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优柔绵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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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混混虎视眈眈盯着吧台上的一叠钱。
一丝丝紧张的气氛弥漫在酒吧中，西奥不由得停下了擦拭酒杯的动作，忐忑地拿起了手机。
这时候，应该报警吧？
祈时钦手插在裤兜里，瞥了一眼见钱眼开的两个混混。
贺轩龙点着烟，烟雾袅绕间，祈时钦的视线回到他身上，扫过那叠钱：“你还真是，堕落。”
贺轩龙掀眼，瞧了一眼冷清的酒吧：“这句话，原数奉还。”
论堕落，祈时钦数一数二。
“我可不想和一条狗相提并论。”祈时钦回敬道。
“没了祈家，你也不过是丧家犬。”贺轩龙起身，随手在吧台上按灭了烟，烫出一个焦黑的印子，“别惹林深远，他已经为你烧掉了整个家。”
“为我？”
祈时钦微微嘲讽。
“从你嘴里听到这话，真令人惊讶，我记得你也在那个家干过一些差事吧？心疼？”
这话似乎戳进了贺轩龙心中，他顿住，微微抬眼：“没有下次，你不会想重复过去的事。”
丢下这话，贺轩龙越过他走出去。
留下眼巴巴盯着钱的两个混混。
西奥心痛地望着吧台上的烟痕，叫起来：“呜呜我从英国订的红木吧台！”
祈时钦仿佛如梦初醒，看了吧台上的印子，又看了贺轩龙留下的那叠钱：“给你了，修桌子。”
“呜呜呜！”
西奥还是痛心疾首。
祈时钦转头叫住张笑，瞥了一眼那两个混混：“报个警，带这两号人走。”
这下那两个混混立即十分知趣，一看势头不对就溜走了。
祈时钦把车钥匙丢给了西奥：“车里有束花，去拿下。”
西奥把花拿了出来，装了水放在吧台上，玻璃杯正好挡住那个烟痕。
这下他才稍微轻松了点。
祈时钦盯着那束明亮的花，微微出神。
夜色漫漫，如看不见的潮水，淹没整个城市。
他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智障音响第一时间感应到开门的动静，飞奔过来叫他。
祈时钦嫌它烦，绕过它就走了。
半夜，他洗了澡，走到阳台上，隔壁闹过凶杀案的公寓黑漆漆的，脚下的城市却是灯火辉煌。
晚风吹拂，微凉。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林深远很快就接了电话。
他没存祈时钦的号码，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却还是接了。
祈时钦的声音一出来，他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让对方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声音如风沾了一点雨露，湿润冰凉。
落在耳间，有些漫不经心。
林深远顿住，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林深远？”
祈时钦这么叫他。
林深远敛了敛眉：“你想听什么答案？”
祈时钦的声音立马变了：“你还想为我定制一个答案？这么喜欢我？”
“……”
这人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林深远潦草回答：“我要睡了，晚安。”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手机放在了床头，没有再想起。
他闭上眼。
一夜漫长。
阳台上的木犀草莓进入了他的梦境，那株草莓和平时的原谅色很不一样，忽然在一夜间全都挂满了娇艳的果实，一颗颗泛着朝霞的颜色。
糖果似的颗粒在它们的周围落下，啪叽啪叽滚动着，五颜六色。
定睛一看，它们却都是花肥颗粒。
细细密密的，和土壤融在了一起，无声望着垂落下来的红色莓果。
于是草莓也跳下枝头，一颗一颗。
直到最后一颗还挂在最上方的茎干上。
“为什么不过来？”
地上的颗粒问着，声音出来，却是祈时钦的语调。
冷冷淡淡，无尽优柔。
像一个绵长极致的吻。
叮咚——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已经是上午了，阳光大发慈悲地落进了房间里。
林深远从被窝里爬起，睡眼惺忪地看见了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快来酒店，采访要开始了！】
他想起了这个采访，是南方系的周刊人物杂志搞的一个策划，选题是横店幕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并不怎么重要。
只是之前的剧组导演寻思着这也是一个宣传手段，才叫人过去，但主演都对这种小采访没兴趣，只有林深远有空，就打发他过去了。
经纪人接下了采访，蚊子肉也是肉，眼下整个娱乐圈都萧条，由不得挑三拣四的。
经纪人催促着，时间不多，林深远起来换衣服，在酒店大厅见到了等候的经纪人。
唐风入行十年，带过十八线，也带过一线，见过经纪公司从一无是处到兴盛，也见过巨星卷入对赌风波，绯闻缠身，一夜陨落。
尽管阅人无数，他回头看见林深远，观过各路美人的双眼还是忍不住欣喜地眯起，但顾忌经纪人的面子，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地坐下，冷着脸呵斥：“你可算来了。”
林深远淡淡应了一声：“嗯。”
就是这点。
唐风十分不喜欢林深远清高的性子，林深远看起来似乎非常好撩，但骨子里对什么都不在意，以为是水，碰到的却是铁骨，还是带刃的，刺啦一下都是血口子，这怎么在圈里面混下去？
但转念一想，这正好体现了他的价值。
交际小能手唐风见过大风大浪了，心想着他绝不会看走眼，林深远就是巨星的料。
只是——
他扫过林深远的脸，眉头皱起：“怎么没弄妆发？”
林深远似乎没料到刺会挑在这里，他出来匆忙，也不习惯艺人化妆的频率，但挡不住他这张脸就是天生的丽质，自带冷光白皮，站人群中就像小灯泡一样，一眼就能认出他来，辨识度极高。
混娱乐圈，第一招就靠这一点：白。
尤其在乌压压的合照中，放眼过去，你比别人白上几个色度，立马吸引全部焦点，艳压群芳。
为此艺人不惜去打针吃药，而林深远似乎是天生的白皮，浑身都白，和覆着不化的雪一样。
偏偏在这白雪之上，他还有着丝绸质感的黑发，泛着柔焦的光感，衬着他的肤色，少年温润又孤寂，白的像昼日之花，黑的如丝绒的墨。
绝顶的清冷美人。
唐风都忍不住嫉妒了一瞬。
这样的脸，什么妆扮都不用，自然就是人中焦点。
果然是他第一眼看中的人。
唐风为自己的眼光暗暗得意。
林深远已经往电梯走了，边走边说：“没说要拍照。”
这是个小采访，林深远在采访中也不算主要人员，基本只有几行字的豆腐块介绍，刊登照片的事更轮不到他。
唐风不禁扼腕，他离开东家后，资源没跟过来，这一点上倒是他对不起林深远，埋没了这颗金子。
他没跟林深远进去，在外面等着，林深远走进酒店的二楼，周刊记者赵敏敏已经等在那里，她为了这个策划忙碌了几天，采访了好几个名不经传的演员，从十八线到三线都有，一轮下来，她的感悟就是，十八线之所以是十八线果然是有原因的。
颜不行，离开修图就见光死，生图看起来不错的到动态下就原形毕露。
谈吐毫无修养，才疏学浅还不足以形容其肚里匮乏的墨水，磕磕绊绊就好比喉咙里卡了石头，说好的才华统统是空头支票，只有未来的粉丝才相信，完完全全就是诈骗。
赵敏敏随意翻开后面要采访的人物资料，也没几张纸，上面都是主演的照片和信息，那个临时被找来的配角甚至连照片都没发来一张。
就随意搞搞吧。
赵敏敏已经打好了腹稿，基本定下了给那个配角演员的台词，策划主题都是偏向幕后艰辛的基调，想来那小演员也会找这个机会大吐苦水。
她都听得腻出茧了。
咚咚咚——
敲门声礼貌地响起。
是对方来了，她确定门没锁，开口道：“请进。”
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未至，清浅的声音先行过来：“你好，赵记者，我是林深远。”
这音色如银月，丝弦般动人。
唤醒了一份尘封的记忆。
赵敏敏抬头，疏远的面容来到面前，一瞬间，她从富丽堂皇的酒店，穿越到了充斥着粉笔味道的渝中教室。
“林深远？！”
她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录音笔从她腿上掉下，落在了地毯上。
“你是……？”
林深远投去询问的眼神。
这个女生有些眼熟，但记忆早被蒙上了灰尘，他一时没想起来。
“我是赵敏敏啊，渝中一班的小糖豆！”
赵敏敏和小女生一样雀跃。
小糖豆这个称呼勾起了一点回忆，林深远隐约记得渝中的班上确实有这么个人，小脸圆圆，还喜欢脸红，和糖豆一样，就被叫成了小糖豆。
如今那个小女生剪着干练的短发，嘴上抹着迪奥经典色口红，妆容成熟，已经成为都市的白领，眉梢也有了精英人物特有的精致的刻薄。
“你是来……”
这回轮到赵敏敏不太确定了，她捡起录音笔，有些局促地看了看桌上的采访资料。
当年的渝中一班，林深远和祈时钦都是全校的风云人物，两人关系亲密，高考后祈时钦进入了清北，而林深远据说是出国了。
赵敏敏忽然不想让这个人知道她的工作，她高考失利，原本能上985大学，最后只去了普通的一本，毕业后也只谋了一份这样的差事，离她想要的人生差距甚远。但因为工作上总容易接触到上流社会，采访过好些知名人物和大明星，她感觉自己似乎也攀上了那个阶层，说话间总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然而林深远就在她面前，这个人和少年时期几乎没有改变，只是更加纯澈苍白，身上的孤独感更深，那孤寂就如一面无声的镜子，映出了她的缺憾。
她又看了采访人物名单，没有林深远的信息。
“我来接受采访，没想到会遇见校友。”林深远简短地说。
“这样……”赵敏敏胡乱地点头，翻开资料，“上面写的名字是楚容。”
“那是我演的角色名。”
“哦，那一定是工作人员给错了。”
“应该是。”
林深远点头，资料是剧组那边给的，那个剧组组建起来时就乱七八糟，也不齐心，见风使舵，对配角演员都不怎么上心。
“请坐。”
赵敏敏慢慢恢复了职业素养，示意双方落座，她先寒暄了一番，接着进入主题，打开录音笔记录起采访内容。
林深远对答如流，从容不迫，丝毫未有任何磕绊，在聊到尖锐的话题时，他也只微微一笑，用幽默带过了，谈话技巧堪比演讲。
赵敏敏几次落进了他挖的坑里，嘀咕着想把记者证给他，让他来吃这碗饭。
聊来聊去，赵敏敏把话都说完了，林深远也只透露出那些内容，轻松里带着一丝理智的诙谐，优雅专注，绝对是受人欢迎的言辞。
只是太熟练了。
赵敏敏只能认为林深远根本没对她打开心扉，也就是她的提问对他来说根本没触及他的内心，她根本没挖出这个人的心里话，这可是职业上的大挫败。
记者就是要挖出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让受访者潸然泪下，或者勃然大怒，总之不能把话题带走。
赵敏敏几次挣扎着要挖出林深远当演员背后的辛酸史，在她印象里，林深远的成绩和祈时钦一样厉害，两人在学校齐名，但高三下学期，林深远忽然转校到了隔壁的私立附中，那可是富豪级别的家长才能把孩子塞进去的贵族中学。
但在那之后，林深远却杳无音信，彻底没了消息，人也从班级群中消失，根本找不到他。
后来隐约听说他家里出了变故，人去了国外。
赵敏敏挖出他的高考分数，又问出他读的大学，竟然是哥大。
不愧是他。
赵敏敏暗中赞叹。
但现在他却成了艺人，混进了娱乐圈的大染缸，赵敏敏的职业嗅觉让她知道这里面定然藏着大故事，却挫败地无法挖掘出来。
“就到这里吧。”
她的话都被四两拨千斤顶了回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下面我来给你拍几张照。”
赵敏敏拿起了尼康单反。
这在林深远的意料之外，他们采访的时间比计划的多出来了几倍，也没说要拍照。
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按照赵敏敏的要求摆出姿态。
咔嚓咔嚓。
快门疯狂按下，赵敏敏抓着上午的阳光拍了不同的角度，光芒从酒店的窗户落进来，洒满了少年一身，简直不像是人间的尤物。
每一张都惊心动魄。
她啧啧称奇，好久没见到这么美的人了，他天生时尚，生来就适合这种名利场。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绝对会红到没边。
只是，娱乐圈欠缺的就是机会，黑夜却永远不会缺席。
他会在黑夜中前进多久。
才肯放弃这虚浮的世界？
赵敏敏一天都茶饭不思，一回报社就开始码稿子。
林深远也出了酒店，经纪人早等得不耐烦了，指着腕上的欧米茄手表说：“怎么这么久？”
林深远一见手表又想起祈时钦的百达翡丽，还放在那个超市里，他想着回去的时候顺路去取，一会才回答唐风：“问题多了些。”
他也没说和赵敏敏认识的事。
唐风旁敲侧击：“那女记者是不是喜欢你？”
林深远瞥了他一眼，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在问他是不是想用美色打动记者，有时一些小艺人为了名声，也会用身体买通舆论。
唐风告诫道：“圈里的机会多的是，媒体只是个舆论工具，大腕都在幕后，今晚我带你去见见。”
“不用了。”
林深远一语顶回去。
唐风觉得他不识好歹：“参加酒局而已，你的下一步计划还没定好，片子也没接到，等这网剧排上档期，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林深远反而安慰他。
唐风撇嘴：“吃豆腐就吃豆腐，何必热豆腐？我还不是怕你的颜值被埋没？”
“你就只看到了我的颜值？”
“不然你还想有才华？”
“没有，只是觉得观人如观己，外在是别人的，内在是自己的，取貌于人，才质全无，这是观察者自身的原因。”
“……”
这小嘴叭叭的，都在冷嘲暗讽他既没有颜值，也没有内在。
唐风咬牙。
林深远的目光又落过来，语气淡淡道：“还有成天操着吃豆腐的心，小心秃头。”
唐风：“……”
他顿时感觉头皮发凉，下意识抹了一把稀疏的发顶。
昨晚他还考虑要不要去种头发，想来他也不过三十岁，怎么年纪轻轻还没背上几套房贷就先秃了头呢？
“今晚的酒局你不用去了。”
身为经纪人的唐风绷紧了头皮。
“老子自己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优柔绵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