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浪漫》浛以

13、眼泪

　　chapter.13

　　坐在公交车上的宁秋安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小憩，脑里一片混沌，总是忍不住想刚才夏彦乔说的话。

　　嗯，他说得对。

　　睁开眼盯着窗外一帧帧变化的景色，车流不息，行人倒退，街道繁华喧嚣。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犯错的机会，都有能不全力以赴的资格。

　　树叶开始泛黄，酷暑早已慢慢地褪去，天色渐变，她看着窗户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出神。

　　原来快到秋天了。

　　怪不得这个月情绪总是时不时失落波动，垂眸摁亮手机，通话记录里干干净净的。

　　抿直唇线锁屏，反正没心思休息，宁秋安干脆坐直身子，摘下包搁在腿上，掏出教辅来看。

　　公交车行驶平稳，偶尔摇晃，她展平卷起来的书页角，捏着笔添补新思路。

　　注意力被转移，她一遍遍在脑里过着待会儿要讲的知识点和题目。

　　心底的弦绷直，总是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面对她要做的事。

　　家教从来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她比谁都看重教学过程和结果，比自己读书还认真地对待学生。

　　要对努力得起家长的期待，对得起学生，对得起薪水。

　　收拾好东西下车，宁秋安拉紧书包带朝学生家走去。

　　敲门，面带微笑，和家长打招呼，跟学生一起进屋坐好开始辅导。

　　一字一句的，她摊开教辅讲得认真，详略得当，把要注意的重点都挑了出来。

　　学生做题的时候宁秋安坐在一边看她近期作业和考卷，整理她最近的错题。
　　时不时也留意一下她的解题速度和解题过程，之后再针对性讲题。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和他们聊了下辅导近况和之后的安排后她才离开。

　　踩着夕阳走到公交车站，宁秋安打开手机软件看车还有多久到。

　　耷下紧绷的肩头，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广告板。

　　正是下班时候，车也开始变得拥堵，路人比来时的多，脸上或是疲惫或是笑意，说话声、汽鸣声纷杂，世界总是那么热闹。

　　哪怕只身一人处于其中也不会觉得孤独，这大概就是大城市的傍晚。

　　抬头看看远处的高楼大厦，玻璃上映着黄昏金光粼粼，冷清高贵也被染得温和亲切。

　　夕阳太美了，让人留恋。

　　手机很轻地震动了下，不知道有谁会找自己，她的心触动了下，回神看消息。

　　[你几点回来？]是夏彦乔问的。

　　这才想起他们约了晚上一起看电影，宁秋安举起手机到眼前，看回程大概要坐多久车。

　　公交一个半小时，步行半小时，再加上吃饭……

　　大致估清楚时间，她回复，[我们可以看七点半点以后的电影。]

　　[看什么？]他询问她的意见。

　　本来下意识想回个“我都行”，顿了会儿她还是删掉了，[口碑还行的电影中你感兴趣的。]

　　刷新下时间，公交车即将到站。哪怕还有三分钟她还是起身了，认真地看着车要来的方向，避免错过。

　　随着人流上车，扫码往里走，下班的点人很多，她找了个空位抬手握紧拉手。

　　拥挤的人群和闷热的公交，随着惯性左右摇摆。她闭上眼，头靠着举起拉扶手的手臂，就这样短暂地休息会儿。

　　蹭了蹭手臂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她的神情淡然，没有疲倦没有抱怨。

　　因为早已习惯，反而在经过紧张后，完成要做的事后，她觉得放松。

　　等人少了些才有间隙拿手机看消息，夏彦乔已经选好了电影。

　　她回了个好，转账给他买票。

　　熟悉的周六一样在忙碌中返程，但今天的心情有些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黄昏太美了，大概因为……有人在等她。

　　-

　　回学校先去了食堂，一个人吃完饭后回寝室放下包简单地休息了会儿。

　　他们约在校门口碰面，然后一起去电影院。

　　远远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路边，时不时上下踩着旁边的台阶。

　　天已经黑了，街对面五彩的灯光明亮，晕染勾勒着他的轮廓。

　　宁秋安快步走了过去，夏彦乔有预兆般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露出了笑，酒窝落在唇边。

　　她也回笑轻点了下头。

　　一个笑就拉近了距离，虽然才几天，但他们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等红绿灯，过斑马线，上电梯。
　　影院就在对面商场里，他们随便找着话聊，很快就到了。

　　时间刚刚好，取上票，两人都刚吃完饭，没有买饮料爆米花直接进去。

　　并排坐下，窝在椅子里莫名舒服，宁秋安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吗？”他问。

　　“还好，”宁秋安摇头，记起刚才看的电影简介，是部感人的片子，“你泪点低吗？”

　　她突然想，万一等会儿他看哭了会不会不自在，或者当着女生的面不好意思哭忍得很辛苦？

　　“你不用在意什么，”她认真地说，“感情到了真情流露就好。”

　　听着她的话夏彦乔侧过头，脑袋靠在椅背上，灯光就在他们对视上的瞬间熄灭了。

　　昏暗朦胧中，他嘴角的笑依旧好看。夏彦乔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放心，我泪点很高。”

　　嗓音沙沙的落在她耳边，宁秋安目视着大屏幕没动，等他转回去坐好后她才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眼花缭乱快速地放了几个其他电影的片花，她甚至连名字都没看清就播下一个。

　　熟悉的音效响起，绿色背景缀上金龙，电影发行方的logo一个个过着。

　　电影慢慢地拉开了序幕。

　　她看得专注，夏彦乔偏过头看她几次她都没发现。

　　微弱变幻的光影映在她脸上，好看的侧脸随之明暗交替，她的眸底聚满认真。

　　剧情煽情处双眸蒙上薄雾，长睫微动，落下眼泪。

　　四周有压低的哭声，怪不得口碑好，这部电影是真的很煽情。

　　明明刚才是她在担心他会哭，倒是忘了自己哭的场景。

　　但宁秋安也没想那么多，感情到了就是到了，她甚至忘了自己旁边还有人，自顾自地沉浸在电影里。

　　从包里掏出张，蓄满的眼泪顺着脸缓缓流下，她时不时就拿起纸擦一擦。白皙的脸蹭出些薄红，眼眶也红了。

　　一场电影看下来她简直快哭成狗，忍呜咽声忍得辛苦。

　　感觉到身边人感情的外露，夏彦乔也不由得认真了些，单手支着下巴仔细看电影，试图共情。

　　确实能勾起情绪，但也不至于让他拥有眼泪，感情始终克制清醒。

　　他的手里一直握着纸巾，好几次见她纸湿了想递纸给她，下一秒就见她又从包里拿出了纸。

　　手指微缩，夏彦乔默默收回根本没来得及没伸出去的手。

　　看宁秋安哭得那么认真，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闷，早知道自己当时不该挑这部电影的，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连抬手拍拍她的背都做不到，因为她是靠在椅子上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影也渐渐到了尾声。

　　所幸结局是好的，最后以大温暖收尾。不少人都破涕为笑了，含着泪释然地露出笑。

　　紧提的心放下，夏彦乔微侧过头看她，宁秋安正在垂眸擤鼻涕，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头顶的暖灯亮起，大家有序退场。

　　现在才有电影结束的真实感，灯把她拉回现实，眼睛涩得难受，她又抽了张纸擦干净脸上未干的泪痕，很快地整理好起身。

　　“走吧。”她微低着头，声音瓮瓮的。

　　出放映室的时候宁秋安抬手把扎着的马尾放了下来，长发散落。

　　她披着头发自然地挡住小部分脸，掏出包里的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双没出息哭红的眼。

　　刚看完电影的一批人一起进了电梯。没敢抬头看人，宁秋安沉默地缩在角落，背对着大家。

　　人有些多，电梯里拥挤，夏彦乔下意识站在宁秋安身边免得别人挤到她。

　　他们离得近，呼吸声落在她头顶，他听到了她小声的抽泣声。

　　仔细看还发现了她随着抽泣微动的肩头，她的情绪还没缓过来。

　　眸色微暗，夏彦乔的视线停在电梯上她的倒影。戴着口罩衬得脸更小，长发随意地散着，显得乖巧又可怜。

　　电梯到了一楼，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她没注意还在“面壁难过”，他也拉着她这个小鸵鸟出去了。

　　吸了吸鼻子，宁秋安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骨节分明，指腹的薄茧带了些糙，握住手腕的地方有些痒。

　　回头注意到她的视线，夏彦乔自然地松开了手。

　　“别太难过了。”他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电影都是演的。”

　　“配的音乐也占了很大部分煽情感人的因素，”夏彦乔继续说，“可是你看，我们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背景音乐。”

　　她听出来了，他是在肯定这部片的配乐。

　　听着他的话又忍不住恍神想起剧情，配乐也在脑里轻缓地响起，原本就没升回来的情绪又落了下去。

　　他们在等红绿灯，眼前的红灯和电影里的场景重合，她眼前变得朦胧，不由得走得慢了些。

　　没来得及擦，眼泪就顺着流了下来，情绪一开始就难合上。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那么难过。

　　注意到她有些慢的步子，夏彦乔回头就看到她盛满眼泪亮晶晶的眼。

　　再次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牵着她过了马路。

　　“你眼里有一条河吗？”他忍不住问，“怎么眼泪那么多。”

　　“不……不是，”宁秋安有些抽噎，“你不觉得太……太感人了吗？”

　　她的神情太认真，说得一本正经，夏彦乔突然没忍住，低声笑了。

　　笑声很低，沉闷苏哑。

　　“……？”宁秋安愣了，眼泪卡在眼眶里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