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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个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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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已经裹着白毛毯在山洞口坐了很久。
这是峭壁上一崖突出的石壁,视野宽阔,能看到远处大片白茫茫的雪原,雪原尽头是起伏连绵的森林,被雾气和距离模糊成一片模糊的灰绿色。雪早停了,风却还是冷得刺骨,刀割似的刮在脸上。
温澄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一只白色大虎跃上石壁,站在温澄面前,嘴里还叼着一只血迹斑斑的山鸡。
温澄看了它一眼,又默默转回头去。
“小鬼,”老虎摔开山鸡尸体,冲他呲开血淋淋的牙:“别不知好歹。”
温澄可怜兮兮回头它:“我想回家。”
老虎咬着他后脖子半拖半拉把他叼回洞里:“回个屁的家。”
小孩撒起泼来:“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老虎只好含糊说:“等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让你回家。”
“你骗我!”老虎嘴里扑鼻的血腥味让小孩很是恐惧:“你不是雪女你是虎精!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会把我吃掉!”
老虎不耐烦,踩着他脑袋把他按在地上,一声虎啸:“再吵老子现在就吃了你!”
温澄果然不吵了,贴着地面抖抖索索地问:“其他人呢?”
“什么人?”
“和我在一起的那些人,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
老虎想起那天大树下那些被雪埋了一半的人类小孩,他们和当时的温澄一样呼吸微弱身体冰凉,指尖已经开始僵硬。
老虎咂咂嘴:“都被老子吃了。”
小孩猛地哭闹挣扎起来,又捶又踢,指甲狠狠挠在老虎脸上:“凶手!杀人犯!放开我,王八蛋!死妖怪!”
老虎一掌拍在他脸颊上:“闭嘴!”
温澄被拍得滚了几个跟头,果然趴在地上闭了嘴。
脸颊在粗糙的石地上磨得生痛,小屁孩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昨夜烧残的柴堆上还冒着些热气,老虎化成人形,一挥手,木柴里那一丁点火星就裹着风声呼啦啦剧烈燃烧起来。
他也不理会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男孩,径自去洞口捞起白毛毯披在身上,又捡了地上的歪脖子山鸡抖抖灰,扯了毛,再用树枝穿了光秃秃的尸体,回身架在火堆上。
山洞里火光摇曳,木柴燃烧着吡剥作响,烤肉香味慢慢弥漫开来。
温澄憋着嗓子哭了半天,又冷又累,半晌抽抽噎噎地抹把脸,自己爬了起来。
他赤着身子,在原地紫着嘴皮抖啊抖,实在冻得难受了,才一边瞅着男人的脸色一边慢慢靠过来,缩手缩脚地钻进男人身边的毛毯里。
对方毫无反应,温澄于是吸着鼻子得寸进尺:“我饿了。”
连着几日的狂风骤雪,老虎出外捕食无一例外都扑了空,温澄被他留在山洞里,这些天肚子里只进了些清水和储藏的干果,饿得有些发昏,
男人瞥他一眼,伸手掰了只鸡腿递给他。
温澄抓过鸡腿大口大口啃起来,啃得从鼻子到下巴都是肉渣。
吃到一半他又抬头小声问:“虎精,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家?”
男人瞪他:“回个屁的家,等把你养肥了,我就吃了你。”
温澄被他瞪得一缩脖子,过了一会儿才嗫嚅问:“其实你没有吃他们对不对?”
男人沉默着,温澄红了眼圈:“可是他们都冻死了,对不对?”
男人正要开口,却被空气里一丝异样的气味吸引了注意力,他翻身站起,冷笑一声化成虎形窜了出去。
看着老虎尾巴一甩消失在洞口,温澄紧了紧身上的白毛毯,吸吸鼻子,转回头来继续吧嗒吧嗒啃他焦了一半的鸡翅膀。
男人回来的时候,温澄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呼吸轻而短,眼眶泛红的样子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柴堆上只剩个空落落的鸡骨头架子,独留鸡屁股还颤巍巍翘在尾骨上。
“臭小鬼…”不吃不睡熬了几夜,老虎有些乏,骂人都不再那么有气势,他眯眼打个呵欠,贴着温澄小小的身子躺了下来。
小孩一身细皮嫩肉,今天守在洞口吹了不少冷风,脸颊冻得又红又干,又被老虎拍了一掌,肿得老高,面上一层细皮皲裂开来,怕是明天就会脱。
“就一个冬天…”男人伸手,粗糙的指腹按在受伤红肿的皮肤上,温澄在睡梦里呻吟。
男人安慰似的把他抱紧了些,嘴唇贴着他红肿的脸颊,声音暗哑: “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让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