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莲花》姽婳人间

3、挑选

　　北陆地小国弱，从需要进献贡女给夏国就可见一斑。

　　而莲花和其他的二十几位北陆贵女甚至还要被各皇子王孙挑选，她们就像集市上的货物一样，这是弱国女子的悲剧。

　　新丰公主已被老皇帝指给了太子李沣，因此最先挑人的便是安王李澈。

　　莲花坐在侧殿的圈椅上喝茶，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在皇帝还没有开口让李澈挑选前，与李澄联系上。也不知道李澄还记得自己吗？三年前他在北陆遇险，是自己救了他。

　　不过，他即使是个忘恩负义的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拥有的条件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几名北陆贵女正在奉承新丰公主，大家都在待选，唯有新丰公主已经确定了身份。奉承一个太子侧妃，也不失为一个“贤明”的举动。

　　左右时辰还早，莲花提裙走到殿门前，假意欣赏夜色下浓重的雨幕，看雨水顺着檐顶滑下，坠落一道道水流，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广袖下早就备好的一袋金子悄悄递给了廊下立着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内侍，那内侍并不犹豫，立马收下莲花的钱财。

　　莲花道：“里面除了金子，还有张字条，将那字条交给肃王，办好了这差事，肃王定会给你十倍的赏赐。”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内侍应声退下，绕过回廊，与回廊拐角处的内侍耳语了几句便走远了，应是办差去了。

　　先是有宫人引新丰公主入主殿行大礼，余下的人不免有些忐忑，都屏气凝神的想听听大殿里的声音。可显然，什么也听不到。

　　莲花望着雨幕，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来领她们剩下的人进去。

　　入了大殿，贡女们难免被大殿里夺目的富丽堂皇所吸引，甚至有人惊呼出声，唯有莲花冷冷的站在她们最显眼的位置，她的美貌不容忽视，她的清冷更是令夏国皇族惊艳。

　　她故意不去看李澈的方向，而是转身举目，款款顾盼，逐一细看在座其他的男子。

　　肃王李澄作为先帝遗孤，坐在一众年轻王爷之中，是尤其特别的存在，他坐在那里一动没动，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呼吸也不存在。莲花知道他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突然有些怀疑他今晚会不会向皇帝讨要自己了，毕竟这一举动与他的隐忍路线相悖。

　　皇帝李珂是从长兄手中继承的皇帝位，许是即位的过程不甚光彩，他很怕人们怀疑他的合法性，所以但凡宫中宴饮，他必会请先帝独子李澄参加，借以显示他是堂堂正正继承的皇帝位，更借以显示他这个当今圣上对先帝之子如何的关照。

　　见过了宫中尔虞我诈的莲花知道这究竟有多假，若不是李澄是个残废又表现得无欲无求，他能安然的活到现在？

　　李澄坐在皇帝左下方的位置，观察着殿中站着的三十多名北陆女子，这些女子年纪大点的十八九岁，年纪小点的十二三岁，个个华衣白羽，璎珞玉环，均是北陆贵族淑女的打扮。她们中唯有一人穿着南朝汉服，鹅蛋脸，美人尖，广袖长裙，她穿着浅色的衣裳，宽幅披帛长长地流曳于大殿的地上，似两缕云彩漂浮。

　　宫中乐师演奏着清商乐，在坐的都在看莲花，而莲花则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澄。

　　李澄心下发沉，他当然知道莲花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光州的金矿？非常诱人的条件，他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

　　可是要怎样才能即得到她，又不会引起皇帝忌惮呢，这着实有些难度。

　　想到在北陆时的恩情，李澄更是不忍心拒绝她，左右为难之际，李澄心生一计，便拱手对皇帝道：“陛下，可否让微臣的女人回到微臣身边，免得让几位兄弟误会，将他挑选了去。”

　　满座哗然，大家心下惊讶，李澄这个“废人”从来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今天居然率先开口要人？

　　皇帝亦诧异道：“你的女人？你说这里面有你的女人？她是谁？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李澄迫不及待的自己滑动着轮椅上前，抓起莲花的手，举起来，道：“就是她，北陆玺主之女安莲花。”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娓娓道来，“三年前，陛下命微臣出使北陆，在那里微臣邂逅了莲花小姐，自觉情投意合，便与她私订了终身，那时微臣本想带她回夏国，不想微臣却遭遇刺客袭击受伤严重，被手下紧急送回了夏国，将她遗落在了北陆。”

　　李澈原本对这些女人不感兴趣，只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饮酒。现在听见他那个残废了的堂兄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语言来，不免有些好奇是谁会看上他这个废物。

　　循声望去，轰然呆住，半天忘了言语，那女子穿了一身浅色衣裙，头上珠钗有月色烛火的光华，在被搅动的空气中轻轻地颤，而她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熟悉，他一愣，脱口而出：“茉泠，你是茉泠吗？”边问边上前，也拉住了莲花的手。

　　莲花被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嘴脸惹的直犯恶心，上一辈子不觉得，当死过一次之后才发现，什么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都是骗人的，真那么爱又怎么会用别人当作替身呢？都是好色和见异思迁的借口。

　　莲花甩开他的手，冷冷的说：“阁下认错人了......”

　　李澄一笑，道：“七弟别闹，这是你未来四嫂。”李澈在皇族这一辈中排行老七，而李澄则排行老四，既然皇帝愿意表演骨肉亲情，他就配合皇帝好了，看他儿子这样打脸不打脸？

　　果然，李澈斜睨着李澄，道：“她既是贡女，理应由我们平等挑选，我要她了。”

　　“安王殿下，我和肃王殿下都已经发生了夫妻之实了呢……”莲花理了理披帛，不紧不慢的说。

　　北陆女子不像汉族女子，她们从来不会觉得男女之事不可以宣之于口，莲花转身向李珂行了一个大礼，道：“启禀陛下，三年前肃王殿下访问北陆时我们便已私订终身，这也是我母亲让我做贡女的原因。”

　　她说完转身举目，款款顾盼，逐一细看在座每位男子，仿佛自己在宣布一项自己的荣耀，并不觉得私订终身是件羞耻的事情。

　　她的目光落到李澈身上时，有刹那的停顿和犹豫，然而也只是仅够令李澈本人觉察到的一刹那，她很快移目，淡定地扫视完所有人，再徐徐侧身朝皇帝福了福身：“莲花再次启禀大夏皇帝陛下，臣女已与肃王李澄结为夫妻，望陛下成全。”

　　她有别于大夏女子的直白和不知廉耻令李珂大惊，更令他吃惊的是，她怎么会看上李澄这个废物？还来不及细问，就听次子李澈道：“父皇，按规矩理应由我先挑选贡女的。这个贡女我要了。”他可不能让这位神似沫泠的女子跟了李澄那个残废。

　　李澈一向懂礼仪知进退，李珂还没有见他这么失礼过，再则，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李澄难堪，到底有些有损他一贯呈现给世人的仁爱形象，便不悦道：“澈儿，澄儿是你兄长，亦同是亲王，你休得无礼！”

　　莲花料定李珂定会嫌弃她磨腹子的身份，便更加坚定的说：“请皇帝陛下成全我和肃王殿下。臣女作为北路玺主之女，身份也配得上肃王殿下。”

　　她的直白和坚持更是令李澄诧异，想起在北陆时她救他的情形，他亦恳求道：“请陛下成全。”

　　李澈冷冷的说：“莲花小姐，你可想好了，肃王可是个残废，跟了他有你什么好。”

　　次子将“残废”二字宣之于口，太不体面了，李珂赶紧喝断他，这个莲花原本就是磨腹子，现又与李澄私订了终身，实在不宜做他的儿媳妇，有损澈儿的体面，便故作大度的对现场的人宣布：“既如此，朕赐北陆玺主之女安莲花予肃王李澄为妻......”

　　李澄和莲花忙异口同声的道谢，李澈却道：“我就不相信肃王兄才去北陆几天就与莲花小姐私订了终身。”

　　李珂更加不悦：“澈儿，为了一个女人便与兄长翻脸，有失体面。”

　　他不怒自威，李澈不敢再多言，只暗恨自己刚刚低头喝酒，没有留意贡女们的长相，错失了这个和沫泠长得极像的贡女。

　　接下来便是各位亲王皇子挑选贡女的戏码，席间觥筹交错，李澄也喝了几杯，莲花坐在他身旁还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就这样，她便和他成为了利益共同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