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知县》自信的涌浪

20、端午前谈话（后）

　　“嗯，咱们需要感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咱们要好好珍惜啊！”陆昌明哽咽着说。

　　“说着说着，你怎么还哭起来了。你可是一个爱笑的人啊！”柳云安慰。

　　“她们送的衣服呢？”陆昌明转了个身，看床边衣架问。
　　“她们拿走了，帮你改着呢。”柳云回答。
　　“我没把衣服弄坏吧？”陆昌明焦急地问。
　　“没有，就是有几处皱巴巴的了。”柳云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要是把衣服扯坏了，还觉得有些抱歉呢。”陆昌明安下心来。
　　“修明啊，今天她们两个好像被吓到了。”柳云抱歉地说。
　　“被吓到了，我也没办法啊！”陆昌明无奈地回答。
　　“修明，我好像第一次听到你说没办法。”柳云笑着说。
　　“人生在世，没办法的事太多了。如果事事都能有办法，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聊天了，不是吗？”陆昌明回答。

　　“修明，你几岁了？”柳云看着他的背问。
　　“嗯.....我生在明康二十六年，今年是昭文十三年，算算大概三十六岁了吧。那明天就三十七岁了。”陆昌明回忆着。

　　“那修明做过最大胆的事是什么？”柳云问。
　　“就是开了绿屋，来这里当官两件事吧。”陆昌明转过身看着柳云回答。
　　“修明不觉得自己二十几岁做了四十几岁的事吗？”柳云反问。
　　“啊......好像也是，本来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她们的姑父了。”陆昌明愣了一下，回答。
　　“而且修明实在太爱说抱歉之类的话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柳云评价。
　　“有吗？我自己根本察觉不到。”陆昌明笑笑。
　　“比如刚刚衣服的事，你说衣服要是坏了，会觉得很抱歉。可那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好布料，穿一两年就得补了。再说，就算你真的因为下午的时候疼得把衣服抓坏了，梅生和菊生也不会怪你的。她们是你的家人。你一直体贴她们，怎么就不知道体贴一下自己呢？”柳云跟陆昌明解释。
　　“我尽量下次注意，我是有些过于拘谨了。”
　　柳云的心有些刺痛，自己明明是想让他过得更舒服一些的，可为什么会这样教训他呢？

　　他们停顿了一会儿。
　　“修明，那你最幸福的时候呢？”柳云把手放在陆昌明身上问。
　　“嗯......十六年前，我就已经很幸福了。现在只能说更幸福了吧。”

　　“那能跟我说说梅生她们两个吗？”柳云问。
　　陆昌明开始一段段说起来。
　　“她们两个跟着楚氏嫁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胆小，楚氏活着的时候，她们两个还跟我相处的很和睦。楚氏死后，她们就有些变得唯唯诺诺了，我也没太在意这个。楚氏去世前拜托我照顾她们，所以我就照顾她们了。当时说要照顾她们的时候，看她们松了口气，我也很好受。”

　　“后来我在祠堂知道楚氏死的不对劲之后，就选择来到这里。当初她们两个同意来，我真的很欣慰。她们两个这是要放弃京城的种种，要跟着我吃苦了。”

　　“来到这里之后，我急着剿匪，没太注意她们两个，半个月后才知道她们两个十分害怕，夜里总偷偷哭，我没办法，只能在绿屋铺子里搂着她们两个睡。这里气候潮湿，还没有火炉，每天那么忙，我身体当时总出问题，不是胃痛就是胸痛的，十分难受。当时搂着她们两个睡觉，我整夜的失眠睡不好觉，可白天看到她们两个的大眼睛，总觉得很精神。”

　　“当时的张胜呢？”柳云问。
　　“楚氏去世的时候他也很伤心，在剿匪的时候，他也是很害怕的。白天的时候总问我什么时候能好，我就摸摸他的头，说没事。毕竟他也大了，我一直拉着他算什么？”

　　陆昌明又接着说下去。
　　“后来这里步入正轨，我就每天忙于公务了。可晚上的时候，总要推出时间教她们读书写字。还得教她们料理、女工。我当时把自己掰成了好几块，胃病本来就不好养，就又严重了。她们两个那时候还天真浪漫，我休沐或是没有公务的时候总想找我玩。可云儿也知道我胃痛的时候会往书房躲着，那个时候她们找过来，我是真的哭笑不得，很为难。”说到此处陆昌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修明当时怎么解决的呢？”
　　“还能怎样，陪孩子玩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就会和她们在县衙疯玩。搞得很狼狈，疼的冷汗直冒，她们还看不出来。想歇着还没法拒绝。”
　　“真羡慕她们，真想和修明好好地玩一场啊!”
　　“后来她们也长大了，有意和我避嫌了。我还觉得挺欣慰的，还发现张胜喜欢梅生、菊生喜欢李先生的小弟子。很开心的。”
　　“那修明就没有想过以后没有成亲没有孩子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反正陆家人都在五十多岁得积聚死去，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也没有辞官，还担心什么呢？就是去年身体实在难受，今年元宵的时候，李先生告诉我是积聚。我也想到了自己为什么生病，我是陆家人，哪怕不受重视，讨厌他们，我还是陆家人。这就是因果啊！就是有些觉得对淮昌百姓挺抱歉的，没有给他们更好的淮昌。对她们挺抱歉的，还瞒着她们两个，幸亏云儿帮你我说清了。”
　　“又说抱歉了！”
　　“我......嗯，知道了。”

　　“今年好像是该我去府城准备乡试了，云儿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啊！还要去府城吗？能不能换李大人去？乡试半个月，得受不少罪呢。”
　　“恐怕不行，今年七月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是我大房堂哥陆景明。这么多年没有看见了，也该去拜访了。”陆昌明严肃地说。
　　柳云此刻在想：陆景明到底做了什么，要他这么感恩戴德的。明明陆景明可是被流放了啊！
　　“那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柳云问。
　　陆昌明开始回答。
　　“他比我大几岁，年纪轻轻就高中了，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做七品官了，就是他去了很多地方历练，在各地辗转。今年他四十岁，就升了四品。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他大儿子好像已经中了举人，我还送了几本书庆贺。”
　　“他真的很好，有很好的地位却没有自大，跟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普通。我小时候在族学总被人欺负，是他帮助，给我上药，还给我出头。他真的算一个恩人。我小时候觉得，要是这样的他应该会给百姓一片天吧？果真现在他做到了。”陆昌明欣喜的说。
　　“云儿，你知道未来怎么评价堂哥吗？”陆昌明又问了一句。

　　柳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撒了谎，吸了口气，回答。
　　“他在未来可有名了呢，有很多百姓都纪念他。感念他的功德。”
　　陆昌明看着云儿回答时不太情愿的样子，猜到了什么，严肃地说：“云儿，你还能骗过我吗？别撒谎，堂哥是对我很重要没错，可他要跟陆家剩下那帮人一样，我情愿没这个堂哥。”

　　柳云看陆昌明严肃的脸，只好如实回答。
　　“好吧，他在二十来年后，被流放了，跟陆家人一起流放到最南边。几年后就死了。至于原因大概是贪污、草菅人命吧？”
　　“他之后居然也变成了如此模样，难道陆家真的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吗？”陆昌明说完还咳嗽了几声。脸憋得通红。好像喘不上气来。
　　“修明，别这么想，对身体不好。你不就是陆家人吗？再说那次流放只流放了一批罪无可赦的人。在未来的时候，陆家旁系和没被流放的小孩子们也成了有名的大家族。”柳云帮着陆昌明拍着后背说道。
　　“我陆家可是出了很多忠君爱国的君子，怎么现在都变成这样了？”陆昌明苦笑道。
　　“不过修明你怎么知道的？”
　　“总在祠堂罚跪、抄家规，想不记住都难。而且母亲给我留的书也有很多陆家老祖宗的诗词文章。一直读下去，肯定就知道了。我当时只是感慨陆家人变坏，没想到陆家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痛心啊！”
　　“修明，那你觉得陆家人还能走上正路吗？”
　　“看造化吧。”

　　“阿......嚏！”
　　“云儿，冻着了吗？”
　　“没事，就是有些冷。”
　　“别逞强，要不我给你拿条厚被？”
　　“不用了，咱们赶紧睡觉吧。”说完柳云就裹紧了被子。
　　“那好吧！我去把灯熄掉。你好好休息。”

　　陆昌明把灯熄灭后，也钻进了被窝，柳云此刻却把自己塞进了陆昌明的被窝里。
　　“云儿，你在干什么？”
　　“修明，我就是想搂着你啊！反正我睡觉不稳当，总搂着你，这次就算提前了。”
　　“云儿！你赶紧钻回去，否则被里面就不暖和了。明天难受怎么办？”如果房间还亮着，柳云一定会发现陆昌明整个脸都是红的。
　　“修明，你就依我一次，你不是七老八十的拘谨老太爷，你现在是我的夫君陆昌明。”

　　陆昌明无法，把她的被子往这边挪了下，只能这么随她了。因为自己是她的夫君，他能拒绝同房，但这个他拒绝不来。而且就让自己再大胆一次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过，真的觉得好暖和啊，隔着一层布料还是觉得她身上暖和，让人心安。想着，还把右手放到她的背上。

　　柳云侧着枕在陆昌明的肩膀，手搂着陆昌明，他身上好冷啊，隔着一层布料都觉得凉，虽然这是柳云的感受，不过都打算搂着他了，那就不要松手。好像搂着搂着，他身上也有了些温度。本来他就不是冰块，怎么可能搓不热他呢？后背上好像有只手，大概是他的吧？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