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分信息素》奉仙

20、搬起石头

　　“你答应？”谢骁问道：“你刚刚确实说了你答应？”
　　许望飞插嘴道：“千真万确的你答应。”
　　陆阳心道，眼前的谢骁好像向女神求婚成功的准男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惊喜——看现在，喜的部分要更多些。

　　谢骁很快就忘了之前边玉是怎么对他的：问一百次回答一次，掀起眼皮每次送来的眼刀都传递着赶紧滚的信息。
　　昨天还在蛇皮巷的烧烤摊上抱着罗小虎的头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答应我——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今天已经将不快的前尘往事一并忘却。
　　如今，现在，这一刻，听到边玉说出我答应的当下，谢骁深觉自己和边玉的交情迎来新生。

　　谢骁握起两个拳头，满眼冒着星星，许望飞甚至在他身后看到了疯狂摇摆的尾巴：“太好了！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呢？边老师！”

　　边玉从容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也做起了分内的事。
　　他在纸上唰唰写了四五行字。
　　骨节分明，手指瘦且长，谢骁快乐地看着，不自觉又闻到了松针的气味，好像边玉的手指写出一个一个字的同时，也在滚出一个又一个的松果。

　　而他就像一个饿了三百年头一回看见食物的松鼠，只想摇摆着大尾巴驱赶所有的觊觎者，告诉这世界上所有人——这块地，这些果子，这个人，都归我了！

　　边玉写好后，抓着绷紧的草稿纸撕了下来，递到了还沉浸在松果幻觉的谢骁面前。
　　对方的眼神还在游离。

　　他似乎已经感应到了什么，成为激烈进化者的缺点是早死和煎熬的话，那优点就是能力与智商。付出寿命和健康的代价，却让他天生下来就注定成为人中翘楚，是金字塔尖还要往上，停驻在高空中的Alpha。

　　空气中任何一种Omega信息素的波动都逃脱不掉他的感知力，这在从前是痛苦的来源。
　　但是现在，边玉非常愉悦。

　　他能闻到椰奶的味道，从谢骁后颈传来。这味道太浅太浅，埋在对方身体里就像埋在又厚又白的雪层。
　　陆阳不知道，许望飞也不知道。
　　这个教室里只有他知道。

　　边玉眼中划过嘲讽之色。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除了我，付教授，还有别的人知道你是个Omega吗？谢骁。

　　“去书店买好这些书。”边玉说。
　　谢骁回过神来，握成拳头的双手一瞬合拢成掌，像是祈祷一般将边玉的草稿纸夹在了手中，发出“啪”的一声。
　　“好的边老师，今天就去边老师！”

　　放学之后，谢骁三下两下收拾了书包，在老师“还有一套卷子发下去——”的声音中头也不回，如离线之箭飞出了教室。
　　学委祝庭竹喊他，“谢骁，你的卷子！”
　　“放我桌上——”
　　从上字的音量判断，谢骁已经快跑出走廊了。

　　边玉拎起书包出门，在教室门口看到了尚松南，付纯不在。在群里已经收到消息，边玉知道付纯今天要回本家过生日，他的生日每年都要大办，本家是跟亲戚们一块吃饭，过几天还要请各种狐朋狗友小聚一次。

　　因此没问别的。
　　但是尚松南却像是有很多话吞吞吐吐想问他，跟着边玉下了楼。他尾随在后，走在前面的边玉就矮了一个头，可他不急不徐下楼，跟任何人都不打招呼，急行的冷空气撑直了他的背脊，他看上去分外挺拔，让尚松南不敢小瞧。

　　是的。这样的边玉才是正常的。
　　昨天那个又算什么？

　　尚松南跟着到了一楼，终于喊了边玉的名字，“我有事要——”看着边玉微微回转的侧脸，他又心一颤，改口道：“我有事想要问你。”

　　一个侧脸，有了无礼和惧怕之分。
　　边玉：“什么。”
　　看到尚松南开口，边玉又转回了头：“如果是问我喝醉的事，那一个字都别说。”
　　尚松南：“我不是想问这个……”

　　边玉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尚松南一瞬间连自己想问什么都忘了。他想着刚刚那个迅猛的回头，似乎超出了边玉平时的动作速度，这个人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稳定规则，刚刚可以说是失态了。
　　因为什么失态呢……恼羞成怒？
　　尚松南甩了甩头，边玉怎么会恼羞成怒。

　　他镇定道：“我知道你不是喝醉。早上我在研究所，听到了你和付教授的对话。”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边玉，但对方只是哦了声。
　　只能继续不甘心地说下去，“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没告诉边叔叔，但是……你打算怎么做？”

　　边玉在研究所说要自己跟谢骁谈，但是他只答应了要给谢骁补课，关于适配者的事他一概都没提。尚松南也不知道边玉在想什么了。
　　他忍了一天，只能来问。

　　边玉淡淡道：“不怎么做。”
　　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好……好吧。”尚松南泄气转身，刚走出一步，忽然定在了原地，他浑身都被不甘心和不争气的情绪填充满了，如果不发泄出来，他很快就要爆炸。
　　“……适配者，那可是适配者啊——你的适配者！”
　　先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最后随着发泄彻底吼了出来。

　　尚松南的吼声让走廊接水的小姑娘惊掉了手里的水壶，发出当啷一声，用力摔在了地上。但是如此大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尚松南的喘息声。

　　他的眼睛都红了。

　　“你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吗？边玉。你真的知道吗？”尚松南红眼道：“这个时候找到了适配者，你还在想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边玉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个为自己流眼泪的……弟弟。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畏惧着自己，又仰慕着自己。
　　在这一刻都没有任何动容，他恐怕真的已经变成怪物而不自觉吧。

　　边玉失神望着尚松南和他后面发抖的女孩子，是的，他们都会害怕，对好友的死亡会感到害怕，对这边站着有可能打架的两个人感到害怕。人遇到未知的事态，害怕是情理之中的反应。
　　那我为什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不过此时，他还是决定好心为尚松南解释一下。
　　只是出于他会告诉边冬止的考虑，边玉道：“我需要试探一下。”
　　尚松南愣了愣，“试探什么？付教授还不确定他是你的适配者吗？”
　　“确定的只是他是适配者的身份。”边玉道：“但是别的身份，我还一无所知。”
　　尚松南有点反应过来了，“你担心他有别的目的？”

　　“在我快没救的时候出现，像个拯救者一样来拯救我。有点太巧了。”边玉冷静道：“他有个舅舅，叫做许鹿鸣，已经在我爸那做事很久了。”
　　“……”
　　尚松南心想，你这都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啊？
　　“那你准备怎么试啊？”尚松南还是有点着急。

　　边玉摆了摆手，淡淡道：“我让他去买补课的书。”
　　“这算什么试探……”
　　边玉道：“他去育才书店才买得到。”
　　尚松南磕巴了一下，“……操，你真狠。”

　　育才书店没什么奇特之处，要真说有什么差别，那它的位置离雨城一中比较近。
　　雨城一中从前是百年老校，生源质量傲视群雄，学生自诩是名门优等，竞赛联赛的场合差点就把目中无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自从启江中学有了边玉，联赛的第一桂冠就与他们无缘了。去年更是将雨城一中握在手中十年的物理竞赛第一收入囊中。领奖时，因为在雨城一中的主场，嘘声四起，恨恨的目光围在四周好像丛林中不甘的狼群，但是边玉若无其事上台领了奖，还破天荒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回应道：“不必不甘啊，反正明年也一样拿不回去。”

　　说的理所应当，招恨无数。

　　自此之后，雨城一中的学生团结一致，校内任何竞争资源，只要你说一句我也讨厌边玉，两方就会握手言和，谦逊开始你让我我让你。

　　虽然有些夸大，但是雨城一中的学生大都不待见边玉，可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谢骁今天带着熟悉的令人讨厌的边玉牌信息素，毫无所觉走进育才书店——这一雨城一中学生的放学群居地，边玉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好事。

　　倘若是个不怎么惹事的学生，对面也不会因为启江的学生来买书就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谢骁就不一定了。
　　换句话说，这么爱惹麻烦的麻烦精怎么不会出事呢？

　　尚松南不愧是优质A，已经明白了，“你是想看他在危急关头会有什么反应……从前的经历可以造假，但是现在不会。”
　　边玉点了点头，“不错。”
　　他现在心情很好，昨天在不客气火锅店的记忆支离破碎，但是每次一回想起来，就会让他脸色阴沉。

　　如果谢骁什么都知情，那他昨天完全是把自己当猴在耍。但是不管边玉怎么烦躁，怎么抵触昨天的记忆，对谢骁言听计从的可笑“猴子”确实就是自己，边玉从没有哪一次这么想让这个躯体死去。

　　甚至在今天面对谢骁时露出了平时没有过的笑容——他当时气得狠了。
　　边玉阴阴地想，谢骁不会知道自己当时有多想把他拎起来打。

　　冷酷压制住翻江倒海而来的恐怖情绪，边玉若无其事走向育才书店的方向。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回收自己测试完毕的碎屑和垃圾。

　　他急了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