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柔》黍禾高歌

19、019

　　这个时代基本不会再有人饿着肚子而死，夏天却感受到了饥饿的痛苦。

　　人饿得时候，胃会萎缩起来，像一团被揉皱的纸。胃酸会在胃里作怪，接着肠道蠕动发出令人窘迫的咕咕声。

　　夏铁林的折磨不仅仅是抽打，还有夏天已经疲倦的胃。

　　当她不听话时，落在身上的不只是鞭子，还有饥饿。

　　夏铁林会以这个威胁她，让她去偷东西。当她“拿”回那些所谓的东西时，往往才能饱腹一顿。

　　夏天胃里隐隐抽搐，想起从前，想吐的欲望止也止不住。

　　她出门，脸上露出苍白。王喜去找陈瑞了，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出人多的地方，扶住一棵树哇的呕吐出来。

　　胃紧紧地揪作一团，她神色恍惚，好像还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被夏铁林以不听话的名义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

　　林花回来了，厨房有香味冒出，浅淡地问了一句，夏铁林满嘴跑火车，她就束手冷漠地望着夏天。

　　那时候林花是不是就失望了？或者她就不想要她了。

　　所以她的家长会她从来不来，也从不在外面让她叫妈。

　　除了回来吃饭做饭，她再也没管过她。

　　夏天突然又怀疑林花说回来接她是个骗局，因为她后来再也没喜欢过她。再也没问过她饿不饿，冷不冷，她活着好像除了挨打时能看到她眼里的波动，平时再也看不见她对她的爱。

　　在漫长琐碎的生活里，终于消磨掉了她对她最后的怜惜。

　　所以她走得绝情。

　　......

　　向晚晴挂断电话，向妈的絮叨都被关在电话里，她捏了捏鼻子，有些疲倦。

　　向妈小心翼翼地，但还是老生常谈，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脑子还很冷静地想等会要吃什么。

　　好像她的心不在焉被电话里察觉了，向妈顿了顿只是说道：“放假了就回来，你爸他就是不会说话，最近还说家里空落落的。”她弥补似的说道：“这就是想你了。”

　　向晚晴低低应了一声，没说回与不回，只说“知道了。”

　　向妈有些尴尬，匆匆挂了电话。

　　向晚晴也没再想向妈这次到底是真的想她，还是想劝她，她听到几声压抑的呻|吟。

　　这声音随微风淡淡地飘进她的耳中，带着份破裂的抑制。

　　向晚晴以前热情洋溢，也是个爱乐于助人的姑娘，现在却多是冷漠，她本不想管，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前。

　　心里嘲笑自己记吃不记打，又一想想，这是在校园里又不是什么社会场所。

　　夏天撑住树，呕吐欲止，反胃的酸不停的上涌，她控制不住身体反应，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想否认什么。

　　她指尖一软，靠着树的身体向下滑动，有人扳住她的肩，把人拉了回来。

　　后背贴上一片温热，夏天惊慌回头，唇间的苍白藏不住。

　　额头上被手指温柔抚慰，带着份凉意，向晚晴贴住夏天的额头，温度正常。

　　“吃坏东西了吗？”她奇怪道。

　　人被转了一圈，转进她的怀里，闻到淡淡皂角的香气。

　　夏天鼻间一软，眼泪扑簌掉落。

　　向晚晴僵住了，她指尖触摸到夏天脸上的水泽，带着慌乱，她拉下衬衫袖子，胡乱地擦着她的脸颊。

　　“很难受吗？”怎么就哭了？

　　脸上的触感并不温柔，甚至衬衫袖口的纽扣还在夏天脸上戳了两下，夏天瓮声瓮气道：“我没事。”

　　向晚晴严肃扳住她的肩膀，“是肚子不舒服还是胃？你是刚吃了食堂的饭才这样的吗？”

　　夏天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水，“不是，我很好。”

　　声音低低地，要不是向晚晴靠得近就听不到了。

　　她不问了，拧着眉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不赞同。

　　好像在说她明明就很难受，还假装坚强。

　　扭住夏天的手，向晚晴拉着她大步向前走去，“我带你去医务室。”

　　夏天惊慌抬头，想要挣开她的手，可她的手却紧紧地箍住夏天的手腕，不许她挣脱。

　　感受到身后的抵抗，向晚晴胳膊一用力，就把夏天拉得一个踉跄站到她面前。

　　她伸手扶住夏天的肩膀让她站稳，眉毛皱得死紧，声音严肃，“听话。”

　　语气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严厉，可夏天却红了眼眶，听话点头不再做抵抗。

　　向晚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转过头的时候心里却多了份懊恼。

　　她或许不应该用这样严厉地语气对待夏天，毕竟她又没犯错，甚至身体还不舒服。

　　脑子里都是夏天红了的眼睛，那双清澈地眼睛里似有看得见的委屈一直萦绕在向晚晴心中，让她深深叹气。

　　中午，医务室当然没人，但医师留了电话，外间的门也一推就开，放着两张病床和几张木凳。

　　向晚晴把人安置在凳子上，甚至想要夏天脱鞋上床。

　　看她刚才一脸冷汗的样子，身体也没多少力气，适当休息肯定是最好的。

　　可夏天拒绝了。

　　她扭着手指，低着头，无声的拒绝。

　　看见她低垂的发旋，向晚晴抬手拍拍她的头顶，“好好坐着。”她出去打电话叫医师回来。

　　屋里能断断续续听见门外的声音，夏天绞着手指发呆。

　　头上被人温柔抚慰的触感还在，身体的反应似乎都被这份温柔压了下去。

　　她怎么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被她撞见，又被拯救。

　　夏天按住心脏，心脏不断膨胀，微微发热。

　　向晚晴打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医师正好在学校食堂吃饭，说马上过来，让她先给病人喝点温热的水，要是还想吐就先让吐掉。

　　向晚晴严格执行。

　　严肃的样子让夏天盯着她失神。

　　手里被塞了杯热水，耳边还能听到她关心的声音。

　　“还想不想吐？要是想吐就吐出来。”

　　夏天摇摇头。

　　向晚晴无奈叹气，“你呀，难受就说出来，有我在。”

　　就这一句话，差点把夏天整破防了。

　　她刚才才红过的眼眶，又有发红的趋势。

　　握紧手中的水杯，温度刚好适中，抬手小啄了几口压下心口的涩意，有了热水的温柔流淌，皱紧的胃好像也不那么紧缩了。

　　夏天神情放松，甚至还朝向晚晴笑了笑，低声说：“我很好。”

　　向晚晴又摸了摸她的头，蓬松的头发被人压下，她显然不以为意，“乖，等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