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漫天》墨卿旭

1、妖孽

　　月下的桃花树下，一只白虎在小憩。像是听到什么声响，双耳立马竖起来，那双金色的瞳孔看着声源处。
　　“莫云大人！”
　　桃花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早奔跑，跑向白虎小憩的桃花树。只见一个穿着红衣，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儿，两条麻花辫在脑后跳动，迎着月光，黑眸柳眉，朱唇皓齿，肤如凝脂。像是一团明明灭灭的火花，在黑夜中奔腾。
　　白虎眯起双眼，不理会女孩儿，抬首望月，却是想起他们的相见。
　　自从师傅死后，他一直守着桃夭谷。他跟着师傅学术，不足一百年，他早已胜过师傅。他对师傅了解不多，只知道她的道号是琼华，是辕门的大师叔。游荡了几百年，学了一百年，守了几百年，早已过了一千年。而这千年，他心无系处，毫无杂念。
　　但是不久，谷口出现了一个乞儿。衣衫褴褛，脸上胜黑炭，满头的青丝凌乱不顺，盖住了整张脸。那双小脚丫没有一处是完好无缺的，脚背满是伤痕，新旧不一，有的还汩汩流血，十只脚趾全是黑色。当他看到这个娃儿的时候，便知道，这个娃儿是个孤儿。把那娃儿带回桃夭谷，他的半渊殿时，那孩子浑身发抖，他随手将那娃儿扔进他的温泉，便离开了。
　　一天下来，那只冰狐倒是把那孩子捞起来，替那孩子梳洗。
　　满面的污垢清洗干净，穿上女儿装，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儿。
　　“这孩子怕是中毒了。”莲坐在榻上，说道。
　　他瞄了一眼那只冰狐，走向榻里，拉出那女孩儿的小手，探上她的脉搏，俊美冷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去谷中采些银香草，金针花，水刃菓，还有桃溪的溪水，三碗煮成一碗，每日三次。把她搬去锁春廊那边。”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莲看着莫云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娃儿，轻笑道：“倒是不曾见他这般，你可是第一个了。”
　　锁春廊四季如春，总是温温凉凉，因此一年下来，廊外种药草的田地总是生长不完，在这里，药草永不断绝，奇珍异草，长满廊边。
　　廊内有一间小小的客房，莲食指轻轻一点，原本铺满灰尘，凌乱不堪的房间，一下子变成点着檀香，青纱玉枕，狐裘暖被。怀里抱着女孩儿，轻布走进里间。看着她的水容，不禁失笑，“原本见你还以为……不过现在可知道你是女孩儿了。”把她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角，便出去了。不过半柱香，莲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进来，而榻上的女孩儿，倒也醒了。
　　“来，把药喝了，就不会难受。乖，张开嘴巴。”莲一勺勺地喂着女孩儿，那女孩儿倒也听话，一口口地接下。一碗药见底了，莲笑笑，幸好放了蜜饯在药中。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莲听不到回答。
　　“嗯……我叫莲。你呢？”
　　沉默是金。
　　“你可是不会说话？”
　　女孩儿摇摇头，忽地又点点头。
　　莲看着她可爱的举动，笑意更甚。伸手探向她的脖间，感到她一震。
　　“别怕。”莲柔声哄道。莲看着手中的黑晶鳞片系着一条红绳，上面刻着一个“霈”字。
　　“你可叫霈儿？”
　　女孩儿点点头，可她口中发出怪怪的音调，“脸……”
　　莲会心会意，便知道霈儿想作甚，“莲。”
　　“练。”
　　“莲。”
　　“……”
　　“莲。”
　　“……莲。”霈儿再吸一口气，“莲……嗒……人。”顿一顿，“莲大……人。”
　　“嗯，”莲笑眯眯的，“霈儿乖。”
　　霈儿突然光着脚丫，跑到外面。莲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挖了一个坑，又把泥土推回那坑里，堆了一个小泥丘，然后抓了地上一大捆的花花草草，放在小泥丘前。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用那满是泥污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袖，他了然一笑，摸摸她的小脑瓜，霈儿身上的泥土全都消失了。霈儿也不惊奇，扬起甜甜地笑脸，断断续续的叫着莲大人。忽然大风一吹，桃花瓣漫天飞舞。桃花林中，一个拥有金色瞳孔的白衣男子看着他们，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慌乱，飘过耳边的是那声声的莲大人。
　　“莫云大人，夜里可凉了。”
　　莫云看着眼前笑得有些怪异的霈儿，没说什么，轻轻地扫了扫尾巴，霈儿便欣喜地扑过去，扑进莫云庞大的身躯。
　　“霈儿怕冷。”霈儿眨着黑白分明的双瞳，抱着莫云的身躯笑道。
　　“嗯。”
　　霈儿把头埋进莫云柔软却又粗长的鬓毛中，轻轻一笑，便沉沉睡去。莫云的尾巴一扫一扫的，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桃花瓣依然落个没停，飘落满地。突然，飘落着的桃花瓣停下了，只剩下那月光孤傲的照着满地的桃花，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来了。”莫云定定地看着传来声音的地方。
　　“嗯，霈儿这小家夥，可是找了你很久。”莲笑笑，“三更也不愿休息，不是乖孩子。”轻轻走过去，抱起霈儿，亲亲她的小脸颊，便轻摇轻步地走了。
　　莫云注视着这个着青纱袍的男子，怀中抱着一脸熟睡的女孩儿。抬首再次看看那轮明月，轻叹道：“她始终不是你的。”
　　莲看着怀中的人儿，没说什么，走出那片桃花林。
　　“都已过三更了，你这个调皮的小顽童。不告诉你又大吵大闹，自个儿找他却三更也不愿睡下，也不知夜里凉……真该罚。”莲怎么也恼不起来，只能带着轻轻的责备，但听下去，爱怜宠溺才是真的。
　　把霈儿放在榻上，替她掖好被子，笑道：“好生歇下，霈儿，梦里要有我哦。”
　　一大早，霈儿便急急忙忙走出锁春廊，转角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霈儿要往哪去，这样匆忙？”莲一把抱起霈儿，温柔笑道。
　　“莲大人，你又欺负霈儿了。”霈儿在莲怀里挣扎，“只是昨夜不知怎地回到房内，夜里可凉了，莫云大人会着凉的。”
　　“小家夥，你该担心自己也不该担心他呀。你可忘了么，我们是不会病着的。”
　　听着，霈儿也不挣扎了，被莲乖乖的抱着走去半渊殿。
　　“莲大人。”
　　“嗯？”
　　“什么时候带霈儿到集市瞧瞧呢？每天窝在谷里对着桃花好生无聊。”
　　“呵……霈儿可是想每天对着我呢？”
　　“莲大人！”
　　“莫恼莫恼，”莲点点她的小鼻尖，“快了，再过一段时日我便带你去吧。”
　　“莫云大人，也去么？”
　　“是的，他可要看紧你这个小捣蛋鬼呢。”
　　霈儿恼羞成怒，小粉拳不断落在莲身上，莲呵呵笑，抱着她的双手越发地紧。
　　桌上满是山珍海味，霈儿也不知是什么，囫囵吞枣似的，吃饱便拍拍肚皮蹭在莫云身旁。此时的莫云不再是白虎；而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青丝挽起，双瞳金色流光，一口口的端端正正吃着早膳。
　　莫云不理会霈儿，霈儿却越发坐近，最后，窝在莫云怀中偷笑。霈儿扯着莫云的衣襟，抬起小脑瓜满是期待地问道：“莫云大人，可是带着霈儿去集市瞧瞧呢？”
　　莫云夹了一块桂花糕塞进霈儿口中，又继续自己的早膳。
　　“真好吃……莫云大人，我还要。”说着莫云已经把又一块的桂花糕塞进霈儿口中。莲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摇摇头，只要桂花糕放入霈儿口中，霈儿便什么都忘了。每次莫云也逗着她，不愿正面回答她的时，便用桂花糕塞住她的嘴皮子。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莲皱皱眉，“好生吃着，没人敢和你抢。”莫云也轻拍她的后背，“慢些。”
　　霈儿也不搭理他们，依旧吃着自己的。待她吃完，莫云把她拎起放在莲身旁，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