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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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洛城的天空终于摆脱连日来的阴霾，露出碧蓝色泽。朝阳的光，比之往日更加灿烂。惟独弥漫在空气里的凉意提醒了人们时入深秋的消息。
东翎立在守将府的朱门前，看着柳茗思与众人告别，心头泛起一丝微微的苦涩。他不知道在自己习惯了这个人不告而别的行为作风后，还有更多的人因为不习惯而被她迁就。
“娘，要快点帮叔叔找到钱哦！”灵歌坐在杜尹肩头，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一脸郑重的叮咛茗思，“找到钱一定要还给叔叔，不要赖皮哦！”
柳茗思弯唇笑了笑，眼里暗藏着不舍与怜惜，“小歌儿也要好好听话，快些把《礼记》抄写完了给舅舅检查啊！”
灵歌皱了皱鼻头，伸手抱住杜尹的头，压低了下巴闷声应道：“噢。”
涪羽站在一旁，看着茗思转脸望过来，才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吧，我已经传消息回去让守将们改动布防。”
茗思摇了摇头，沉声道：“让他们查出走漏了消息的人，才是正紧。能改变兵防布局，却不能改变兵力薄弱的事实。告诉他们身边有人或身世可疑或一夜暴富的，都要隔离军部。”
涪羽点了点头，抬眸看向站在三步开外的东翎，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姐姐此去，若是能了却自己的心愿，便不要顾及我们。”
闻言杜尹立即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冷然道：“天下纷争已起，主子怎能感情用事。”
茗思扬起头，“呵呵”笑出了声，抬手便拍着涪羽的肩膀道：“小尹向来理智，行军打仗有他帮你，我也安心。”
她顿了顿，收敛了面上的笑，带着几分落寞的低声问：“这世间又有几个若东琴一般为爱弃名的人？涪羽，你知道我有多么妒忌你吗……”
涪羽稍愣，他被茗思眼中满满的无奈与沉痛震慑，竟是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主子！”张牵着马从侧门走出来，冲着茗思的背影叫唤，“齐夫子托人传了信来，说是在南城门口等我们。”
茗思转身去看张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扫过东翎，见他一脸含笑瞧着自己，不觉有些窘迫。
莫不是刚才的那一句牢骚，被他听了去吧……茗思这样想着，耳根子便发起热来。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她快速转头朝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笑着道声：“珍重”便快步跨下了台阶。
东翎挑了挑眉，看着她走到属下身边似是有翻身上马的打算，不觉冷哼了一声。而后一个纵身便飞跃到了她身边。
“一路上风吹日晒，你是存心不给自己好过么？”东翎伸手扯住了茗思的臂，将她往后拉了拉，瞥了眼牵马的翼，淡声道：
“你的主子与我共乘马车。”
茗思撅了一下唇，有些不满的回过头去看他，张嘴正打算找理由反驳却未料身子被东翎拦腰横抱而起。
双脚突然离地的悬空感，吓得她立即伸臂搂住东翎的脖子，头也跟着不自觉的靠近他的臂弯。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东翎低下头，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我再怎么纵容你，也不会允许你拿自己的身子折腾。”
茗思忍着耳根处的痒意，抬头望向他，凤目里一片委屈，“我只是觉得骑马会快些。”
婉约动听的嗓音里拖着用惯了的懒音，暗藏了一丝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意味，取悦了正有些恼意的东翎。
也许，柳茗思的确和他分开得太久，却依然没有改变这遭他管制后撒娇耍赖的惯性。
东翎觉的心头有股暖流在潺潺流淌，直至淌进四肢百骸里，让他通体舒畅。
晨风轻扬，青石路上马蹄踢踏，他们终是起程了。
云国皇都，陵城。
“莫将军请留步！”黄尘漫漫的练兵场上，一道瘦长的身影立在青衣卫的营前，不紧不慢地唤住了正欲离开的莫尚尘。
“长皇子？！”莫尚尘扭过头来看见一身天青色锦衣的男子，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眉。
司徒东睿扬起笑容，双手背在身后，昂然挺立。“今日闲来无事，来此练练骑射，倒是碰巧遇见了你！”
东睿瞥了眼尚尘握在手里的马鞭，唇边笑意愈加深远，“莫将军可有兴趣陪我跑上几圈？”
莫尚尘微微仰了脖子，发出爽朗的笑声，道：“好！今日难得长皇子邀请，臣焉有不从之理啊！”随即，他便唤了人去牵自己的坐骑。
东睿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排皇子府的侍卫。只待他招手，便有人牵着一匹赤色的高头大马走来。
“好骏的马！”莫尚尘抬眸看着那毛发油亮的牲畜，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
“呵呵，宫里新进上了一批这样的贡品，父皇见我喜欢便赠了一匹。今日正巧来试试它的脚程。”东睿虽然是弯着唇在笑，眼眸里却含着幽暗的光，像是可以直直探到人的心里去。
莫尚尘脸上的笑容不减，伸臂从属下手中接过自己坐骑的缰绳，道：“那便请长皇子上马，同臣赛上一盘吧！”
东睿拧了一下眉，为着莫尚尘毫无尊卑意念的邀请。但他很快放松了表情，转身踏着侍卫交叠的手跨上了马背。
莫尚尘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微微冷了几分，待到他再翻身上马之际，竟然有几缕讥笑自他唇边溢出。
司徒东睿上了马，扯住缰绳回头望了莫尚尘一眼，扬手便挥出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向营地外的树林驰骋而去。
莫尚尘抓紧缰绳紧跟其后，并没有对东睿奔出训练场提出异议。只眯了双眸，控制着坐骑驰骋的方向，一路随他行至罕无人迹的密林深处。
终于，东睿勒住了马，减缓行进的速度。待到莫尚尘跟上来与他并驾齐驱之时，才微笑着开口称赞：“莫将军好骑术！”
莫尚尘伸出一只手连连摇摆，失声笑道：“长皇子莫要安慰臣，明明是臣技不如人，实在愧疚！”
东睿摇了摇头，驾着马慢步前行，沉声道：“将军缺的不是技艺，而是一匹良驹。”
莫尚尘挑了挑眉，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唇边的笑容渐渐转深，叹道：“良驹也需得尊贵的主人，臣这等粗人怕是没有这福分的。”
东睿转过脸审视着他的脸，悠然笑道：“似将军这般骁勇善战的军人，怎也学那文人说些妄自菲薄的酸话？朝野之上谁人不知莫家全靠你一人支撑，父皇更是对你赞誉有加。”
他刻意顿了顿，仔细探究着莫尚尘脸上的表情，再次开口：“只怕是将军自愿放弃那为尊为贵的机会，甘愿做个粗人罢？”
面对东睿的试探，莫尚尘依旧眯着眼笑脸以对，“长皇子说笑了，臣向来听从御皇调遣、尽忠职守。既没有半分选择的机会，又何来放弃之说呵！”
司徒东睿的眼瞳闪过一丝寒光。莫尚尘给的软钉子虽是预料之中，却也让骄傲的他有些微的不悦。
但，眼前的，毕竟是当朝御皇最为信任的将臣，是他计划要拉拢的棋子。纵然莫尚尘有万般不是，他也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撼动自己规划好的棋局。
“呵呵——”东睿仰面而笑，忽然振臂挥鞭策马，朗声道，“将军可愿再陪我赛上一局！”
莫尚尘垂了一下眼皮，又很快抬起，“长皇子好兴致！臣自当奉陪到底！”
马鞭划过空气，发出嗡嗡震鸣。快节奏的马蹄声再次扬起，又是东睿的坐骑率先冲了出去。
莫尚尘跟在其后，控制着坐骑奔腾的速度，凝神思索。他再次想起前几日碰见司徒东翎的情形，不觉皱起了眉。
那个人温文尔雅的模样浮上眼前，却是带着莫尚尘最厌恶的笑脸。他尤记得那个人是如何端着一张笑脸冷声警告自己的。
“莫要妄动，莫要盲从。”那个人便是这么说的，再多的，尚尘问了，他也不肯答。
自从御皇透露出想找接班人的意思以后，朝廷上下的各路人马皆蠢蠢欲动。皇子们想要争位的迫切，已经从频繁拉拢莫家的举措上体现出来。
然而，没有人知道能打动莫尚尘的到底是什么。
威逼，是不成的。御皇对莫家的信任和器重，以及莫家本身的绝对忠诚，都杜绝了授人以柄的机会。
利诱，是无用的。莫家世代在朝中皆为重臣，名与利早已尽捏手中，浮华背后更有君主庇佑，谁人能比君王许以莫家更大的权势和利益？
朝中皆知，莫家是云国皇族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忠犬势力，根本不会对君主以外的人效忠。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莫家人在御皇面前说的话才含有特别的份量。众皇子们摸不清御皇的底牌，便以为莫家会是条捷径。
驰骋在风里的莫尚尘甩了甩头，他突然想起年少时，曾经和那个人争抢过一样致爱的珍宝。心，不觉间，坠坠的疼。
莫尚尘知道，那个人迟早会来找他的——带着那个他朝思暮想的珍宝来找他。
他一直在等待着，甚至庆幸那个人有争位的野心。因为，他心里明白，只有如此，才能见到那个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等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