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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良辰美景(18) ...

  •   骆良辰脑袋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家里暂时还没见骆芳兰。
      夏天很热,当初搬家时为了省钱,选了个背阳的地方,如今,背阳这个缺点被放大了无数倍,骆良辰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冰库,下半身都冻成了冰,笨拙又无力地在地上拖着走。
      “明明我们该一起生活在腐烂堆里,凭什么那个死婆娘就能走出去,我要让你们重新回到这阴暗的地方。”
      这是刚才他以为自己没听见但其实已经下意识地记在了心里的张企说的话。

      这么想来,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自己不管怎么晒都晒不黑,皮肤苍白的像一种病态;为什么当初那几年家里那么穷他妈却还是坚持每年带他到医院进行体检、而体检单自己从来没见过;为什么有时候他总是看不懂他妈看向他时,那复杂又隐忍的目光……太多太多了,而现在,真相大白。
      乱|伦生下的孩子,外界的眼光名声是其次,骆芳兰要是在乎就不会做那种职业,她担心的,一直都是骆良辰的身体。
      近亲生子,身体不好易早逝,各种麻烦病症,才是根本。

      今天骆芳兰回来得很晚,职业没有变。
      当初离婚成功时,骆良辰还建议她换个工作,毕竟已经没有了酒鬼父亲的无限吸血,但骆芳兰说她这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乍一下让她换个工作,她也许还要不适应,短时间内也上不了手。
      骆良辰劝阻无果,也放弃了。

      骆芳兰甫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的骆良辰,气氛不太对,这是她混迹那些场所练出来的第六感,很灵敏,于是,她笑着打圆场,一边把包挂到门后墙壁的挂钩上,一边状似无意地说:“这是怎么了?扮演阴郁小王子?”
      骆良辰小时候白白净净,经常被邻居调笑说是小白马王子,那时候没搬家,开玩笑是真的开玩笑,直到后来搬到筒子楼里,不管什么话都变了味儿。
      而这时候,白马王子的那段时间,似乎是骆良辰最憧憬最怀念的时候,于是骆芳兰有事没事就拿这个调侃他。

      骆芳兰不是不知道他儿子这些年承受的流言,像什么妓|女的孩子,她都知道,只不过,因为是事实,她不好反驳,也没那个脸去呛,怕最后丢人受屈辱的是骆良辰。
      那种地方,她几乎都能想象她如果否认了,那些人估计会指着骆良辰说什么妓|女的儿子还不敢承认,嫌丢脸有本事别做啊!
      骆芳兰……还真没那个勇气说不做,因为来钱快,特别是骆良辰还有差不多一年就上大学了,以后用钱的地方更多。
      之前骆良辰说他能挣钱,甚至还把小金库摆在她面前,可骆芳兰不愿意啊,甚至明令禁止他不准再去那些地方,酒吧网吧,是他一个孩子能去的地方嘛,其他不说,耽误了学习怎么办?被带坏了怎么办?
      骆芳兰很担心。
      而骆良辰明面上没再去,暗地里谁又管的着,只是次数不再频繁。而且,一到学校里要交钱用钱的地方,他都把价格往低了说,能有多低就有多低,反正骆芳兰不可能特意去打听。

      “张企找我了。”骆良辰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是纯酿,无尽的韵味深藏其中,又好像有一股死气沉沉,怎么也消散不开。
      但是,话里的内容,让骆芳兰完全忽视了他的声音,骆芳兰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动,许久之后,她呆滞的目光回了一点活力,讷讷地张了张嘴:“辰辰,你,知道了?”
      六个字,明显的默认。
      所有的侥幸被无情碾碎,骆良辰垂下目光,自嘲一笑:“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骆芳兰实在走不动,在就近的墙壁上靠着,和骆良辰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又是良久,才开口说道:“辰辰,妈妈对……”
      骆良辰强势打断她:“别说对不起,我只问一句,你是自愿的吗?还是那个混蛋强迫的你?”

      强迫还是自愿?
      骆芳兰恍惚回忆起那个夜晚,心中酸涩,双手颤颤巍巍地捂着脸,似乎是怕接下来的话会令她看到她亲近的人摆出一张极为厌恶讽刺的脸:“对不起。”
      即使后面是被强迫的,但一开始发生关系,是她自愿的,生下骆良辰,也是自愿的。
      这些因果,骆芳兰逃不掉。

      还是这三个字。
      骆良辰好像看到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巨山,轰然倒塌,一片飞灰里,他看到自己和小姑娘渐行渐远。
      亲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身体康健的可能性很小,早些年骆芳兰看体检单还是比较轻松的,直到十岁之后,眉眼间就逐渐的忧郁起来。
      这些细节,也找到了对应点。
      有那么一刻,骆良辰很茫然,茫然自己这些年坚持让骆芳兰和张企离婚,最后却换了个这样的结果……要是他没有坚持的话,就不会知道这些。
      算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骆良辰没有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罢,去睡一觉吧,兴许这就是一场噩梦,他起身,回了房间,连洗漱都不曾,直接上了床睡觉。

      骆芳兰看见骆良辰彻底进了房间并且把门锁上时,整个人几乎差点崩溃。
      低浅的啜泣声贯穿在这个不足六十平的房间里。
      这晚,夜色很好,月光通透,却怎么也暖不了俗世杂事的羁绊。

      第二天,骆良辰醒来时,还没反应过来。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回神。
      昨天的一些事,像一只寄生虫,穿越昨天到达现在,让他可以庆幸是一场虚假的噩梦的残酷,直接化为实质。
      醒了,却不想起床,那么世界就处于一片柔软里,不用面临刀尖般的疼。明明今天还有一场会要约,可他就是不想起,连最爱的约会都舍了。
      最后啊,迫使骆良辰起床的,是阿殊发来的信息。
      「阿殊」:骆良辰,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忘了你……

      明明知道阿殊还一无所知,可骆良辰第一反应居然是小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不想将青春浪费在他身上,然后第二秒才顿悟,阿殊不知道……所以,是阿殊出什么事了?
      而且后面的省略号明显在顾忌着什么,当下也顾不得伤春悲秋,骆良辰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响了很长很长,长到骆良辰可以借此小眯一会儿,才接通。
      隔了那么长时间,骆良辰的一些想法反而沉淀下来,许久,他说:“你刚刚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小心忘了我?”

      阿殊握着手机,久久未言。
      就刚才发的信息里,她给自己留有余地,用的如果,加了省略号,就是怕骆良辰不想从未来某天开始,起床的第一件事,是跟她打招呼,一脸麻木地说:“阿殊你好,我是你的爱人,我叫骆良辰。”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几年第多少天……

      “我就是,单纯的问一问。”最终,阿殊还是退缩了,余地留着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吗?
      她已经记不清她和骆良辰在一起多久了,也记不清,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以往不觉得这些事有多要紧,可这会儿要让她仔细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却词穷了。
      脑中空空,无迹可寻。
      昨天关于荀美景的心结,随着郁琳姗计谋的败露而往事浮现。
      因为郁父郁母当初的偏心,某种意义上来说,荀爸荀妈是因为郁琳姗的存在才去生的荀美景,尽管当时只是赌气,但荀美景出生后,他们是真心地爱着荀美景的。
      不过啊,郁小姨郁琳姗当年就不是这么说的。

      郁琳姗说荀美景是作为她的附属品出生,要不是她,荀爸爸和荀妈妈根本就不会生荀美景。
      巧的是紧接着没多久荀美景就听到了荀妈妈说什么“当时因为赌气,生气父母偏心姗姗而生下了小景”,其实这句话荀美景没有听完。
      又或者说,荀妈妈当年没有说完。
      只是那个时候郁父郁母身体非常不好,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荀妈妈也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些,嘴上虽然说到一半,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懊悔,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美景,但荀妈妈一点也不后悔。
      可是,荀妈妈未说完的话,荀美景又怎么可能听得见?
      所以后来,荀美景就开始自卑,觉得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于是愈发的乖巧,生怕被丢弃。
      这就是为什么荀美景明明有家世有颜值有智商,生来就该骄傲,却时时刻刻讨好着父母。

      “今天不是还要约会吗?就到昨天说的地方吧!”阿殊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而自己这边也情况不好,骆良辰沉重地落下这句话,第一次主动挂了阿殊的电话。
      他怕再等一会儿,就没勇气了。

      阿殊看着挂了的电话,抿紧唇瓣,脑子里也是乱得很。
      他们昨天约定的地方是一个公园,公园里还有些简易的游乐设施,阿殊到的时候,骆良辰已经坐在那里了,两人心中都藏着事。
      而骆良辰也是阿殊坐下后,才感觉出来,然后他下意识去看手机,上面有一条阿殊刚发来的信息。
      「阿殊」:我看到你了。

      “你早上那话什么意思?”骆良辰下意识地先忽略了自己的事情。
      “我最近记忆不怎么好,越来越忘事,我不敢保证,未来某一天还记得你。”在心里措了一些辞,某些话在嘴边逛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不管怎么说都不会给人缓冲的感觉后,阿殊直接简单明了,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阿殊问完话后,便忐忑地盯着骆良辰看,同时心里默默地接着说:也许昨天晚上睡之前我还在跟你你侬我侬说着悄悄话情话,男朋友男朋友的叫着,然后第二天起来,就有可能问你是谁。

      骆良辰看着阿殊的眼神由疑惑变成震惊,默默无言,最后想通之后,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该开哪个口。
      说没事我不嫌弃大不了我天天告诉你这些事,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说没关系我们还年轻可以一起面对,说……说我其实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我是怕的。
      也是,不甘的。

      其实,一个记不住事,一个不久人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反而还该庆幸?
      他原本怕自己早早的离开阿殊会伤心,结果很有可能阿殊会彻底地忘了他,也就不存在伤不伤心;阿殊原以为他不能陪她左右不能陪她长久会很难过,结果下一秒就不记得这些该有的陪伴,便不存在那些莫须有的难过……
      可是,还是不甘心!
      骆良辰觉得他很不甘心啊!
      即使……他还是想阿殊能记住有关于他的任何事,好的,美的,欢喜的,雀跃的,所有的。

      那天的约会照常进行,可阿殊却觉得有哪里不同了,特别是接下来几天,有些事情骆良辰能唠叨十几遍,要不是阿殊阻止,估计他能直接来个几十遍。
      但是偶尔十几遍也有点烦人。
      对此,阿殊表示:“小哥哥,你不用说这么多遍,我现在的记忆还好,不会说刚才的事马上就能忘。”
      而骆良辰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阿殊一眼,那里面有隐忍有悲凉,有孤寂有挫败,不过他藏得很好,高深到阿殊看不懂那是什么眼神,只是隐约感觉到骆良辰整个人的气息低迷了许多。

      阿殊仔细想了一下,这人到底是为了照顾自己,便大胆地亲了一下骆良辰的脸颊:“知道了,小管家公。”
      骆良辰指尖触摸那里的温度,勾唇一笑,低沉悦耳的嗓音勾人道:“那你也可以管我啊,你知道的,对你我一向很大方,连命都可以给你管。”
      正是课间操时间,因为下雨,场地受限,没有出席,同学们在教室里浪。
      江东实在没想到这两人恩爱还能秀出这种高度,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白眼还没翻回来,便感觉到身边阵阵冰冷气息与威慑眼神,全都招呼着他。
      江东:“……”
      激灵两秒,他迅速给自己的动作找了个借口:“我害喜,孕吐。”
      陈奇:“……”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有点被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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