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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12|113|114 ...

  •   112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要谋朝篡位的人,会在起兵的前一天下午,耗三个时辰去田地里摘菰叶呢?
      (菰叶,大概是茭白的叶子吧,宋朝时包粽子不是用箬叶是用这个的)

      恐怕只有他方应看了吧!

      采回菰叶,浸洗了之后,又花了一个晚上跟厨娘学习怎么包粽子,到了凌晨才算是做出了自己觉得满意的成品,然后又亲力亲为地煮粽子。

      靠在火炉边的墙上,被炉火照得满脸通红,汗如雨下,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得意。方应看记得,无情曾吟过东坡居士的诗,“时于粽里见杨梅”,于是特地取了上等仙居杨梅的果脯入综,做成筒状的蜜饯综,配合萤白如玉的精选糯米,味道一定十分清甜。

      无情一定……应该会喜欢吧?

      被唤醒的时候是巳时三刻,方应看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熬了一夜有些累了吧?

      唤醒他的人诚惶诚恐地禀报:“宫里派人来宣,午宴快开始了。”

      “知道了。”方应看活动了下酸痛的脖颈,“准备热水,我这就去换衣……”话未说完,人却忽的一顿,脸色霎时有些惨白,急急忙忙地掀开了锅盖,锅里的水差不多已经烧干了,粽子的边角也是一片焦黑。

      眼下也没有时间重做,方应看便也顾不得烫,将那沾着水的一串粽子往自己怀里揣了,才回身往自己卧房走。

      本想在入宫前去一趟六扇门,眼下也没有时间了,待梳洗完毕,午时只剩下三刻,今日五月初五,端午佳节,皇上在御花园大宴群臣,是午时开始。自己必须按时到达御花园,否则难免横生枝节。

      难道要遣别人给无情送去?方应看望着自己只能用糟糕来形容的成品,犹豫再三,还是扯断了丝线,将其中唯一可看的一只塞进自己的衣襟。

      总觉得今天会遇到无情,尽管方应看今天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无情,最不想看到,却又如此渴望能够见到,好像每次遇到无情的事,方应看都会如此矛盾。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矛盾呢?如果……如果无情消失了的话……

      方应看心中一惊,马上甩开这些可怕的念头,踏步出了房门:“来人,备马!”

      方应看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午膳尚未开始,进进出出的大小臣子们还在各自寒暄,全然不知今日即将变天。

      方应看与院门口的禁军副统领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颔首,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方应看嘴角轻笑,正要迈步进门,却忽然看到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无情?他怎么会在这里?

      ——

      “戚兄?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戚少商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再等等,惜朝说要等到午时一刻。”

      “快了,我马上叫弟兄们准备。”王小石转身往内院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说起来,戚兄,顾兄弟去哪里了?”

      “他在宫里等我们。”

      戚少商眼前,又浮现那天晚上的情景。

      ——

      “戚大楼主,我知道你觉得让金风细雨楼干涉朝廷纷争有些不妥,但是你应该不介意我卖一个人情给王小石吧?”

      “人情?”戚少商对于顾惜朝忽然如同嘲笑一般的称呼只剩下苦笑的份了,自己和惜朝的误会,到底何时才能够解开呢?

      “王小石现在是通缉要犯,如果能够将功抵过,不就可以顺利回来接掌金风细雨楼了吗?而且,之前金风细雨楼因为我还落下了个窝藏要犯的罪名,如果平乱有功,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你的意思是……”

      “从明天开始,你召集尽可能多的金风细雨楼兄弟,暗中部署安排,三日后,你带他们去皇宫阻止方应看。不过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大伤亡的,方应看军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我的人,所以我只是给他们个现成便宜。”

      “这……”戚少商有所迟疑,如果平乱有功,对于现在被通缉的王小石和被朝廷监视怀疑的金风细雨楼的确是大有裨益,但是……

      顾惜朝见他迟疑,似乎猜中他的心思,脸色立时暗了下来:“你不信我?”

      “不是!”戚少商当初之所以不愿意牵扯金风细雨楼,除了他说的那个理由,的确,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原因是当初他的脑海里曾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这次顾惜朝真的居心不良,便只害自己一个人好了,不要连累其他。他自己的确是无条件地相信地顾惜朝,哪怕顾惜朝是一杯穿肠毒药,他也准备毫不迟疑地喝下去。但是他不能拿金风细雨楼拿自己的兄弟们去冒险,因为他是戚少商,是那个因为一念之差,却给连云寨灭顶之灾的戚少商。

      “你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顾惜朝见他立时否认,随即轻笑起来,“如果这一切只是我布下的局,方应看没有造反,那么大举入宫的金风细雨楼和你都将万劫不复。但是这一次,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我顾惜朝,不会再骗你戚少商。”

      戚少商有些失神:“惜朝……”

      于是,那人便笑得更欢:“你这什么表情?难道你舍不得这个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不想王小石回来?”

      “怎……怎么会?”戚少商只愿与顾惜朝天涯相随,只是奈何一身重任,若能卸下,他怎会不甘愿?

      听得他言语上有所疙疤,顾惜朝又不免生起气来:“哼!你这种死脑筋的人,要是不把金风细雨楼的麻烦都清干净了,你肯定会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死活放不下!那我……”顾惜朝顿了顿,没往下说,只是低头狠狠地灌了一口茶。

      对上顾惜朝忽然的喜怒不定,戚少商是一阵纳闷:“那你怎么样?”自己的确是那种人,自己给金风细雨楼摊下的麻烦,自然要自己解决,“江湖有千斤,一个大侠担八百。”自己身上扛了八百重担,一日卸不去,自己便不得一日自己。

      “总之就这样!那天你带人去充充门面也是好的。而且一呼百应这种事,也只有你戚少商做得来,最好给人一种你金风细雨楼尽了全力的感觉,铁手追命和冷血,你也叫上。你若是怕我骗你,就先找地方藏着,等他们动手了你再动手。”

      没想到顾惜朝孩子气地闹起了别扭来,戚少商也自知自己这次婆妈多事了——他戚少商何时这般投鼠忌器,胆小怕事起来?于是忙答应了下来:“好!我明早就去准备。”的确如顾惜朝所说,这么做,是现在最好的举措,但是他也很快发现顾惜朝漏了一个人,“那无情呢?”

      “无情有别的事要去做。”顾惜朝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竟有些为难的神色,“最好是能用钱能够办得到。”

      戚少商不免更加疑惑,顾惜朝到底又有什么打算:“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顾惜朝说的是让自己带兵勤王,而不是他们两个人,那顾惜朝呢?他那天又要去做什么?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方应看为什么选在端午当日起兵吗?”

      “不是为了赶在诸葛神侯回来之前吗?”

      “不完全是。方应看如果真想成事,又怎么会怕一个诸葛小花,诸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因素而已。他之所以选在那天,是因为那日正午,皇上会在御花园大宴群臣。这个‘群臣’,甚至还包括京城守军的一干将领。只要他一逼宫,控制的,不止是当今皇上,还包括满朝大臣,而且,京城守军也不会来支援禁军。更何况,方应看一早就收买了大部分的皇宫禁军。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如果我不是釜底抽薪的话,肯定动摇不了他分毫。”

      戚少商一早便知方应看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有想到其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多年以来,方应看一直凭着有桥集团为他创造的巨大财富,在京城里收买拉拢官员。更四处搜罗奇珍异宝倾城佳丽上呈皇上,所以深得皇上宠信。一个月前,他提出这次端午盛宴的建议,并主持修葺御花园的大小事宜,利用修葺御花园的便利,将兵器藏于建材之中让叛军伪装成民工混入城内。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更可笑的是,皇上还将那日皇宫的守卫工作都交给了方应看这个神枪血剑小侯爷负责,原本大小官员留在宫门外等候的车辆护卫也可以帮到守军不少,如今倒被方应看光明正大地以有碍观瞻外加阻碍交通为由赶了个干净!”

      “能部署到如斯地步,做到这般滴水不漏,我顾惜朝亦自愧不如啊!”

      顾惜朝自嘲一声,戚少商却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那……三日后他准备怎么做?”

      “到时候叛军和方应看一众下属会逼入皇宫,包围御花园,而他本人,将会在宴会上直接手刃那个昏君。”

      昏君……戚少商知道顾惜朝一向看不起当今皇上,但是如今听得他一口一个昏君,还是有些瞠目。

      “外面的人,就交给你和金风细雨楼了,我和无情会去阻止方应看。”

      戚少商想问为什么顾惜朝不带自己去而是带无情去,却还是按捺下来,点了点头。顾惜朝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安排,自己应该相信他。

      ——

      而三日后的现在,戚少商站在金风细雨楼的大门口,整装待发。想起那日那人笑着说那一句“我顾惜朝,不会再骗你戚少商”,依然能扯开嘴角,笑得如同痴儿一般。

      自己,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某莫觉得自己最近对包子真的很不错啊,明明小顾还在生他的气,但是不知不觉之中,还是会说一些真心话让包子心花怒发一下,多好啊,其实这基本上就是以后包子与小顾的相处模式了,偶尔闹闹别扭,然后包子肉麻下,色狼下,而小顾则不小心表露一下真心,于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但是包子本人一定还没有发现,他因为小顾一句话而陶醉了这么久,所以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要小顾表白啊表白~所以留到最后吧~)

      ******************我竟然用菊花做了分界线oh~no~***************

      113

      无情……

      身边来来往往的喧闹与芜杂好像都不存在了,方应看就这样隔着荷花塘远远地望着无情。

      他们已经多久没见了,原来他还是当初的那副模样,就好像那一日,也是在这个荷花池边,眉目清冷如画的那一个无情,只是那日他只给自己不以为意的一瞥,如今却露出如此冷峻仿若仇视的眼神来,方应看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表情更让自己刻骨铭心。

      不,都不是,方应看怀念那时,无情住在自己府中,两人闲暇时难得讲到一处志趣相投的地方,于是明明因为师弟们惹下的麻烦而眉头紧锁的男人忽然不自觉地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至今想来仍能让方应看回味良久,那时也曾想,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其他的一切抛却又如何呢?想到这些,便不由得回想起某一个让他心疼不已的表情,那是记忆当中,无情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身体,双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紧紧地闭着眼睛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隐忍表情,就好像一只无助却不愿意屈服的小猫,自己明明心疼却不愿意放手。

      是啊,原来毁掉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以现在,被他用这种目光凌迟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方应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原本只是能看到就足够满足,尽管自己并不希望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看到他——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于是脚步踟蹰,久久不能移动半步,直到有莽撞的大臣撞到了他的肩膀,他一时不察,踉跄了两步险些堕落池中。

      “王大人,这还没开宴,您老怎么先醉了?”

      寒暄了两声,算是化去了尴尬,但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荷塘那边早已不见了无情,心里顿时有些气急,对于自己刚刚微笑着送走的御史大夫也生了不少怨恨——这老匹夫,等我当了皇帝,第一个就诛你九族。

      却忽然听得身边有人清冷的声音:“方小侯爷,您来晚了。”

      方应看身体忽地一顿,回过头本能地微微俯身垂下眼去,看到那人坐在轮椅之上,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方应看一瞬间恍若隔世,彷佛刚才自己隔着荷塘看到的眉目冷峻的男人只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一个幻影。

      不,相对于那远远地一望,面前这个触手可及笑颜如花的男人才更像是幻影吧?

      于是在思绪还没有分清楚之前,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要去求证,而当自己不怎么温热的手掌心碰到他冰冷的脸颊,那种感觉,就好像一道惊雷从头顶狠狠劈下,在无情侧过头躲开自己的手之前,方应看已经忽的缩回右手后退了半步。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侯爷说笑了,无情虽然不才,好歹也是六扇门的四方总捕,今日来负责皇上的安全,有何不可?”

      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动摇的人,只有无情而已。而此时的方应看已经很快恢复了冷静,言语之间,是一如既往地“纯真”与“直率”:“可是四方名捕……不都是戴罪之身吗?”

      “小侯爷怎么忘了?”开口的不是无情,而是无情身后的风云一刀童白可儿,如果他不开口,方应看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个人的存在。甚至于现在,明天说话的人是刀童,方应看却依旧把有着些许疑惑的纯真表情投向无情,而无情但笑不语,只让刀童答他。

      “那三位爷的罪名虽然难脱得,但是我们公子这个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却难以坐实,六扇门里有个跟顾惜朝一模一样的追命,旁人看错也不足为奇,所以这毫无根据,怎么可以定我们公子的罪呢?小人记得这一点,还是侯爷您自己说的。”

      是的,当初放无情离开,又怕别人为难他,所以自己才拟了一套说辞为他脱罪,让无情可以一身轻松,谁知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方应看有些自恼,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刀童似乎比印象中口齿伶俐了许多。

      可是,就算无情可以脱罪,也不代表他这次能进宫,因为今日总负责这次御花园端午盛宴护卫的人明明是自己,而自己也毫无意外地将守护御花园的禁军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并没有安排无情成为皇上的随侍。

      方应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他突然觉得骨头有些发冷,好像有一只蚂蚁在其中舐咬,他挠不到,而更让他惊恐的是,他不知道那只蚂蚁是什么时候钻进自己骨头的,更不知道他到底吃掉多少骨髓,那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凉,颤抖从骨关节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这时,负责伺候接待的太监开始唤众人入座,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方应看也唯有暂时与无情分开,去迎接皇上,然后由随侍太监带领着寻了位置坐下。

      在宫人声音尖细的“赐宴”声中,端午午宴正式开始。方应看虽然担心那明明说是皇上随侍去忽然不见了踪影的无情,却也明白在接下去的三刻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将会让这中原大地,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所以此时此刻,再也容不得自己有半点分心。虽然对于之前不详的预感仍有所顾忌,却还是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时错觉而已,自己对着无情,总是会有些自己难以解释的奇怪感觉,这次大概也是一样。

      哪怕有万一,自己也不担心,因为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都可以补救,因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这个计划,自己甚至没有告诉身边任何的亲信,谁都不会知道的,在当初的部署进行当中,自己也把所有的细枝末节分散开来处理,除知道所有细节的自己能够串联起来之外,没有人想得到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雷媚不知道,铁树银花不知道,顾惜朝更不可能知道。

      (有人提出朝朝太神了,其实我想说,小方也没有输,他留了小顾不知道的一步棋哦,那会不会导致小方太神?不会,因为小方到底还是被小顾釜底抽薪了呀!)

      114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已经宽松了不少,皇上只顾与众妃嫔调笑取乐,俨然一番纨绔子弟风流成性的模样,而众位官员也开始离开座位,相互敬酒。其间歌姬乐师舞娘却一直不曾停歇,于是穿梭往来的官员也不忘趁机揩油一番,偌大的宴会,充满了一片靡靡之声。

      方应看一直冷眼望着眼前的一切,对于别人递过来的酒杯,带着自己都觉得虚伪不堪的坦率笑容一一回碰,杯子到了嘴边,却只是小沾一口,不见得有多少入喉。

      他需要保持清醒。

      直到他看到一直端坐着接受百官敬酒的蔡京站起身来,才放下自己的酒杯,站直了身体活动下筋骨。

      ——

      无情一直隐在暗处,眼睛半分也没有离开过方应看,看着他站起身来,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无情,你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吗?”身后的人顺着无情的目光望去,属于刀童白可儿沧桑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保护皇上。”无情没有回头,他看到方应看迎上前去,不知道在和蔡京说些什么,似乎还相谈甚欢。

      “是吗?为何我觉得你是来保护方应看的?”

      无情蓦地一怔,表情霎时有些僵硬,回过头来时,眉目间竟有些小尴尬:“你什么意思?”

      “刀童”没有回他,嘴角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这点意味在无情心里却被无限地放大,他刚想反驳一句,却听得面前的人笑着问他:“你要保护的人走了,不去看看吗?”

      ——

      顾惜朝说的是午时三刻,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

      藏匿于宫外店铺中的戚少商望了望窗外的日头,回头给王小石使了个眼色:“让大家做好准备!”

      话音未落,却听到远处传来大队兵马移动的声音,探出头去,便看到宫门前长街的那头整齐的行军队伍。

      打着方应看的旗号,这般光明正大的逼宫,方应看这人,当真大胆到如此地步?

      可是再定睛一看,戚少商却是一愣。那最前头骑着白马的,不是方应看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惜朝不是说他早已入宫了吗?

      ——

      方应看看着面前昏过去的男人,嘴角嘴角轻扯,早已经没有了上一刻的笑容可掬,眉目凛冽,眼神冷得可以冻伤人。

      “就留你一条狗命。”

      嘴里吐露着冷酷的话语,手却伸过去剥起男人的衣服来。谁知外衫才刚扯到一半,就听得身后传来那个自己朝思暮想如今却带了三分愤怒的声音:“你在做什么?你这个……禽兽!”

      远离喧闹的宴会,跟一个男人独自来到别院隐蔽处,然后打晕了对方还开始扒起对方衣服来,这种事情,的确会引人误会,但是现在昏迷不醒的男人是权相蔡京,难道无情觉得自己会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事情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刀童似乎在为方应看开解,但是怎么听来怎么让人觉得别扭,语气之轻浮,大有煽风点火之势。

      方应看一时又有些不安,但是对上无情的脸,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既然能跟来,证明你一直看着我是吧?”

      “我……”无情有点语塞,没想到方应看竟这样反问自己。

      “那么你既然会这么关注我,大概也是因为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方应看有那一瞬间,甚至希望无情是因为在乎自己才移不开眼睛,就像自己对他一样,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你最好不要阻止我!我不想伤你。”

      失去绝妙轮椅的无情,就算再加上一个刀童,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四周守卫都是自己的人,只要自己一句话,他们就会来拦住无情,只是——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这句话,方应看早就准备听上千遍万遍,但是如今听到无情说出来,却让方应看身形一怔,后退了半步:“你……要杀我?”

      没想到会看到方应看这般意外的神情,无情一时也有些迟疑。

      方应看又退后了半步,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你要杀我?无情,我待你如斯,你却要杀我?就为了那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当今皇上受命于天……”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就不会年年灾劫不断社稷动荡,就不会时时受制于蛮夷之族历尽屈辱。我有心取而代之,也自认有能力击退外族蛮夷,难道不比那一味龟缩的赵佶更适合当皇帝?千古以来,改朝换代,本来就是常有之事。他赵家江山,何尝不是黄袍加身,谋夺来的?”

      无情摇了摇头,望向方应看的眼神竟带了三分凄迷。

      “然后呢?”

      “天下自然尽归我所有。”方应看直直地望进无情眼里,“无情,只要你跟着我,我就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世间再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对于方应看的许诺,无情却只轻叹了一声:“富贵荣华不过南柯一梦,得失荣辱不过水月镜花。无情不过一介残缺之身,功名利禄何用?”

      方应看不由得一滞,却又听无情说道。

      “更何况,就算你取下了,守不守得住这江山也是未知之数。当今皇上是天子,是正统。正统这两个字,远没有你认为的那样简单。它是一种远比你我所能想象更强大的桎梏,一旦失去了这层制约,后果不堪想象。方应看,你收手吧?”

      “后果,什么可笑的后果?”

      “北有宋江之流,南有方腊之辈,带着替天行道的口号,处处与朝廷为难,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敢挥师入京,只因为正统这字?一旦这执政在位的换了乱臣贼子,这天下,多的是人打着讨伐的名义起兵造反。到时候,内忧外患,天下,必将生灵涂炭,就算你方应看再怎么决胜千里,运筹帷幄,到头来,也会耗尽心力,结局如何,谁又能知呢?而且万一……万一你失败了……”

      无情已经不再望着方应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前三步的地方,光洁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日光下反射着一点两点零散的光。他的表情带着方应看并不陌生的那种哀伤,那些被自己束缚的日子里,无情也常常望着窗外的雪出神,带着这种令人心碎的表情,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甚至让方应看有那种看到泪光的错觉。

      “你……”

      “他是担心你!” 不解风情的男人带着可笑的胡子可笑的脸,替方应看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这个堂堂六扇门四方总捕无情,见你造反,不担心天下黎民百姓,不担心你口中的那个昏君,而只是担心你!”

      “顾惜朝!”无情回过头,狠狠地瞪着顶着刀童脸的男人,脸上是一副被看穿心事的恼羞成怒。

      “刀童”一把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属于顾惜朝的俊秀来,于是刚刚那张人皮面前上小小的嘲讽,被数十倍数百倍地放大,嚣张到让无情咬牙切齿的地步。

      “我走我走,你们谈!”

      待到那个捣乱的男人一路后退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方应看才从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早已经忘了要去深究顾惜朝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跟无情在一起,而他的出现到底有什么意义?方应看本该敏感,本该一下子感应到危机所在,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无情,只剩下那种不可置信的雀跃。

      “我……我不懂,无情你……”

      “你什么时候懂过我?方应看,你什么时候真的懂过我的感受?你曾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可以给我,那么,我想要你收手,想要你放弃这个天下,想要你从今往后,跟我一起,只做个平凡人,你可不可以给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112|11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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