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墙里的女孩》醒醒也

5、回家

　　在医院待了半年，过年前爸妈把我接回了家，弟弟看到我就冲出来伸出手臂让我抱，他又长了个子，但还是小小一个，轻而易举就能抱起来。
　　这小孩越发的会撒娇了，“姐姐，我想你。”
　　我揉揉他的头，把事先准备的玩具递给他，他把玩具抱在怀里，又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
　　吃完饭，我和弟弟在楼下堆积木，他突然跑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幅画。
　　我走之前他还不会写字，看到画上面写着“我爱姐姐”着实吃了一惊，“这是小钰画的吗？”
　　他使劲的点了点头，指着画中的一个小人问，“姐姐，你看这个捧花的人像不像你。”
　　“哇，画的和我一摸一样呢，”我冲他竖起大拇指，“那旁边这个高高的男生是谁呀？”
　　“这个是我，”他看着画很认真的给我解释，“等我以后长高一点，他们要是再带你走，我就可以挡在你面前了。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姐姐。”
　　因为弟弟的话我又不争气的哭了。
　　除夕那天爸妈他们还在工作，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快到晚上时弟弟神神秘秘的问我，“姐姐你喜欢吃糖吗？”
　　“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草莓吧，闻起来很香。”
　　他自己默默的重复一遍，然后把手背过去，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根粉色的棒棒糖，他细心的把糖纸剥开，递给我。
　　他自己也含了一颗，有些吐字不清，“爸妈平时都不让我吃糖，你都不知道我平时多羡慕有糖的小朋友，那天老师说，以后十个小红花可以兑换一颗糖，我高兴坏了。”
　　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可弟弟看起来还是好可怜。
　　“我每天都能得到几枚小红花，你看，这些都是我用小红花攒到的糖，”他把铁盒拿出来，像献宝一样把糖果塞给我，“姐姐，你吃的药是不是很苦啊？我昨天看见你吃完药眼睛都红了，姐姐，这些糖我都给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我吸了吸鼻子，悄悄抿把眼泪，把弟弟搂在怀里，我的傻弟弟呀。我哄了哄他，一人噙颗糖，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然后门开了。
　　我习惯的起身，“爸妈，回来了。”
　　老妈冲我点了头，看见弟弟时她的脸黑了下来，我不知道原因，提心吊胆的站在一边。
　　“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要我说几遍，你现在大了没关系，弟弟现在正是长蛀牙的时候，”她让弟弟把糖吐出来，“你就不能尽尽当姐姐的责任，怎么就不懂事呢？”
　　她又扫了眼屋子，“住院住几天，把规矩都忘完了？放假是提升自己的好时间，你都多久没学习了，只有学习求知才能跟上时代。”
　　“你看看，这垃圾怎么能放桌子上？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哎，我真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晚上吃了团圆饭，妈妈在厨房收拾，爸爸跟弟弟去院里放鞭炮了，我站在楼上往下面看，心里堵的慌。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我听见耳边有人说，“小余。”
　　很久没见的另一个自己站在阳台上，她今天穿了个白裙子，寒风呼呼的吹着她的裙摆，她叼着棒棒糖，挑衅的看着我。
　　她笑了，朝我伸出手。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再也不想用力跳动，我握上她的手，她用力一拉我们两个就站在阳台上。
　　风真冷啊。
　　我看着她提起裙子，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熟练的迈开步子，像只花蝴蝶扑闪着翅膀飞出栅栏。
　　她躺在草坪上，身上的月光变成腥红色。
　　那晚抬出去的病人家属来了，他对医院的赔偿不满意，就抱着遗像赖在医院。
　　大雪连续下了几天。
　　房间的花被清洁阿姨丢在垃圾桶里，这间屋子又变的一尘不染，我失去了花，也没了那个爱笑的姑娘。
　　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偶尔会想想自己在墙里待着的原因，想不起来我就会哭。
　　我死都死了，却还是不开心。
　　外面的男人又开始哭，那声音不像是发自心底的难过，干巴巴的跟唱戏一样，我隔着玻璃往外看，男人怀里搂着照片，低着头玩手机，嘴里却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门外的护士围成一圈，看着男人小声的议论着。
　　“那个女人也是惨，摊上这么个老公，唯一的女儿还因为出车祸死了，之前她不是自杀过一次，好不容易抢救过来，这次又想不开吞了一罐的安眠药。”
　　“她自杀那天我好想听见有个小女孩在外面哭，不会是她死去的闺女吧？要我说，真是她闺女，那女孩应该去找她爸，那个女人住院这么久我都没见他爸来看过一次，现在老婆死了就惦记着那份赔偿金，怎么能有这么混蛋的男人。”
　　“你们看那张遗照都是多少年前了，我估计啊他连老婆的照片都没有吧。”
　　我往男人怀里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散着头发，很温柔的笑着。
　　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好想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说好了你可要当我孩子的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