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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入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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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是云家家主,云氏商行主人,沈兄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容清予淡然一笑,“之前虽因生意之事与多位使君熟识,不过这波云诡谲的政局变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我向来不愿沾手。这次若非为了姣姣……”
提到沈璎,他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连声调都和缓起来:“若非为她,我不会插手。” 在早孤的沈度心中,唯一的亲人沈璎是重逾性命的存在。容清予这一番“真情流露”,恰好击中了他的软肋。他闻言道:“你既如此笃定,想必胸中已有谋划。不妨一一道来。”
见沈度已经上道,容清予将计划和盘托出:“家父与南衙覃大将军交情颇深,我在他面前尚且说得上话。若是能得他穿针引线,从中弥缝,沈兄要见相公们也不是难事。”
先前听容清予说话,沈度只道是年轻人托大,未承想还有点实料。覃虎是南衙二位大将军之一,其位仅在领虎符的上将军之下,是真正管理十六卫之人,地位之重自是不必多言。
齐国分设南北衙禁军,其中北衙守卫宫禁,向来是天子亲掌,如今握在太后手中。南衙十六卫则是由开国时的府兵演化而来,负责京城治安。平日里的管理调动,皆是宰相说了算。当今南衙上将军王览,正是中书令王旷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叔叔。南北衙皆在手中,太后自以为十拿九稳。谁成想这灯下黑防不胜防,南衙第二把交椅,竟已暗投皇帝。
这个消息真正是令沈度惊骇万分,此事连他这个齐国情报长官也被蒙在鼓里。
覃虎之事,京中皆知。这人从前在云麾将军谢琛帐下,因作战勇猛,熟谙兵法被谢琛看中,带回上京。后来不知怎的得了前任谢氏家主青眼,竟将女儿下嫁。此事堪称惊世骇俗,成为了当年世族中的最热话题。众人对谢仲道所为感到骇然的同时,也好奇这覃虎究竟何德何能,值得谢氏打破成规。
现任家主的谢珣,乃是谢仲道之子,覃虎妻弟。他领尚书令多年,在中枢素来与王旷交好,二人共同排挤萧选,常常气得这位年事已高的重臣拍案骂人。多年来,众人皆认为谢氏与王氏结为同盟,覃虎作为谢氏姻亲,自然是站在太后这边。却没成想,这所谓同盟的背后,竟有如此故事。
谢珣在人前与王旷亲厚,人后早已与萧选暗通款曲。此事做得隐秘,连内卫都未探得,而今却被容清予一语揭破,当真是后生可畏。
沈度只觉眼前之人仿若云山雾罩,深不可测。这等机密之事搁谁都得讳莫如深,烂在肚子里也不吭声,而今却被这年轻人直言相告。可见容清予对沈璎用情之深,并非虚言。他肯这般坦诚,已将沈度原先的七分不信,变成了九分敬服,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成事。
眼看时机成熟,容清予再接再厉:“谢氏并覃虎已与萧氏联合,今上手握二姓之力,对上太后未必没有一搏之力。崔、郑虽未明确表态,但前番强推土地新法,此二家损失最为惨重。他们会倒向何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五姓之中,太后只余王氏。一对四胜算几何先不提,单说王氏内部也并非上下一致,同她齐心。”
沈度心旌摇动,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容清予再烧一把火,起身到他面前说道:“沈兄此时投诚,便是从龙之功,日后煊赫鼎盛,不必待言。”
“好!” 沈度大喝一声,重重拍上年轻郎君的肩膀,“我当听你一言如何?你对姣姣用心至此,我沈家绝不敢负。此谋甚好,但须小心行事,各种细节你来安排,务必万无一失。” “是。” 容清予振袖一揖,深深伏拜下去:“多谢舅兄首肯,弟不胜感激。”
大事既定,宾主尽欢。容沈二人携手走出书房,却见沈璎在前庭焦急踱步,显然已是等候多时。她担心入宫之事,又不知情郎与兄长这二个时辰谈得好不好,心里急得不行。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沈璎忙迎上去,见二人言笑晏晏,看上去相谈甚欢,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嗔道:“枉我担心得不行,谁料你们一见如故,竟将我晾在一旁,自去谈天。”
二人见小女子又喜又嗔的样子,都笑起来。沈度出言道:“我与云郎君谈得很好,赐婚一事有法可解,不要再愁眉苦脸的了。” 说完又对容清予道:“今日天色已晚,郎君暂且在府中住下。我这就吩咐下人摆些酒菜,让姣姣代我招待你吧。” 他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自回房去了。
沈璎听得兄长之言,心里的担忧稍减。她伸手拉上容清予的胳膊,眷恋之情溢于言表:“我今日没见到你就进宫去了,心中一直不安,生怕你白跑一趟。谁知你时间掐得正好,竟还能说动阿兄。你们方才究竟说什么了呀?” 她睁着一双亮眼瞧着心上人,眼中写满好奇。
容清予没有回答她,反问道:“我们自是在聊正事。倒是你,今日觐见圣上,可还顺利?” 一说起皇帝之事,沈璎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顾不上计较容清予对自己避而不答,竹筒倒豆子般地说起面圣之事来。他们一面说着,一面走向客院。沈璎叽叽喳喳地讲着,容清予听得认真,不时点点头。
是夜月明星稀,月晕的清辉洒在一对璧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紧紧绕在一起,仿佛能这么长长久久地纠缠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