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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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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总是很敏感的。
柳博芙尤其如此,她在第一眼看到末底改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眼睛上覆盖着死亡的阴霾。
“你又杀人了。”柳博芙坐在候机厅里,用俄语对末底改说。
“当然,你刚刚也在场。”他用同样的语言回答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末底改用沉默回答她的问题。
“几个?”
“四个,柳博芙,四个。”他闭着眼睛回答她,“为了逃出来,我杀了四个人。”
柳博芙知道无法用语言去安抚他,所以只是把自己的鼻子抵在了末底改的脸颊上——一种古老的,表示亲密与信任的肢体语言。
“做完这件任务,你就从机构里退役,好吗?”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控制着音量,“七年里你完成的任务足以让你成为机构里的传奇人物之一了,退役了,你可以去弹管风琴——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大师的。”
“那你怎么办?”
“我?我会继续留在机构里,扮演某个男特工的情人,去□□几个好色的敌人,然后在某条小巷里被仇家打死。”她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最后的那一句不是悲观的幻想,而是绝大多数从事情报工作的人的最终结局,在一个自己选定的地方,在合适的时间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死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望。
末底改静静地听,手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香烟,这引起了以色列机场安保人员的注意,“我可能刚走出机构的大门就被仇家开枪打死了。”
“你可以用假身份。”
“不要再有更多假身份了,我就是用谎言打造出来的。”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轮流抽着同一根香烟,再偶尔看一看那个凶神恶煞的保安。
穆罕默德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把UZI冲锋枪和四个装着20发9毫米冲锋枪弹的弹夹,分别递给两个队友,又拿出一把马卡罗夫,推上子弹。
“昨天已经有人踩过点了,而且德国保安全部没有配枪,放心大胆地潜入,完成我们的任务,杀掉那群犹太狗。”他说,一名队员把另一个装着武器的大运动袋拖了出来,“现在,出发吧。”
他们走出公寓,一些人正在奥运村里放烟花庆祝,这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便利。也许直到明天早上,他们才会发现犹太狗已经被我们控制了。穆罕默德想。
他悄悄地走进了以色列运动员所在的大楼,后面的人马上跟上,但一个出来上厕所的运动员发现了他们,穆罕默德开了一枪,九毫米子弹轰飞了他的半边脸。
“黑色九月”行动队开始行动了。
同时,所罗门也站在了穆罕默德他们住过的公寓门口,他在食死徒情报系统当中,担任的是扫尾工作,那些任务文件不可能一烧了之,也不能带在身上,只能把他们放在一个不可能有人进去的地方。
他举起两根魔杖,开始用拉丁文吟诵古老的魔咒。
类似这种古老的召唤式黑魔法,一般都是用拉丁文的,而如果把它们翻译成别的语言,则极有可能出事,他的老前辈弗洛伊德就是这样,在研究的时候把自己的命搭上了,还差点掀翻霍格沃滋。至于两根魔杖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施一次法就得换一根魔杖吧?
黑色的雾气在他的杖尖慢慢凝聚,会成一股,朝公寓的大门里飞去。
可惜了那个葡萄牙姑娘,她挺好看的。所罗门一边念咒一边想,他不像大多数食死徒一样,痛恨鄙视麻瓜,相反,他挺喜欢麻瓜,他能在这样一个组织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仅仅是因为超群的技巧,所罗门相信,如果伏地魔大人也会做“鬼屋”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鬼屋”是古黑魔法圈对建筑魔鬼召唤咒的简称,这是一个形象的词,被施了“鬼屋”的建筑内部会变得黑暗无比,而且游荡着食人心脏的魔鬼,如果有人要拿到建筑物里的东西,只有走进去,但基本上没人能出来,历史上唯一那个出来的人是这个咒语的发明者。
最后一缕黑烟飘进了大门,所罗门放下魔杖,看着黑暗如潮水一般从走廊深处涌来,在大门处停了下来,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狗接到了主人的命令一样。
那个葡萄牙女孩会经历什么呢?他边走边想,但这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范畴了,“鬼屋”就像一个黑洞,吞噬一切。
嗯,今天想的有点太多了。他想,从大衣下拿出了一瓶灰色的魔药,一口气喝了一半,他原本散发出一点犹豫的眼神又变得平淡了。
“啪”的一声,所罗门幻影移形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所以他才是最棒的扫尾者。
末底改经历了八个小时折磨人的飞行之后,终于降落在了慕尼黑国际机场,当他下飞机看到机场的报亭里的报纸的头条是关于以色列运动员被绑架之后,他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就是上帝在捉弄他。
他点燃一支香烟,站在机场的角落里面平复心情。
“我们这下怎么办?”柳博芙也在抽烟,焦急地问他。
“等。”末底改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希伯来单词。
“我们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啊!”她就像一个刚入行的,正义感极强的新手一样冲他小声地叫了起来。
“你比我干得久,你知道沙姆龙的间谍手册里是怎么写的。”末底改继续抽着烟,绿色的眼睛却开始慢慢地扫视机场里的人们。
“等待才是谍报活动的艺术。”她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你知道吗?”末底改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感觉到有人在机场里盯着我们,我有几个候选人,老办法。”
柳博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我不希望你再杀人了。”
“如果我们不杀人,他们就会杀了我们。”
“我以为你很讨厌沙姆龙说的所有话。”
“讨厌归讨厌,但它们都很有道理。”
末底改站在原地抽完那支烟,然后把烟头扔到地上有脚踩灭了,“我们去租一辆车,带他去慕尼黑西郊逛一圈。”
他们移动了起来。
“看见了吗?后面的那个人也开始跟着我们走了。”末底改用刚好的音量说,柳博芙看着机场商店玻璃反射出来的那个东张西望的亚洲人,“我不觉得他是跟踪的人。”她说。
“没错。”末底改说,“但我们要做好他也是个跟踪者的准备,合格的跟踪者可能会让你注意到他,却不在意他。”
柳博芙拐进一边的女厕所,末底改继续朝租车店走,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人选,那个穿着格子大衣的英国人已经好几次出现在他的身后了,如果那个家伙要干什么事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从一号航站楼跟着他绕到二号航站楼。
末底改办好租车手续,租了一辆窗户是深色玻璃的大众车,在前去停车场的时候,他加速跑过一个转角,确认那人还没跟上来之后,用钥匙打开了一个储物柜,拿出了里面的伯/莱塔1934和点二二口径伯/莱塔,这是沙姆龙的志愿者帮他们带来的,刚刚那个给他租车的人也是一个志愿者,她给了末底改一辆机构存放在慕尼黑国际机场的车的钥匙和一辆摩托车的钥匙。
等到跟踪者也走到了他的附近时,他已经关上门,继续走了。
末底改在停车场里打开了那辆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室,然后爬到后座戴上了放在那里的摩托车头盔,他注意到,跟踪者钻进了一辆越野车里,也许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十码开外的那辆摩托车那里。
柳博芙从航站楼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这辆车,然后钻进了副驾驶,再爬到驾驶座。
“你应该做一做反侦察再进来的。”末底改有些不满地说,他把点二二扔给了她。
“那个家伙看到过我了。”她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我再怎么转都只是像个傻子。”
末底改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开车带着他逛逛,我会骑那辆摩托车。”他指了指,“一枪解决了他。”
柳博芙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能说服末底改——在这一点上,他们很像——她只能像放飞一只可能再也不会回家的鸟一样放任末底改离开,即使她知道结果可能是他又一次像九月一号时间一样离开她,又或者是在杀了太多人之后终于发了疯。
也许她不得不像一个在战争中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那样等待末底改回到她身边,尽管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助理特工,但助理特工永远这是助理罢了。
就在她自己想的时候,末底改已经从后面偷偷溜下去了,跟踪者甚至没有发现,而是在点烟。
柳博芙发动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慕尼黑南郊的路况非常好,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末底改跟在那辆越野车后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心里想着应该在什么地方击毙他,当他看到了一个弯道时,他加速冲了上去。
摩托车与越野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末底改可以看到驾驶座上开着的车窗,他开到车窗旁,跟踪者突然向下看了看什么东西,然后猛然转过头,看着末底改,同时打方向盘,准备用车撞他,末底改的伯/莱塔已经瞄准了他的头,他扣下扳机,子弹射出枪膛,射进了跟踪者的眼睛。
尸体倒了下去,方向盘却没有转到它该去的地方,越野车继续打着急转弯朝他撞来。
末底改只看到了极速接近的黑色车身。
他失去了意识,又一次坠落到了他潜意识的深渊里,他看见了柳博芙哭着求他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