿就是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我已经许了三年了啊，为什么还是没实现呢？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嘲讽我？

　　我宁愿是在嘲讽。

　　其实我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只是心里比较难受而已。

　　老板担心我们，又不愿意扫兴，给我拿的啤酒是度数最低的，两罐小的很，压根就喝不了几口，又哪里会喝醉呢？

　　醉的不是酒，是人的心。

　　我们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晚上，也算是我们常规操作了。

　　宿舍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书基本上都留给了下一届的学弟学妹，造福一下他们。

　　她送我的东西想丢又实在舍不得，索性打包寄回了家里，我姐看见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什么时候这么精致了？

　　我笑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每个东西都是我的爱人花了无数时间和精力认真挑选的。

　　它们身上有她对我的爱。

　　干脆就留着吧，万一以后哪天又梦到她，还能睹物思思人，不至于太悲惨。

　　好吧，我就是如此卑微。

　　窝在床上的时候听到她们在讨论毕业后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既显得自己成熟，又能说明自己还年轻。

　　我笑了，女生的要求总是喜欢挑战不可能。

　　看向衣柜里面的衣服，有不少是我们的情侣装，怎么处理它们也成了一个问题。

　　之前看到网上说分手后还不舍得丢掉前任送的礼物的人不值得喜欢，我不就是那种人吗？

　　不过我也不指望别人喜欢我，更不想去喜欢别人。

　　遇到她之前，我看似向往爱情实则冷淡到极点，看似稀罕实则碰都不想碰，觉得这东西有没有都一样。老娘以后养狗喂猫开店卖花，跆拳道武术防身术样样不差，一个人不也能把自己倒腾的很好？何必找一个人来气自己呢？

　　人总是在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

　　遇到她之后，就不知不觉地想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计划好，想和她一起，一直在一起。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到底是什么，或许本身就没什么，我只是喜欢她，除了她老娘谁也不想要。

　　我们是一周前分手的，分手之后我们就再没联系过。

　　这几天我尽量呆在宿舍，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省得见到她之后难以自持，丢了爱情还没了面子。

　　鼻子有点酸，容我先揉揉。

　　这时候突然收到了她发给我的消息，她约我明天中午去食堂吃饭。

　　我知道这是要做一个了断的意思了。

　　从床上腾地坐起，看看镜子里那张有些憔悴的脸，有了一种危机感。连忙从室长那里借了一片面膜，刚敷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好好护理过的脸在开始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只是被我冷酷无情地镇压了。

　　等面膜的时间里无所事事地刷着某音，这是我一贯的打发时间的招数。

　　有些事情，只要你不刻意地想起其实就也还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幼稚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对错就能评判的。

　　或许爱情本身就无关对错，所有走不到一起的两情相悦都是一种遗憾。

　　这种遗憾从来不分性别。

　　但我们还得带着遗憾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