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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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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洲抄小道从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回了甲舍。
甲舍的人上午都有活,为了早点干完活,也为了抢食物,这会儿甲舍已经空了。
隔壁同样是上午有活的乙舍和丙舍也是一样。
为了方便弟子修炼时的清净,七星峰上以三舍为一组,组与组之间都隔着厚厚的密林,互不打扰。甲舍乙舍丙舍都空了,相当于这一块地方,都没有人来往了。
确定甲乙丙三舍都已经空了,傅九洲从灌木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向了甲舍的某屋子——那是余文流的屋子。
看到傅九洲的举动,唐若心中一跳,想到现在还躺在地上的傅九洲身上的脚印和伤痕,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他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了。
唐若屏住了呼吸,看着傅九洲一点点推开了余文流的房间门。
门内没有人。
唐若下意识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松到一半又重新提了起来,现在没人,不代表待会儿没人。
崽到底在余文流这里做了什么,才会被带到山崖上打成那样。
唐若继续看了下去。
傅九洲悄无声息地关上余文流的房间门,然后在他房间里翻了起来。
一直以来,对于余文流的欺负,他都选择忍耐。
进入门派之后,被分到余文流这里的新人都遭到了余文流的搜刮,据说其他舍的新人遭遇也差不多。
每个宿舍的老大对新来的弟子收“孝敬”,是杂役弟子里面的传统,之前的老人也不是没有遭受过这些,但是在看到他们这些新人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却选择了沉默。
不是余文流有多得他们爱戴,而是因为余文流会给他们分好处。
于是,杂役弟子的宿舍就这样一代欺负一代,形成了所谓的“传统”。
但是传统也只有进来的第一个月,老人管这叫下马威。之后门派再发下来的月例,就没有人来动了,不然真的月月光,新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是像傅九洲这样的例外。
傅九洲在他们这一批入门的杂役弟子里,他的修为最低,他的天赋最差,性子也最沉闷,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
几乎是在脑门上贴好了“本人好欺负,速来”这样的标签,余文流这样欺软怕硬的见了,不欺负他欺负谁。
第一个月所有新人弟子都没有月例,忙忙碌碌也过来了。
等第二个月,大家的月例发下来,都留在了自己手里,只有傅九洲,在领到月例那一天,迎来了笑眯眯地站在他房门外的余文流。
挣扎一番无果后,傅九洲的月例没留住,并且得到了余文流理所当然的宣布:他以后的月例都要上交。
傅九洲如坠冰窟,余文流却神态怡然,仿佛看不到傅九洲近乎绝望的目光。
他在傅九洲这一批人进来几天之后就十分精准地挑出来了傅九洲这个最好欺负没有后顾之忧的,揍了他一顿之后交代他以后要负责替自己干各种杂活,不然就别想混下去。
考虑到余文流练气五级,而自己只有炼体九级,连真正的修真者都不算,傅九洲权衡利弊后没有反抗。
被余文流缠上之后,傅九洲就发现自己在忙碌完一天所有的活之后,根本没有时间修炼了。
他本来就天赋差,修为低,再没有时间修炼,那这辈子都别想爬起来了。
而余文流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更加有恃无恐。
但是除此之外,傅九洲还有唯一的希望。
他听到老人的议论,知道“孝敬”所有月例的“传统”也只有新人来的第一个月,第二个月起,门派发的灵石丹药等等物资就不会有人来抢了。
他们修士日常修炼,普通点的自然是从空气里一点点汲取灵气,但是更奢侈的,则是直接用灵石修炼。
灵石修炼省时省力,而且效果极好,人人都用得上,所以灵石也是修真界的硬通货。
门派每个月会给杂役弟子发五十块下品灵石,像他这种修为连练气都不到的,五十块下品灵石,很足够他用了。
然而千盼万盼,他没盼到属于自己的下品灵石,而是盼到了余文流更加丧心病狂的掠夺。
余文流把他唯一修炼的路都断了。
*
在拒绝了郑源一起去找长老的邀请后,他曾经大骂傅九洲懦夫,连这都不敢,活该被欺负一辈子。
后来他去内门给还需要住宿舍的弟子们收拾宿舍,遇见过一次郑源,他也对傅九洲投来轻蔑的嘲笑,说他这样的包子,果然活该配狗,一个孬种,不配出现在他的面前。
傅九洲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天才师兄解释。
你不当孬种,因为你是天才。
可我不是。
天才不做孬种,会锋芒毕露,被人捡回去做内门弟子。
可平庸的人发疯,只会被人当做野狗一样一脚踢开,最后默默死在某个角落,连尸骨都不存。
毕竟天才永远是自信满满,雄心勃勃,有自己的天赋做底气,什么都不怕,可能很难理解平庸之人的胆怯。
所以他选择不解释。
像他这样的平庸之辈都算不上的人,连活着都已经很难了,哪里能用那种痛痛快快的复仇方式呢。
他只能用卑微之人,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办法报仇啊。
傅九洲连续观察了余文流六十八天。
每天晚上,他从灵药园干完活赶回来,余文流都会懒洋洋地等在宿舍门口,再给他派新的活,然后又是新的忙碌。
每天疲于奔命,傅九洲能观察余文流的时间很少,但是六十八天,他还是找到了余文流的破绽。
一个月前,余文流下山偷偷摸摸参加了一场黑市的拍卖会,花重金买回来一本秘籍。
这本秘籍叫什么,讲什么,傅九洲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本秘籍十分晦涩难懂,很难修炼,余文流捣鼓了半个月,连门都没有入。
没关系,他帮他入。
不过不是入门,而是走火入魔。
他的继父是另一个大门派的弟子,闲谈时和他说过,修真一途,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动辄就有性命之危,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另可练些平庸的法门,也不可贸然乱练来路不明的所谓“秘法”。
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
余文流肯定也不是不懂。
但是,他急啊。
他为什么一个练气五级的前辈,却还要呆在甲舍欺负新人?因为他没未来,没希望了啊。
练气九级才三百岁寿命,他一个练气五级的,不过接近两百岁寿元。
而他今年已经一百七十多岁了。
再想不到办法突破,他的大限就要到了,在死亡的压力下,他还管得了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傅九洲,就是因为,即使傅九洲在遥远的以后真的走了狗屎运,翻了身,那也和他无关了,到时候他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随他傅九洲怎么找他报仇。
当然,以后归以后,余文流还是想多活几年的,所以才不管不顾花大价钱去黑市买秘法。
既然余文流这么想练会秘法突破,多活几年,傅九洲又怎么能不帮他。
傅九洲所照顾的一百五十亩普通药田里面,有一种叫做萱萱草的灵药,这药十分普通,价格便宜,是大部分和幻术精神相关的丹药里都会用到的一门辅料,具备一定的迷幻效果,让人飘飘欲仙。
当然,这些傅九洲都不知道,他只是在照看药田的时候,遇到过隔壁灵兽山的灵兽偷跑过来偷吃,发现大部分灵兽在偷吃过后都会露出喝醉酒一样的神情,动作错乱,表情享受。
他便意识到,这草对人的意识有一定的影响。
而修习一门秘术,尤其还是不得入门,十分晦涩难懂的秘术,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意识清醒,精力集中。
一旦思路错乱,意识混沌,轻则受伤,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毙命都是可能的。
傅九洲在药田积累了快半个月,每次都在有灵兽来偷吃过的药草上偷偷摘一点。
他不需要一次性就让余文流走火入魔,这样他的嫌疑太大了。
所以,他每次都只挑早上折回来往余文流的书页里抹一次萱萱草的汁液。
他自己研究,萱萱草的汁液容易挥发,即使只是闻进鼻子里一点点,也会造成轻微的幻觉。而一般半天之后,萱萱草的汁液就会挥发地一点都没有了。
余文流是甲舍的老人了,他干的活十分轻松,一个上午不到就能干完,他急着研究秘法,而秘法又只敢在自己房间里研究,所以他干完活就会匆匆回来研究,正好赶上萱萱草挥发完的最后一段时间。
等他走火入魔,别人发现了他,也闻不到萱萱草的味道,而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的走火入魔,还不值得门派大费周章。
走火入魔是运气问题,傅九洲也不知道那会是哪一天,所以他每三天就来抹一次。
迄今为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注意到余文流的脾气越来越怪异,对自己也越来越刁钻暴躁,就知道,即使还没有走火入魔,但是每次都心神不宁,肯定出了不少错。
即使不能让他走火入魔,能给余文流添堵,他也不会错过每一次来给余文流“加料”。
今天又是三天一次的加料时间,傅九洲在余文流乱糟糟的房间里翻了一会儿,才找到他摆在一堆装满了灵石的钱袋下面用布包裹着的秘籍。
灵石这种东西大家一般都会贴身携带在宗门发的乾坤袋里,即使没有乾坤袋,也总会藏在隐蔽的地方,而余文流今天的钱袋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外面,看来是真的修炼得心浮气躁了。
傅九洲心中冷笑一声,正想把已经准备好的萱萱草汁拿出来,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傅九洲脸色一变,飞快地把萱萱草汁吞进了嘴里,同时将一个最大装的灵石最多的钱袋塞进了袖子里,然后两只手各抓了两个钱袋,在余文流哐的一声踢门中,脸色惨白地转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