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ching》白虎琉璃

3、悲剧的雏形，卢克丽佳的诱惑

　　当晚回到家，凯瑟琳乖乖地回房，Ivan则跟着老管家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老爷在里面等您。”老管家恭谨地微微欠身，扭开门把，将门无声地打开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

　　Ivan一脸阴沉走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地关上。

　　“什么事。”Ivan也不等父亲从书桌后抬起头，便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手肘搁在椅背上，右腿架在左腿上。

　　看到儿子这种大咧咧没有一丝贵族风范的痞子坐姿（虽然看在别人眼中很酷，但“别人”不包括他父亲），维特气不打一处来，对儿子厉声道：“你看你那是什么样子！坐没坐相！给我把腿放下来！”

　　Ivan纹丝不动地坐着，道：“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纠正我的坐姿吗？老爸，你也未免太闲了吧？”

　　“什么老爸，要叫我……”

　　“老爸，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都佩服您孜孜不倦的跑题精神。”Ivan很没有孝心地打断了父亲的训斥。

　　“你！”维特勉强把气吞回肚子里，冷声道：“你最近怎么老拉着你妹妹出门？”

　　“什么最近，我平时有事没事都会跟凯瑟琳出去玩啊。”Ivan讥讽道：“不过老爸你几年不回来一次，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句“情有可原”听起来相当的刺耳。

　　维特当做没听到，继续说道：“从明天起，不准再带你妹妹出门了。”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哈！”Ivan嗤笑一声，站起来，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维特在后面叫住他：“站住！我还没有说完！在别人还没说完话之前离席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Ivan回头，冷笑道：“你都已经自己下了决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你说了不准就不准，我还有争辩的余地吗？不走还留着干什么。”

　　“你！你这逆子！”维特气得浑身发抖。

　　“好梦。”

　　“你回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吗？”

　　“哈！”Ivan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老爸，刚才可是你自己不肯告诉我原因的。怎么，你现在又改变主意，想告诉我了吗？”真是犯贱啊。

　　“你！你！你！”

　　Ivan重新坐下，道：“别你了，有什么就赶紧说。”办事一点效率都没有。

　　“……”维特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勉强恢复了个严肃的面相，道：“凯瑟琳就要嫁人了，怎么可以成天往外跑？”

　　轰隆隆——

　　Ivan像是被雷劈中了脑袋，有那么几秒脑中一片空白。

　　他刚刚说什么？

　　嫁人？

　　谁嫁人？嫁给谁？

　　“你！”终于轮到Ivan大惊失色了，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大踏步走到父亲桌前，双手撑在桌面，凶狠地问道：“老头子，你刚说什么？嫁人？凯瑟琳要嫁人？！嫁给谁？！”

　　“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凯瑟琳不久就要嫁出去，你不可以再成天带她出去露面就是了！女人家不能这样没脸没皮的，传出去凯瑟琳还能在上流社会里面待着吗……”

　　“放屁！你少在这里给我唧唧歪歪扯些没边没沿的事！凯瑟琳才18岁，还那么年轻，你要她现在就嫁人？！你有没有搞错？！”

　　“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维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大手重重地一拍桌子。

　　“狗屎！你再不交代清楚，我今晚就带凯瑟琳离开这个该死的家！”Ivan丝毫不惧，桌子拍得比他还响，宛若暴雷滚滚，“说！你擅自把凯瑟琳嫁给谁了？！”

　　“乔治·温士顿。”维特知道自己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外加说到做到，未免他真的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情，维特只能把对方的资料详细地说出来。他把一张照片移到Ivan面前，道：“乔治·温士顿是欧美船运界新一代的主宰者。”

　　看清照片上的人，Ivan眼眶撑到最大。

　　这不就是今天在摄影展上的沙猪吗？！

　　“就是他……？”

　　“没错。”

　　“他都三十好几了！”Ivan怒吼。

　　“正当壮年。”

　　“壮年个屁！这种像毒蛇一样的大叔，怎么配得上我的凯瑟琳！你发羊癫疯，想找女婿，也该挑个好一点的吧！？”Ivan狠狠地把照片摔回桌面，仿佛这样就可以把照片上的男人给摔成碎片一样。

　　“乔治·温士顿是个很好的人选，我不明白你对他哪里不满意。”维特冷冷地说道：“他虽然没有任何爵位，但胜在他掌握了欧美近八成以上的航业，和凯瑟琳也算门当户对了……”

　　“我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他是上帝，我也绝不会把凯瑟琳交给他，绝不会！”

　　“跟他联姻对家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联姻？以我们家族的权势，还需要牺牲凯瑟琳做这种联姻吗？！”

　　“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懂！我只知道，如果你要把凯瑟琳嫁给那个混蛋，我就杀了那个混蛋再自杀！我倒要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想把凯瑟琳嫁给谁！”

　　“你！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

　　“你这个逆子！”

　　


　　那晚，凯瑟琳抱着膝盖坐在父亲的书房外面，静静地听着房内传出的怒吼咆哮和砸东西的爆碎声。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族如果再不找个强势的大富豪依傍的话，就会逐渐衰败了！”

　　“家族衰不衰败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迂腐！”

　　“你这个不孝子！你当然不在乎家族的事业会变成怎样！你只要专心玩你的摄影玩你的导演就够了！但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强势的家族支撑着你，你可以舒舒服服地活着吗？！”

　　“我从来不奢侈，我也可以自己工作养活自己，家族的财势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你以为你目前为止所做出来的成绩真的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回来的吗？远的不说，就说说你这次的摄影展吧，你真的以为一群普通的大学生可以租到那么高级的场馆吗？如果不是看在你们那群纨绔子弟背后的家世的份上，你以为人家会二话不说就把场馆借给你们？没有家族的资金支持你们，你们可以租得起一天几千英镑的展览馆吗？什么家族的财势无关紧要，没有财势，你就是一滩泥！一滩躺在路边人们都不愿意踩你一脚的烂泥！”

　　“……”

　　年轻男子的喘息声粗重浑浊，像是快窒息了。

　　“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去学什么摄影导演之类无用的东西，家族的事业本来就是要让你继承的！我希望以你年轻的头脑，可以为家族已经僵化的体系注入新鲜的血液，让家族的事业重新发展起来！而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说什么不让凯瑟琳嫁人的话？”

　　“你的自由，本来就是以妹妹的牺牲为代价的！！”

　　房中静默了许久，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咆哮穿出门板，巨大的重物落地声让地板禁不住微微震颤起来。

　　凯瑟琳没有作声。

　　她缓缓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轻轻地闭上双眼。

　　


　　你的自由，本来就是以妹妹的牺牲为代价的！！

　　那晚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纠结的模样像是在做恶梦，但他明明没有梦见任何东西。

　　忽然，双目大睁，惊醒。

　　一条无声的身影借着微弱的月光跳入他的眼帘。

　　他冷汗涔涔，剧烈地喘息着，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才放下提得老高的心。

　　“凯瑟琳，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他顺手擦了把汗，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听见了。”

　　漆黑中，女孩的声音显得如冰似玉，轻轻敲落地面，发出悦耳的脆响。

　　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爸爸说要将我嫁给乔治·温士顿。”

　　他猛然一惊。

　　“凯瑟琳……”

　　“哥哥，我不想嫁给他。”凯瑟琳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哥哥，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他为难地看着妹妹，无言以对。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告诉她：当然没问题，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他的信心，在今晚已经被那个死老头打击得一点不剩了。

　　回到房中他细细地想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历程，很沮丧地发现，他的确成为了特权阶级。他很沮丧地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没有家族的支持，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一开始，他以为成功都是靠自己赚来的。

　　却没想到，原来背后有那么多人在支撑着他。

　　能不沮丧吗……

　　他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保护凯瑟琳。

　　就算把凯瑟琳带走，凭死老头的权势，还有那个什么见鬼的船运大亨的手段，要将他们两兄妹揪回来不比从笼子里把小鸡子揪出来难多少。

　　是的，无权无势无钱的人在面对权势的时候便只能妥协。

　　你没有抵抗的资本。

　　凯瑟琳定定地看着他。

　　“哥哥……”

　　“凯瑟琳，我很想改变事情的走向……但……我现在还想不出一个办法……一个可以真正保你周全的办法……哥哥没用……”

　　他想过带她走，想过让自己的某个朋友先和凯瑟琳订下婚约，避过这件事之后再解除婚约，他想过……

　　他想了好多个方法，但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在实力的巨大差距面前，所有的计谋都失去了意义。

　　“是吗……”凯瑟琳眼中没有一丝失望之色。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现在，也不过是更加确定而已。

　　“你知道吗，哥哥，我也想不出来呢。”凯瑟琳笑了笑。

　　“凯瑟琳……”他握紧妹妹的手，“我……我……”

　　“我明白的，哥哥。”凯瑟琳温柔地打断了他：“哥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还是喜欢看到哥哥意气风发的样子。”

　　“凯瑟琳……”他咬紧牙关。

　　“我迟早要嫁人的，我18岁了，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英国法定婚龄为16岁）。其实爸爸给我选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他比我大，应该会疼我吧？他有钱有权，想必也不会亏待我吧？他……”

　　“凯瑟琳！”他放开她的手，转而将妹妹紧紧搂入怀中：“别说了，别说了……”

　　凯瑟琳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凯瑟琳？”

　　他正觉得不解其意，忽然，脖子上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

　　那是嘴唇与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宛如被浇了水泥，僵硬了。

　　凯瑟琳的声音显得飘渺而媚惑——

　　“哥哥，这是你唯一可以帮我的……我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我不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但起码，我要把我的童贞献给他……”

　　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周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发出阵阵令人双耳刺痛的弦音。

　　“哥哥，你还记得，我最欣赏的女性是谁吗？我说过的，你还记得吗？”凯瑟琳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哥哥的异样，径自说道。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凯瑟琳最欣赏的女性，和凯瑟琳本身的形象根本一点都不相符！当初从凯瑟琳嘴里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温柔娴雅的妹妹为什么会欣赏那个女人。

　　当时凯瑟琳笑着解释道：“因为她在那个时代努力地挣扎，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使她的父兄，对她那么残忍，她却仍然爱他们。”

　　很凯瑟琳式的回答。当他听到的时候，也就释怀了。

　　凯瑟琳看人只会看到别人好的一面。他这么想着。

　　“哥哥，其实我骗了你。”凯瑟琳缓缓地解开他的衣扣，小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胸膛：“我欣赏卢克丽佳，不是因为她那么坚强……而是因为……她很幸运……起码她在嫁给不喜欢的人之前，能够……得到自己的哥哥……”

　　凯瑟琳不是一个主动开放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间的交流可以深入到什么地步，说到最后，她连声音都颤抖了，几乎语不成调。

　　他一把捉住妹妹的手，将她拉开。

　　“凯瑟琳，我是你哥哥！亲生哥哥！”他又惊又怕地叫道。

　　“我知道！我已经当了你18年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我的哥哥！”他的拒绝让凯瑟琳急得哭出来：“但我就是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我本来想隐瞒一辈子的……我本来想一辈子不嫁，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凯瑟琳也不知从那里生出来的勇气，再次扑到他身上，疯狂地吻住他的唇。

　　他心神俱裂，猛地推开她。

　　“凯瑟琳，你疯了！”

　　凯瑟琳跪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

　　“哥哥……”

　　“凯瑟琳，你可能是受到太大打击了，所以一时神志不清……”Ivan吼了她之后，看到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了，细声地安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清醒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谈，好吗？”

　　凯瑟琳一脸死灰地望着他。

　　“我在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吸引力吗？在这种情况之下，你都不愿意给我一点点温情吗？”她向他伸出手，却发现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只觉得心脏仿佛从高空摔落，碎成无数片。

　　“拥抱我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吗……”她噙着泪。

　　“凯瑟琳，你是我妹妹，亲妹妹！我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不可以做这种事情！”Ivan整个背部都是冷汗。

　　“……你爱过我吗？”

　　“我爱你，但，不是你想象的男女之爱，我们、我们只是兄妹啊！”Ivan只觉得舌头快打结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上这样诡异的情况。

　　“……”

　　凯瑟琳仿佛死去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

　　“凯瑟琳……？”他小心地唤道。

　　她微微动了动。

　　“我明白了……”

　　她慢慢地下了床，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房间。

　　Ivan心生不安，但现在却不是追上去的好时机。

　　他不想再让妹妹产生任何误会了。

　　回想起凯瑟琳以前的种种行径，以前许多的疑惑都在今晚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她从来不交男朋友。为什么她假日宁愿留在家里也不陪朋友出去玩。为什么她总是爱跟在他身边。

　　他原以为这是两兄妹感情太好了。

　　却没想到……

　　“神啊……”他疲惫的长叹一声，将脸埋入双掌之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