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风，满河星》夭零

16、敲定·不放你走

　　面对他们齐刷刷投来的疑惑眼神，宁歆指了指窗边，陷在落日余晖中的迟逾白，“紫色，是他的应援色。”
　　宁歆放下手里的热可可，笑着解释道：“常言道，‘凡事过于刻意，反而落了下乘’。我们是要严谨，但每个细节都要赋予它哲学意义，也太失本心了。logo是小白无意中发现的，色调也因他而定。一个有故事的小丑比一个完美的小丑，可爱多了，不是吗？”
　　迟江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惟肖偃旗息鼓表示没有异议。
　　“好，那我先出一版草图，一会儿你们看看。”一说到画画，梁现就像被点亮的小夜灯，轻莹地发着光。
　　迟逾白靠过来，用那种‘让万千少女沦陷’的眼神看着宁歆，压低了嗓音，“怎么知道的？”
　　宁歆别过头去，伸手拿薯条，“就……那会儿在车上查了查。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啊。”抬眼看到他弯着狐儿眼，夹杂着一丝促狭，紧紧地绞着她，还有那嘴角斜勾的笑意……
　　宁歆愣了愣，心中暗念不可被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迷了心智……
　　扭头一笑道：“少得意……”正说着，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烁着消失了好几天的那个名字。
　　宁歆甜甜一笑，抱着手机脚步轻快地闪身去了卧室。迟逾白被晾在沙发上，挑了挑眉，喃喃自语，“纪易……”
　　“喂，我的大忙人终于回来啦？”
　　电话那头，纪易身上的落雪一下子被融化了，“嗯，刚出机场。”
　　宁歆蹬掉拖鞋，趴在床上，“累不累？”
　　风雪中京城的冷，旋转着扑面而来，纪易换了只手拿手机，“还好。我……明天去找你。”
　　“别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宁歆眼珠一转，噙着笑，想了想说，“我去找你，正好要到京城出差。”
　　纪易有些意外，伸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带着雪珠坐进车里，微微笑了笑，“好，那把航班信息发过来，我去接你。”
　　宁歆开心地应下。
　　纪易看着窗外的雪花，一团一团飞舞着，向后靠了靠低声问她，“你现在，在做什么？”
　　宁歆抬头看了眼窗外，揪着猪小花的耳朵，笑笑说：“跟几个朋友在一起呢。你……”
　　“京城下雪了。”
　　“嗯。”宁歆被他的声音击中，那里头有不必明言却分外动人的想念。
　　“想你了。”
　　“嗯。”宁歆弯着笑眼糯糯地应声，抱着猪小花翻身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偷偷地笑。
　　纪易被她的羞怯逗笑，牵起唇角，沉声问道：“那，你这几天有想我吗？”
　　先是被他露骨地温柔闹红了脸，然后又有点心虚，最近忙着‘ZHU客’的事情，好像……宁歆拐着腔调说：“当然——”趁机转换话题，娇声问：“那，你有给我带礼物嘛？”
　　纪易不防，一时有些语塞，“我……”
　　“行了，你这个无情的老男人，我也没指望你能想到这个。”宁歆扁扁嘴道。
　　纪易听这话，觉得有些牙疼，按着额角，苦笑着问她：“只比你大了四岁，怎么就老男人了。”
　　宁歆掰着指头数，“俗语有云‘三岁一代沟’，我们之间少说也有长度约等于1.333的鸿沟。”
　　纪易骂她无赖，看了看时间，温声道：“挂了吧，不是有朋友在吗。”
　　“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挂了电话，宁歆捂了捂脸叹道，“这个热度，真没出息啊……”
　　出去的时候，正好梁现的logo初稿已经画好了，效果出人意料，全体一致通过。
　　不知不自觉天都黑了，李惟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众人问：“一会儿出去喝两杯？”
　　迟江碧叹了口气，“不了，得回去见老爷子。”迟逾白同情的看着自家姐姐。宁歆猜到她家里的阻力恐怕会不小，担忧地问：“阿迟，有麻烦？”
　　迟江碧摆了摆手。迟逾白眉眼一挑，看向宁歆说：“放心，我会帮忙的。”
　　送走迟家姐弟，梁现也回家赶论文了，宁歆和陆煜没挨住李惟肖的狂轰滥炸，被他拉着去了“莫妮卡酒吧”。
　　“这家可是业界‘高岭之花’，调出来的酒可谓一绝。原本只在京城有，没想到居然来岛城了。”李惟肖兴奋地说着，向上打了个响指，“巧了，今天刚开。”
　　瞧他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就没少泡吧。宁歆横他一眼，揶揄道：“常客啊。”
　　“啧啧，看你这个表情就知道有偏见。”李惟肖递了预约号码带他们进去。
　　复古简约的风格，琳琅满目的酒架，没有过分的喧闹和拥挤，律动中透着清雅，是真正舒适考究的pub。
　　清亮的酒色，轻抿入口，宁歆不得不承认，手里这杯是她喝过最好的Mojito了。时间尚早，舞台上只有一位低声吟唱的民谣歌手，沙哑的嗓音刚好下酒。
　　“小陆，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晃了晃杯里的冰块，宁歆若有所思地问道。
　　陆煜闻言杏眼半遮，无奈地耸耸肩，“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都放假了，还被导师叫回去赶个项目，我太难了……”李惟肖一把搂住他，与有荣焉地说：“他可是电子商务的高材生，回回考第一，年年奖学金。”
　　宁歆笑着举杯敬他，“后生可畏。”

　　第二天一早，在清晨六点的飞机上撞见李惟肖的时候，宁歆顿时感到一阵头痛和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李惟肖特意跟人调了座位，挨着宁歆坐下，满眼疑惑地问：“你什么情况，这个时候……去京城？干嘛去？”
　　宁歆有些眼神闪烁地道：“去看看工作室呀，熟悉熟悉环境，哎呀，也不知道装修得怎么样了……”
　　李惟肖撇了撇嘴，脸上就差写三个字——“我不信”。盯着宁歆摇摇头，轻哼一声，“编，接着编，编花篮呢你。”
　　千算万算，想着避开小陆煜的航班，可怎么又偏偏遇上这个大嘴巴了！宁歆暗暗一声长叹，小声道：“顺便见个朋友。”
　　嗯？李惟肖敏锐地捕捉到她不自然地眼神儿，警觉地翘起小尾巴，眯着眼问：“有猫腻……说，是不是去见男人！”
　　“昂……”
　　李惟肖如同被点了引线的一挂鞭炮似的，扭身对着她，叽里呱啦一通推理和疑问。宁歆不堪其扰，把毯子拉上来盖住脸，闷声道：“闭嘴，安静。”
　　接机口，宁歆远远地就看到了纪易一袭正装修长而立的身影。
　　看到宁歆冲他招手，纪易脸上褪去清冷，露出浅浅的梨涡。
　　纪易快步走上前去，躲开宁歆的投怀送抱，接过她手里的包。亲昵地敲敲宁歆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女士，公共场所，要注意影响。”
　　宁歆就是知道他在人前一贯如此，才故意逗他，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见她淘气，纪易凑近她的耳边，“你也就只敢在这里放肆。之后……可别只会低头说‘嗯’。”
　　颈边一阵酥麻，宁歆缩着身子去躲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再闹他，规规矩矩地挽着他的手。
　　“这位就是宁歆的男朋友吧？”李惟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宁歆旁边，带着十二分的端庄，笑着同纪易打招呼。
　　纪易微微一愣，朝他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宁歆。
　　宁歆冲他尴尬一笑，“纪易。这是我的……朋友，李惟肖。”
　　李惟肖一改刚才飞机上的八卦模样，彬彬有礼，微笑着伸出手，“纪易，你好。我是宁歆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李惟肖。”
　　宁歆听着他略带播音腔的嗓音，难掩错愕地眨眨眼。本着善意的猜测，他大概是想表现出一种绅士风度，但刻意得如同程序化机器人般的神态和语气，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再叙，我还有事情，先行一步。”李惟肖克制地朝二人微笑示意，款款而行。
　　宁歆看着他的背影在心底暗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如此识相啊……
　　纪易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你这位朋友很……有礼貌。”
　　宁歆面上莞尔，也不戳穿，打算给李惟肖留点儿脸。
　　从前就知道纪易家境不错，但眼前这辆M打头的限量车，会不会太高调了？
　　宁歆自诩没什么太高的物质追求，但坐进这辆车里，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看得出她的局促，纪易有点无奈地说：“这是老肖的车。我的车送去检修了，刚开完早会，还没时间去取。”
　　宁歆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老肖？”
　　“是我们老板。”
　　宁歆手不自觉地握住安全带，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问：“你在企业里工作啊？老是出差，我还以为你是公职人员，之前还去剑桥留学。”说完，漫不经心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望着窗外倒退的树木。
　　纪易的手在方向盘上稍稍挪动了一下，淡淡地道：“嗯，‘振锋’，东振集团旗下的一个安全咨询公司。”
　　见他不再说话，宁歆笑着“哦”了一声。他还是不愿多说自己的事情，心里不禁有点失落，时间能够填补这些充满未知和疑惑的缝隙吗？
　　宁歆用手挡住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敛眸轻轻弯了弯唇角。毕竟刚刚开始，他性子独立，清冷惯了，一步步来吧。
　　见他拐进一条林荫小路，转头问，“我们去哪儿啊？”
　　纪易温声道：“有家私房菜，春饼做得很好。上次你不是说想吃春饼吗。”宁歆自己都快忘记了，灿然一笑，“才十点多，午饭吃这么早？”
　　纪易瞥她一眼，“你不饿？”
　　宁歆一时哑口无言，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
　　“这么早的飞机，你早饭肯定没好好吃。”纪易摇摇头道。
　　宁歆冲他眨眨眼，这人真是……明察秋毫啊！
　　见到纪易，平素的沉静自持都抛到了脑后，宁歆压在心里的小秘密被幸福地泡沫“咕噜咕噜”挤到了嘴边，不吐不快。
　　“咳咳——”宁歆坐正，笑得一脸得意，神秘兮兮地说：“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可要握紧方向盘，注意安全，不要太激动。”
　　纪易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见宁歆一脸期待地等他的反应，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辞职了。”本想着制造点儿跌宕起伏抑扬顿挫，没把握好节奏，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我开始创业了，公司设在了京城，工作室暂时租在紫竹桥。你刚刚在机场见到的李惟肖就是合伙人之一。注册申请已经提交了，初五的时候会正式到京城筹备开张。也就是说，以后我就常驻京城啦。”
　　宁歆说完之后，长长喘了口气。
　　纪易依旧面色如常，却渐渐放慢了车速。宁歆知道，想让这个人有什么很大的情绪起伏，怕是不啻于登天之难。但他这副没表情的样子，自己很尴尬哎……
　　车子忽然掉头，宁歆有些惊讶，原以为他是要靠边停下呢。
　　“怎么了？不去吃饭啦？”宁歆扭头问道。
　　方向盘打了一个漂亮的回旋，纪易眸光微动，心底的欢欣已然跃上嘴角，仍是不疾不徐地道：“先去趟超市，给你买点儿日用品。后面有牛奶和三明治，你饿的话，就先垫一垫。”
　　宁歆摇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用啊，我晚上回岛城的飞机……”
　　纪易再也藏不住眼里的笑意，看了她一眼，扬唇道：“离过年还有四天，先买些急用的，其他的慢慢购置。紫竹桥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挺方便的。”
　　看他一本正经的霸道，宁歆又气又笑，瞪着他说：“你这是春节前不打算放我回去了？”
　　“嗯，不放。”
　　纪易脸上那该死的温柔，让宁歆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扭过头去不看他，软了语气说：“不行，我都没跟家里人报备……”
　　纪易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一会儿，我给高爷爷打个电话。”
　　闻言，宁歆差点跳起来，摆摆手，“别别别，还是我自己说吧。”蓦的反应过来，不对啊，说什么说……宁歆冷静了一下，觉得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还是要讲道理的。
　　整理了一下逻辑，刚要开口，纪易就已经停好了车，解开她的安全带，“到了，下车吧。”
　　宁歆苦笑着认命地下了车。
　　在超市门口取推车的时候，看到一排买糖葫芦、爆米花、冰淇淋的小摊子，生活的气息不由扑面而来。宁歆看着一旁推着购物车的纪易，低头笑了，觉得这个画面温暖而安心。
　　纪易把推车交给宁歆，摸摸她的头说：“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