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无法走散的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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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
我看了眼被自行车占满的后座，又看了眼他所指的——车把后，驾驶位之前的空位，顿时手忙脚乱道，“这、这根本就是带小孩的坐法吧！我看我还是自己骑回去好了！”
“你不是小孩吗？”
“我不是！”
“智商差不了多少。”他失去耐心地说，“上车。”
开玩笑，就算我长得矮了点……
我见拗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地跨上车，坐上这唯一的座位。我刚坐稳，铁男就直接跨坐到我的身后，双臂越过我握住车把，将我牢牢地环在密闭空间内。热气和香烟味彻底将我的气息吞噬，我努力探出上半身，像只壁虎一样扒在车把上。
该死，太近了……
“你是没有衣服穿么？”他的声音忽然响在我的头顶，无比贴近的嗓音令我震颤了下，“你穿着这身破背心，还有那身校服在我这晃够了吧。没有第三套正常的衣服了？”
我无语，几乎都快缩到了车把底下：“……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在里面。”
“头发怎么长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摸发带，却发现我很久没佩戴它们了：“嗯，暑假后留长了一些。”
“真丑啊。”
“。。。。”这完全是和三井区别对待吧！你不是该说「这个样子更适合我」吗！？
也对，这发型本来就是当初失恋时懒得打理的结果，还是短发和发带会更舒服点……
“走了。”他压在我的头顶，前身全部贴上来——这已经是负距离了！
就在我惶恐之时，车子忽然滑出，让我的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清爽的空气吹拂到脸上，车灯照亮之处是一望无际的公路和宽阔的海岸线。与自行车和游戏完全不同，这感觉畅快无比！
速度和海风混合着扑到脸上，飞旋而过的气流让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着眼于目前飞速变化的景色，我甚至要大喊出声：原来这就是摩托车手的感觉！
我终于知道三井为什么选择飙车了。这种将周身放空沉溺于速度和激情中，让情绪自动释放的感觉实在是———
“太棒了！”直到车停在路边时，我还保持着倾身的姿势，握着把手激动着，“虽然很危险，但是太爽了！”我自顾自沉醉，后脑却彭地撞上了什么。我忽地回头，铁男下意识地仰起下巴，皱眉凝视我。我这才发现铁男仍在我的背后，且一只手伏于车把上，紧挨在我的手旁——“……对不起！”我一个激灵蹿下了车。
铁男的手臂保持着方才被我的身子挤开的动作，冷哼道，“好玩吗？”
这是绝对的嘲讽，我愧疚不语。
他眯了眯眼：“我看我们这种人的游戏，你倒是很享受啊。”
我听出他话中所指，顿时慌乱起来：“不是！我上次说的话绝对不是说你，我发誓我是在说阿龙！不然我就被雷劈死！”
他嗤笑一声：“你不自残会死吗？”
“我是真的发誓。铁男，你不要在意那句话，我从来没有把你想成那种人。”我和他对视说，“从两年前你救了我开始，我就从来相信你。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那时我是真的很感动。要不是你我的右腿就……”
“你和三井怎么样了？”他忽然打断说。
“我们……应该说他还在追求我，不过我马上就能答应他在一起了。”我认真回答。
“哈哈哈——你说这话干什么？说你很厉害吗？”铁男再度憋不住地笑，“笑死人！对于他你这种人还需要追吗？哈哈哈哈！”
我不爽地抗议：“我凭、凭什么不需要追！”
他收敛嘴角：“因为太容易了。”
我低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忽然勾住我的后腰，猛地将我拉近他的眼前。“看，攻破你这种浑身是破绽的家伙，实在是容易。”他盯着我，淡淡地笑道，“对吗？”
“不对，我才不会上当！”我伸手抵住他的胸口，避开他的脸喊道，“放开我！”
“不会上当，可你连这种程度都防不住吧？”
“那、那因为对象是你啊！”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侧，我努力说。
后腰上的手指一紧，他揪住我的衣服将我拉远。“真可惜，我对你这种单纯的女人没兴趣。”他说着放开了我，示意我后座的车，“拿走，你的东西。”
我刚将自行车卸了下来，他就拧动了引擎。“等等！”见他要走，我心急如焚地说，“至少留个电话，有事的话可以让三井找到你！”
“不需要。”
“或者地址！可以不联系，但是至少地址在那里，当个安慰也行！”
可惜铁男已经启动车子滑了出去——绝对不能这样。这是我唯一的想法，明明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果就这样分别……
“铁男，请你等一下！”我挥动臂膀奔跑，勉强和他的车同行，“我想给你写信，这样就算你不看也好。如果就此永别的话，至少我可以舒服地逃避掉分别的现实！你不是说过吗？逃避就逃一辈子，那我就是写一辈子，得不到回复也好……至少我可以勇敢面对啊！ ”
然而我终究追不上行驶的机车，它甩下我越走越远。“告诉我地址吧，拜托了！”我冲着车轮远去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铁男！”
发动机的轰鸣逐渐温和，铁男背对我，单脚点地斜过车身，隔着距离说：“我就说一遍。”
“好！等、等一下！”我发现身边没纸没笔，围裙里全是花卉工具。我这边掏兜翻找，而不远处的铁男却甩开打火机的盖子，一声清脆的响后，他将香烟点燃。
昏暗的街道中燃起了微弱的光点。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一支油性笔，举起左胳膊高喊，“我写在这里，不然我怕忘记了，你随便说吧，多长都能写下！”
几辆汽车穿行在身侧，嘈杂的音律却没有压过重要的声音。油性笔的黑色笔迹落在白胳膊很扎眼，而且我写字极大，圆润的平假名像是幼稚的纹身一样占满了整个小臂。
“好，写完了！”最后一笔落下后，我举起拳头，像是获得了胜利的喜悦，挥着那只填满符号的胳膊喊，“非常谢谢你！”
我努力向远处斜跨在机车上的铁男道谢。逆光中，他好像立在暗处的狮子，样子淡漠而冷酷，就像是两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那时他说：要逃避就要逃一辈子，不然有什么意思？痛只要一下就够了。
他的话教了我许多。我之前只会逃避，不敢正视自己甚至是周围的人，可是我发现了，逃避的痛苦不是一下，而是持续很多下。所以铁男还是错了，应该是反过来才对——要逃避就狠狠地痛一下，然后转身回来才更加有意思。
从大阪回到神奈川，虽然痛苦，却让自己迈步到更开心的生活中，这很有意思；从不良少年到运动少年，虽然痛苦，却真正找到了自己，这也有意思。
“谢谢你，铁男！”
我对着他喊完这最后的话，双手不禁垂落两侧，像是彻底泄了力气地，微笑看着他的背影：这下是真的再见了吧，铁男。
原谅我不想说任何告别的话。所有的声音，连同涌出的记忆画面都堵在了喉咙中——的确，除却这些回忆，我们也只是单独行走在自己道路上的人，他还是他，我还是我。
就像三井和铁男，他们一起度过更为长久的日子，可自那夜的告别后，三井会继续打篮球，而铁男也会继续他的路，他们的生活已再无重叠之处，唯一的交错点也仅是回忆罢了。
也许这种回忆真的能在冥冥之中影响着什么吧。两个世界的人被某种不知名的羁绊拉到一起，形成了这种孰轻孰重，有力或无力的回忆。就算有朝一日这种羁绊不再延续，这种回忆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它们在那透明的时间线上印下了不灭的痕迹，留在过去，变成了永远。
……这就是，永远吗？
“喂！”正想着，远处的铁男却下了车。他一步步地从黑暗中向我走来，直到在我面前站定，“伸手。”
我迷糊地伸出手，在他的指引下打开手心，露出之前的淡淡伤疤。我有点窘迫，铁男却静静俯首，从腰侧拿出一个东西放入我的手心。
昏暗中，手心里的触感柔软，那似乎是一条绒布的发带。正当我惊讶时，街灯也亮了起来，照亮了我手心里躺着的向日葵。
我瞪圆眼睛，望向那条鲜黄色的发带：“这是！？”
“正好，帮你戴上了。”
铁男叼着烟，蹲下身沉到和我同一水平线，然后面对着我，烟雾扑上我的脸，灯光下我们离得相当近，我甚至能看见他的耳环反出的倒影。
他绝对又是在逗我。因为下一秒发带就被粗暴的套进了我的脖子，随后他扽住线圈将我拉进他的脸——
“你能不能别乱动？”
就在我觉得要被他勒死时，他的手掌却忽然填满我的面颊，让我愣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他手心贴过我的双颊将发带上推，相当意外的，他很快地戴好撤开了手。
虽说我的头发很乱，且前额的发际线完全暴露，不过发带还是不偏不斜地戴在了正确的地方，尤其是那个花朵正处在八分线之中。他观察着我，似乎是嘴边的烟雾影响了他，他将香烟丢到地上，“还是不对。”
他又屈指擦过我的鼻尖，将一簇刘海拨了下来。微痒的触感将我彻底定格原地，连喘气都忘记了。
“好了。果然还是这样子更适合你啊。”他抬腰站起来，嘴角上扬，“当然也更适合三井寿。”
这是他第一次将我和三井并列提起。从前他都是不做评价，总是略过或无视我……
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我只能双眼干涩地昂头盯着他，直到他说——
“再见，花井葵。”
我看着铁男缓缓转身走回他的车边，然后上车，启动引擎远去……他离开的全程都被我捕捉眼里，直到摩托车的尾灯融进远处的那片灯火中。
我轻轻地笑：“再见，铁男。”
夜风吹起，也许是发带把长头发箍起来的缘故，冷风直接从我的后颈钻进头皮。我缩了缩脖子，举起手臂伏在脑后，“嘶——今天晚上还真是冷呀！”
[5]
走回花店时我已经焕然一新。花店里，本在懊恼的众人看到我，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花井大姐，你的头怎么回事？！”
“发型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啊，还有发带！”
“好像变了一个人…好漂亮…”
“葵、葵花小姐？”
三井震惊地站起身：“葵…花井你怎么了？”
“我去理发馆了。”我将短发拢到耳后，头上端正地带着那朵向日葵，“话说你们找到铁男了吗？”
“没有，我们知道铁男的伤没大碍，但是以后估计见不到面了。”堀田抢先叹气道，“还没来得及告别…”
“我找到铁男了。”我手指夹着卡片，笑着将它亮出，“他还告诉我了联系方式。”
“什么？！”众人一齐站起来。
“虽然不是电话，而是他家的地址啦……但是我们也可以给他写信，或者直接去拜访呀。”我将抄录地址的卡片放在桌上，推给三井。堀田几人围在三井背后读道，“…山北町？不是，这、这都快到隔壁县去了！”
“这就是在隔壁县啊！这个地址根本没听过！”
我反应过来：“什么？”
“花井大姐你确定这不会是假的吗？这种小镇要开车好几个小时，离我们很远啊！”
“铁男把你骗了，这根本就是某个乡间地址吧！”
我急忙抬起胳膊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个非城市周边的地址：“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铁男大哥怎么可能会透露这种信息？他就不是这种人啊！”
“或者，我们可以碰碰运气去偶遇……”
“这么大个地方，你知道他会在哪？”
“完蛋了啊……”
三井默默读着卡片，哼了一声：“笨蛋，这是铁男的祖宅吧？”
我们几人顿时闭嘴，你看我我看你。
“他把祖宅地址给你了。”三井将卡片丢在桌上，不住地摇头，“开什么玩笑？铁男这家伙…真是够了！”
旁边的堀田抢过那卡片，大叫一声：“真是老宅的不动产啊！”
“什么？我看看！”几人连忙也围上去，“哇！真的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啊啊。也就是说，他给我的是永远不会变更的地址吗？
远在公里之外的，永远不会变迁或消失，只要是想找总能找到的地址……
真是败给你了啊，铁男。
你果然，到最后都是那个让别人摸不到头脑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无法走散的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