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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当池叙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海辛集团大厦楼下的时候,看看表,发现居然已经四点零五分了。
非但没有按照池东淮一贯的规矩提前十分钟到达,甚至还迟到了五分钟。
池叙根本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急匆匆地下了车之后,一边将自己外搭衬衫的扣子扣好,一边快步朝着总裁专用电梯的方向跑,两条长腿倒得飞快。
烧还没退,但是到了这节骨眼上,池叙怕是真的能做到连生病都忘了,什么也顾不上。
池叙的助理秦嘉已经在大楼门口恭候多时,见池叙走过来,赶紧迎了两步将手里面准备的材料交在了池叙的手里。
“池总,上午的时候金铮科技的人来了电话。”
“说了什么?”
池叙一边低头快速地浏览着文件,一边向秦嘉询问。
“金铮科技表示他们还愿意再溢价百分之二十,想要尽快收购海辛在万晶的股权。”
“这么急。”
“是,很急,九点上班,电话是九点零一分打过来的,”秦嘉说到这,忽然忍不住笑了笑,“不愧是池总。”
池叙闻声,扭头对着秦嘉看了一眼。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偏偏池叙却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深意,挑挑眉:“楚霖都和你说过了?”
“嗯。”秦嘉笑着点头,“池总你可真厉害。”
池叙推了下眼镜,没再说话。
实话说,池叙不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
昨天晚上和周欤川谈判结束之后,池叙和楚霖两个人又在私下里碰了一下。
池叙叫楚霖趁着他父亲池东淮还没回清潭市的这段时间赶快放出风去,就说先后还有两家医疗公司在跟海辛谈收购万晶公司股权的事情,虽然开出的具体价目不清楚,但是海辛这边已经纳入考虑了,只等着董事长回来之后再定夺。
而放出这样消息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看金铮这边还有没有进一步往上抬价的空间。
进可攻退可守,再妙不过的一步棋。
金铮如果愿意溢价那自然好,如果不愿意,到头来若是海辛最终决定要抛售,高低也得算是卖了金铮一个人情。
正反都能说,站在海辛的角度来看,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就现在看来,金铮那边果然还是有进一步抬价的空间,那么池叙这一步棋也算是将了他们的军了。
“不过池总,金铮愿意这样无底线溢价……细想起来好像还是不对劲。”秦嘉小心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不对,加上这溢价的百分之二十或许才是当时他们内部对万晶股权的最初定价。”池叙一边快速浏览着秦嘉刚刚递给他的资料,一边进了直达总裁办的电梯,“池董到公司了么?”
“到了……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啧。”
池叙忍不住一咂嘴。
有些烦躁地推了下眼镜。
跟在池叙身边这么多年,秦嘉当然知道这会儿池叙是在烦什么,于是悄么声儿地往池叙身边凑了一下:“就迟了五分钟而已……董事长应该不会说什么吧,您这才刚帮着把万晶的股价又抬了几千万,董事长应该高兴。”
秦嘉能说出这话,那只能说明她对于池东淮的性格和为人可真是太不了解了。
五分钟。
在池东淮的眼里,五分钟,五十分钟和五个小时是没有区别的。
或许有,但是这区别绝对不会体现在池叙的身上。
都说天下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给自家企业打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池叙打从那天起就觉得这话纯属就在放屁。
和上学时候班主任是自己亲爹亲妈一样让人崩溃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和“幸福”这两个字挂上钩的,池叙百思不得其解。
下了电梯,池叙如脚下生风一般地快步走向池东淮的办公室。
不敢跑,跑了也要被骂。
跟门口的曹秘书打了招呼,池叙站在门外,定了定神又理了理衣服,整个人如同下定某种有去无回的决心一般推开了池东淮办公室的门。
池东淮这会儿正在看文件,听到池叙进来,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只是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果不其然。
感觉在池东淮的眼中,就算他池叙前脚刚为公司谈下了几亿几百亿的单子,但后脚开会若是迟了几分钟,那么他眼下的罪过都会把先前的功劳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池叙已经习惯了。
“起晚了……”一边说,一边低下头。
其实在来的路上,池叙有想过是不是要编一个什么借口来面对他父亲今天的责备。
但是思来想去,感觉这世界上好像也没什么事能真正瞒得过池东淮的法眼,索性就放弃了。
“你昨天就没在公司。”说到这的时候,池东淮终于肯将头从文件里抬起来看向池叙,表情冷峻,“你干什么去了?”
“我……”池叙拖了个长音,轻轻抿了一下唇,“生病了。”
“生病,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池东淮略微抬高了语调,“什么病?去医院看过没有?”
在旁人听来分明是句来自父亲的殷切问候,殊不知真正的内涵却远不是表面听上去的那样。
别人不了解,但池叙最知道。
池东淮这是在质问他是不是以生病为借口旷了一天的工。
如果池叙之前去医院看过挂了号开了药,今天能把挂号单掏出来给池东淮看一眼那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要是没有的话……
翘班偷懒这项罪名在池叙身上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没去。”池叙低头推了下眼镜,”就吃了药,现在好些了。“
听到这话,池东淮非常不满地皱了皱眉,肉眼可见的愠然在他脸上铺开得很快。
池叙这会儿还在发烧,脸色惨白如纸,就连眼神都迷离得像是无法聚焦,整个人随时要昏倒。
池东淮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这似乎也并不能够成为池东淮不恼池叙的理由,连带着说话的语气却也根本没有因此而缓和一星半点。
甚至还更气了。
这么多年以来,池叙向来都是斯文规矩得任谁都抖挑不出半点毛病。
就算是一向挑剔严苛如池东淮,但在面对池叙的时候,除了对其赞赏有加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
但是这两天池叙明显有些不对劲。
从那天维斯卡尔顿庄园的鸡尾酒会上池东淮就明显看出来了,池叙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明显是和他平时参加类似酒会截然不同的状态,完全不懂得顾惜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更是直接翘班一天,还好赶上了和金铮集团的会晤,否则的话,正在出差的池东淮怕是得直接一个电话把池叙拎去临市血骂一顿。
“池叙,”池东淮的声音低沉阴冷到几乎能拉低整间办公室的气压,“你不是第一天在海辛工作,海辛的规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知道。”池叙低下头去,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一副甘愿领罚的表情。
“你身为公司的高层,带头无故旷工,你让手底下的人知道之后怎么想?”池东淮皱皱眉,“别说什么生不生病,那么多员工都可以带病坚持上班,为什么你不行,你比他们特殊么?”
“抱歉池董,下次不会了……”
“不用跟我道歉,你知道我对道歉最没兴趣,”池东淮重新把视线重新落回到文件上,不愿再看池叙,“我刚才已经和财务那边说过了,扣你三个月的绩效以示惩戒。”
“池叙,下不为例。”
“我明白。”
“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看这个副总你也就不要做了,”池东淮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回来做你的总裁办主任吧。”
池叙是真的难受。
不仅仅是因为生病,还因着他父亲此时此刻的态度和语气。
池东淮话中的每个字抖像是一把把开了刃的小刀,朝着他心脏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一刀接一刀地划。
力道极大破口极深。
池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似是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心室里喷涌而出,血液顺着静脉不住地回流,堵在一个他看不见摸不着却偏偏又让他极尽折磨的地方。
痛得他暗暗咬紧了牙。
池叙知道自己做错了。
除了乖乖挨骂,他没资格再多说一句话。
窒息的感觉将池叙层层笼罩,偏偏池东淮的话还在继续。
……
“和金铮的后续交涉我已经交给了楚霖,你就先撤下来吧,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我不可能把项目交给你。回去好好反省,明天下班之前记得交一份五千字的检讨给我。”
“什么?”
可以这么说,来海辛集团待了这么久,面对池东淮大大小小任何决策,池叙提出质疑的次数屈指可数。
顺服就像是刻在基因里面随着血液一同流动的细胞,遍布池叙的四肢百体,哪怕想摘都摘不干净。
可以说很少,甚至从未在他嘴里听到过一个“不”字。
但这一次,池叙明显坐不住了。
一句“什么”足可以表达出池叙内心的抗拒,眉头紧蹙着,原本明艳清秀的眉眼因着他父亲的这一句话而无可控制地泛起了浓浓的阴郁。
本就因为生病而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得如同霜打的茄子。
“你有疑问么?”
听到池叙这么说,池东淮也终于又舍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对峙之中,池东淮听到池叙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他在竭力忍耐的讯号。
池东淮不曾打断他,他让他忍。
“没……”最终,池叙微微闭起眼,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池董。”
“知道就好,”池淮东放下了手上的文件,扶了下眼镜,似是笑了。
不奇怪。
几乎每一次,在池叙经历过痛苦挣扎之后依旧对他保持顺服的样子都会让池东淮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为在他眼里,这是池叙成长了的标志。
随即,池东淮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池叙,你已经不是才刚步入社会的小孩子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像这两天一样。”
“知道了,池董。”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意思。
刚步入社会的小孩子又怎样,从池叙记事起……又哪天任性过,哪一分哪一秒任性过了?
生命中的哪一天不是像今天一样呢。
……
“去吧。”池东淮摆摆手,“晚上记得跟我一块回家。”
“嗯。”
……
-
其实池叙有的时候真觉得挺够得慌的。
在外人的眼中,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例外,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池叙对于他父亲在他身上日复一日施加的高压根本毫无感觉。
他就像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揉捏摆弄的面团子,可以在池东淮为他亲手构建的无形的牢笼里戴着镣铐无忧无虑地生存,生存得自由自在,生存得游刃有余。
没有怨言,没有报怨,没有一星半点的不适,甚至如鱼得水……
好多人都在背地里调侃,说池东淮倾注了半辈子的心血只为培养出一个没思想没情感,单就对他的唯命是从说一不二的机器奴隶。
而且池东淮也确实做到了。
这些,池叙其实都知道。
池叙从没表达过他本人对这些言论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池叙对此毫无感觉。
真实的池叙,其实远不像外界那些所说的那样麻木不懂反抗,相反,在他内心的至深之处,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疯疯癫癫的想法。
是那种疯癫到如果他真的去做了,且真的闹得人尽皆知的话,那么池东淮肯定当场就会心脏病突发直接心肌梗死程度的疯癫。
池叙想在颠倒城市的瓢泼大雨当中去街上开摩托艇。
想去荒无人烟的盘山公路极限飙车。
想去深不见底的幽幽山谷之中独自一人翼装飞行。
想去鲨鱼经常出没的海域潜水一天一夜溺死其中。
想在他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对着那些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宾客们演奏重金属死亡摇滚,并将速效救心丸作为整场宴会唯一指定的餐后甜点。
以上种种,抛开别的不说,其实没有一件事是池叙真是喜欢和想要去做的。
而之所以池叙会想到它们,之所以想去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的父亲也同样不喜欢。
池叙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在反抗池东淮,因为池叙从没有敢把这些想法在他父亲面前显露出来分毫。
也不仅仅是他父亲,池叙对谁都不曾显露出来过分毫。
除了霍知云。
这些事情,池叙只对霍知云说过。
因为在池叙的心里,他默认这个世界上只有霍知云能懂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
每一次,当池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霍知云听的时候,霍知云都会笑着往池叙身边凑凑,对于池叙口中所说的那荒诞想法既说不支持,也说不反对。
第一句话永远都是轻飘飘的一句:“实在想去的话,可以让我陪你一起么?”
而在这种时候,池叙一般都会反问他。
“你不害怕有危险?”
“不害怕。”霍知云笑得温柔,回答得不假思索,并任凭池叙的目光绒羽一般落在他身上,“我比较怕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小孩撒谎尿裤子。”
“……”
“牛津大学高材生大庭广众尿裤子,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掀池叙的衣服,却被池叙一侧身躲开了。
“你真的好无聊啊霍知云。”
嘴上这样说,其实池叙是被霍知云逗笑了。
……
然后每一次的对话,最后都会以池叙与霍知云坐在一块彻夜长谈作为结束。
霍知云是真的很有办法去宽慰池叙的心。
他懂池叙,比任何人都懂。
眼下,从公司出来坐着池东淮的车往家走的时候,池叙又在忍不住像那样胡思乱想了。
他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一般地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霍知云的微信。
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几个小时前,池叙叫霍知云不要来找他之后,霍知云回给池叙的一个小哭脸。
【你在干什么?】
……
不出两秒钟就打好了这几个字,但手指却停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
因为池叙又不禁想起了那一晚的事。
一种难以言表的不适感随机而至,池叙对着霍知云的头像看了好久。
最后还是默默退了出去,将手机锁上了。
榜单又又又又又超了QAQ,所以压压字数下次更新在周四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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