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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伍拾肆 ...

  •   木堤曲接到密报时精神大振,勉强想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嘴角抑不住的笑容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蓝止看着愉悦的木堤曲,笑问:“什么好消息?”木堤曲把密报递了过去,纵使冷静深沉如蓝止,也不由笑起来。他撩起车帘看看后面跟着的长龙一般的军队,挑挑眉,弯起一支手指微曲在唇边:“这么说,这次南下,我们胜算的可能要大些了。”

      “是。”木堤曲往后一靠,“我本不赞同这时出军,不过既然主上此次决心已定,又派了大兵压境,想必拿下大越是势在必行。现在凌风雷已死,凌家军不复存在,南下的阻碍也没了,离我北蜀壮士势如破竹攻下京都的日子也不远了。”

      蓝止凝眉细想了一会,隐隐却觉得有些不安,说道:“虽然凌家军已散,大越军队的兵符落在了宣墨手里,这个人,我们也不可小觑,轻敌不得。”

      木堤曲扬了扬手上的密报:“上面说,宣墨只身一人带领军队前来,并无任何武将。论权术,我比不过他;论战略,他出身书香门第,恐怕战场都没上过,纸上谈兵可是大忌,他如何比得过我。阿止,若这样的情况下我仍败在他手……”他长叹一声,“那我不得不服老了。”

      望天县很安静,越往凌家军营地走,安静的越诡异。木堤曲停住马,派了小队探子前去探查。不一会儿,探子回报说并无伏兵,他略略安下了心,继续率着众人往前。

      大越明黄色的旗帜在北方高远的蓝天中显得分外鲜明。木堤曲眯着眼睛朝旗下望了望,却只有零星数十人。他原以为宣墨既然敢在大战当口逼得凌风雷自杀,凌家军分裂,自是有了准备,随身定有大军保护,却不料只有那么几个亲随,心中疑窦丛生,不由朝蓝止看了一眼,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不安和疑惑。那些宣墨带来的军队呢?他们是不是中计了?

      木堤曲此刻再无了不久前那踌躇满怀的壮志,警惕的策马徐行。宣墨听到了北蜀军队铁蹄踏在地上的震动声,却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一处不知名的方向,他的流苏,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慢慢消失不见。他躲在暗处,看她茫然四顾,看她孤苦无依,他却是最没有立场和资格去爱她的那个人。“流苏,流苏,流苏……”他低下头缓缓念着这两字,压在心上似有千斤重,仿佛只有藉这一遍遍的低喃呼唤,才能缓解胸口深深浅浅痛到极致的麻木。

      木堤曲因为宣墨显而易见的轻视有些气闷,重重一勒马,马嘶叫着腾起前肢,落地后打了好几个响鼻。宣墨好似才听到一样,负手转身,眉眼清秀儒雅,满身清贵之气。他笑问:“木将军是否以为宣某小人,得志便猖狂?”

      木堤曲被识破了心思,也不否认,大方承认:“是,我敬重凌将军,却不想他一代名将,竟是这种死法。”

      宣墨笑的风轻云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学会舍弃,方为正道。以大局为重,这句话木将军想必耳熟能详。宣某是如此,推及木将军,也是如此。”

      木堤曲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一定有诈,自己像是一步步跟着宣墨的圈套走,却还不得不求助于眼前这个设陷阱的人:“什么意思?”

      宣墨摇摇头,颇为可惜的说:“木将军,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你可知,你在这里每浪费一秒,你的国家就多一分沦陷的危险。”

      木堤曲脸色巨变,却无法理解宣墨的意思。蓝止略一思索,猛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宣墨,声音都发着抖:“你攻入焉独了?”

      焉独是北蜀的京都。因为北蜀的地理和气候,所产土质均为疏松的沙质土,用这些沙土,无论是筑墙,还是黏合砖缝,都不甚稳固。因此,北蜀的建筑都不牢固,焉独的城墙也不能例外。而越高祖当年马背上打下一片江山,统一的小国均在南方,城墙厚实,坚不可摧。为了攻下这些城池,相应的大越的攻城武器也十分强悍,北蜀松脆的城墙,禁不起重重击打。而北蜀外围的游牧民族各成派系,各怀鬼胎,每个酋长都想着圈地为王,根本谈不上对北蜀忠诚。北蜀的防御军队,一部分在木堤曲手里,此刻正和宣墨磨叽;另一部分却在许多天前驻守在大越边境,就算此刻急急回调,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焉独。因此大越这次,竟如入无人之境。

      宣墨无辜的摊手:“何谈攻入焉独,宣某只不过往焉独派了几个探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木堤曲看着宣墨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他所谓的几个探子,事实上却可能是能摧毁整个北蜀的大军,当下冷汗涟涟,也不再废话,下了军令,整支军队急急回调支援焉独。

      蓝止落在最后,面上竟无丝毫慌乱之色,问道:“本来灭门凌家的圣旨,不需你亲自来宣,你却故意在大战当口领了这份差事,带了大支军队赶到望天县,逼得凌风雷自刎,凌家军覆灭。是故意演给我们看,让我们以为你是决意取凌风雷而代之,与我们打一仗。也料到了木将军他会轻敌,把我们匡到这里来拖延时间,而事实上你带来的那支军队,不过是临时凑齐穿上军服的百姓,真正的军队,已经到了焉独,我说的对也不对?”

      宣墨但笑不语,蓝止面露赞叹之色:“宣墨,这一次是我大意,不过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北蜀军队扬起的尘沙已然落下,苍澜面露喜色,说:“他们上当了,可见果然轻敌。”

      宣墨回道:“他们不是轻敌,而是太高估我。要让一支军队悄无声息躲过边境上的大军潜入北蜀国都,我做不到。等到木堤曲发现焉独里真的只有几个探子在虚张声势,到时候定会反扑。苍澜,你拿着兵符与大军先行一步离开,到了京城把兵符给康凤,命他速整军纪,操练兵马,不日会有一场恶战,让裴航也跟着康凤上前线。我稍后就来。”

      苍澜一一应着,听到裴航也要上前线时稍稍犹豫,问道:“裴公子也要去么?二小姐与裴公子刚刚完婚,现在就……”

      宣墨没有回答,眼神波澜不惊,淡淡的看着苍澜。

      苍澜被那眼神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有质疑,退下自去安排。

      宣墨寻了一棵枯树,向那树下坐了,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瞥向流苏离开的方向。

      该收网了。他花了多少年,费了多少精力,甚至将比自己还重要的人,都舍弃了,还有什么不能丢下。

      他在黄沙漫漫中独坐了许久,直到胜雪白衣染上风尘,像是终于确定了那个方向、那条路,不会再出现那抹身影,才慢慢站了起来,拂去袍上的尘沙和草叶,萧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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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欢颜日夜兼程,赶往泽遥,她知道宣墨已等了她许多天。一边火急火燎的赶路,一边责怪那个画歌,带着夫人也不直接回离宫,偏要在外头闲逛这么多天,连累她也跟在两人后面转悠。公子等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心情如何,她想起宣墨发怒时愈发平静的姿态,脚上更是加快了步伐。

      到泽遥的时候已近傍晚,宣墨孤身一人,负手立在窗前看那天边一两颗早出的星子,听到夏欢颜微微有些喘气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转身说道:“进来。”

      夏欢颜赶了这么多天路,有些蓬头垢面,进房时看到宣墨侧对着她,正缓缓的斟一杯茶。几缕黑发垂在肩上,如玉雕的侧脸俊秀儒雅,他就那样独自坐着,那样安然的姿态却与周围的背景凝固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夏欢颜不由得自惭形秽。

      画中的人饮下一口茶,问:“可护她周全?”

      夏欢颜一惊,差点跳起来,连忙回道:“夫人很安全。神医画歌会护送她回离宫。”

      宣墨觉得今日泡的茶十分苦涩,连一向完美的笑容都染上苦韵,几欲再挂不住。他合上茶杯,又问:“把那句话带到了罢?”

      夏欢颜一思索,这话里像不是单纯的问话是否带到,似乎还隐藏着些许期待,些许惶然,她在心里编了一段谎话,又过了一遍,觉得十分圆满,这才开口:“带到了,夫人听完那句话,说:她虽恨您,却仍爱着您。她会等那一天,等到她和您之间再无欺瞒,再无算计那一天,就和两个普通人般相爱。”

      宣墨唇角有隐约的笑意,渐渐大笑出声,说:“欢颜,你太不会撒谎!她那样的个性、她那样的个性,怎么会说出此等话来!我做的这些事情,谁能轻易原谅,我和她,哪里还有将来……”他一直笑着,眼中却隐隐泛着泪光。胸口剧痛,他痛的弯下背脊,却还在笑。

      夏欢颜看着这样失态的宣墨,骇的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刚跨前一步,宣墨伸手止住了她,道:“出去。”声音虽带着笑意,夏欢颜却听出了其中的浓重的警告意味,当下不敢再停留,退出去关上了门。

      宣墨没有起身,渐渐滑下椅子,瘫倒在地。他捂住脸,将头埋在膝盖里,像个孩子一般,呜咽出声,放声悲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伍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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