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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吹又生 ...

  •   冀北出生在冀北,后来阴错阳差地来到了东北。刚来东北的时候,冀北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喜欢上了这座“外表冰冷,内心火热”的闷骚城市,于是在这个伪一流的城市里成为了一名伪二流的歌手。
      冀北说,好歹他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说自己是个一流的歌手,所以便一直拿二流歌手自居。不过,在周围人看来,无论是外在的形象还是内在的嗓音,说他是“伪”二流的都是恭维他:冀北除了个子高以外,没什么特别能让人记住的地方,属于扔到人群里只能看到个脑袋的那种傻大个,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无论怎样,甩着年轻荷尔蒙气息的摇滚青年身边还是不乏有些小姑娘前仆后继,“哥们这是要火了,以后咱也可以左拥右抱,前凸后翘了……”这句话从冀北开始玩乐队到他真正地成为一名伪二流歌手一直挂在嘴边,周围的人从最初的不屑到最后的……
      还是不屑……
      不屑的原因很简单,小姑娘们一旦新鲜劲儿过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像冀北这样长期混迹在野生音乐圈的野生歌手,等级完全属于业余爱好组的,怎么可能留得住粉儿呢。
      但是冀北却不这么想,他从不承认是这个原因,在冀北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总想着破坏他好事的人,一个能把他完爆得死去活来却从不敢反抗的人----江东。
      江东是个女孩儿,名字却很爷们儿。她原本的名字是“江若柳”,若柳迎风,梦幻得很。她妈是个重度琼瑶戏迷,发誓要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琼瑶式的名字。然而,江若柳不仅名字很琼瑶,身子骨也极富有琼瑶女主人公似得体弱若柳,一年中要有小半年在医院度过。后来,她爸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便偷偷地将她的名字改成了“江东”。她妈还因为这事儿和她爸大吵了一架。然而,改成江东的江若柳身子越来越结实,性格也越来越泼辣,像是改了命格一样,特别茁壮地成长了起来。
      江东她妈依旧不喜欢,颇有微词却也无能为力。但是江东很喜欢,因为《声律启蒙》上说:
      “云对雨,雪对风,冀北对江东”……
      江东的妈和冀北的妈是闺中密友,从小两个人就被指了娃娃亲。虽然懂事之后冀北不止一次地抗议这种极具旧时代封建残余思想的错误性,但冀北的反抗是无效的。江东觉得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姻缘。于是从小就觉得“这是我的人”的江东像牛轧糖一样粘着冀北。江东特别感谢自己的妈将自己生得比冀北晚一年,因为这样冀北上哪所初中,江东便跟着上哪所初中;冀北上哪所高中,江东便跟着上哪所高中;冀北大学没考好被调剂到了东北,江东虽然大学考得特别好,但也跟着来到了东北的这座城市。
      在没见过江东的时候,大家都特别同情冀北,有这样一个阴魂不散的人跟在身后,总会脊背发凉,但是当大家见过江东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怀疑起冀北是如何踩到了狗屎运,这压根儿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江东很漂亮,身材也好,G大牛气闪闪的数学系高材生出身,毕业留校当了老师。偶尔有一次看见江东的大学教材,满眼的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不知所云。江东摇摇头,一脸平静地说:“我语文学得不好,数学还是很好的。”问冀北一个女孩数学怎么能学得如此惊为天人,冀北挠挠头,一脸平静地说:“哦,从小到大她数学就是满分的。”
      就这样一个美貌绝伦,如花似玉,前程似锦的女孩居然心甘情愿地跟在一个瘦不拉几,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身边,怎么想怎么替江东觉得可惜。
      “我是个歌手,迟早要火的,怎么能说我是无业游民呢。”
      “再说你们没看到江东总是打我吗,她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是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啊,我这是受虐待啊。”
      冀北哭诉着。
      确实,小家碧玉这个词离江东有点远,不过江东对每个人还是很温柔的。只是有时会对冀北拳脚相加,这个“有时”就是在冀北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调戏小姑娘,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时,江东才爆发的。
      一米八的个子被打得佝偻着身子,但冀北却从来没有反抗过。冀北这个人平时像只老虎,可是在江东面前就是一只病猫。
      也有人怂恿冀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被虐一枝花。
      冀北只是呵呵地笑笑,不说话。其实大家是知道的,冀北离不开江东,无论江东怎样泼辣;江东离不开冀北,无论冀北怎么不着调。那些都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像平时嘴皮子最溜的冀北却从来没在江东面前说过什么情话。
      唯一的一次,是几个人一起去吃鸡架和老雪花。
      夏末的晚风有些闷热,露天的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春风十里不如你”,江东歪着头问:“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春风十里不如你,怎么不是五十里,一百里呢?”语气中带着调侃和玩笑。
      冀北咧着嘴,用筷子敲了一下江东的头,说:“你个傻子。春风十里,五十里,一百里,体能测试八百米,海底两万里,香草味八喜,黑椒牛里脊,芝士烤玉米,榴莲菠萝蜜,软盒红双喜,红烧排骨糖醋鱼,抻面鸡架配老雪,不如你,全都不如你。”
      冀北越说越激动,最后站了起来,熏红的脸不知是醉是醒。
      夏末的晚风依旧有些闷热,露天的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江东仰着头看他,眼睛不知是不是被灯光映的,闪烁着明亮,那个站在她面前正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她却下不去手再去打他。她心想,老祖宗留下来的确实是对的,“冀北对江东”,他俩会一直在一起的。
      生活不比故事精彩,但生活的套路比故事还多。
      再次看到江东,她已经因为化疗憔悴得不成样子,强打着精神被冀北牵着。
      冀北在红峡谷有演出,此时,冀北和他的乐队已经在独立音乐圈小有名气,却是第一次参加大型的音乐节,江东执意要跟着过来。
      最终,江东还是没有在现场听到冀北唱歌,舟车劳顿,她一到红峡谷便倒在了宾馆里。冀北结束演出匆匆来到宾馆却不见江东,心里慌了,最终,在山后溪前的大石旁找到了她。
      江东靠在石头上望着天空,许是快到月中的缘故,山谷之上的月亮显得硕大而明亮。
      冀北坐下,把江东拥在怀里,她轻得让他感觉不到一丝重量,于是,不由得紧了紧臂弯。
      “都怪我语文学得太差。”江东自言自语地说着。
      “前两天重新看《声律启蒙》,才知道,云对雨,雪对风,冀北对的不是江东,一直都不是江东,是辽东。是我错了,从小我就背错了。”
      冀北沉默。
      “不过,人家说得真是对的。你看冀北对辽东,你现在就在辽东啊,所以火了。”
      冀北张张嘴,不想让江东听出来声音里的异样,说:“你个傻子。辽东是山东的意思,不是东边的意思。”
      “哦,果然我的语文是不好的。”江东咯咯地笑了,缓缓抬起手,打在冀北的膝盖上,“哎呀,没力气了,都打不动你了。可是,你不许说我傻,人家聪明着呢。”江东靠在冀北怀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因为力气不足而变得十分艰难。
      暑中的风吹过山谷中的每个角落,也划过江东轻柔的身子。
      “冀北,如果可以变成一样东西,你想变成什么?我想变成风,变成春风,因为春风十里,五十里,一百里,海底几万里,油焖大黄鸡,德芙巧克力,葡萄糖酸锌,都不如我,全都不如我。”江东咯咯地笑着,那是她听过的最动情的情话,她深深地记得。
      此时冀北说不出话,因为他早已泪流满面。
      冀北平静地送完了江东的最后一程。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却不是大家期待的结果。
      “是我亲自拔掉她的氧气罩。我想我要多陪着她,多一天是一天,可后来看着被折腾成那个样子的她,我才明白,她是在陪着我,多一天是一天,哪怕她再难受,再痛苦。是我欠她的,这辈子都是欠她的。”
      一桌子的人看着冀北闷闷地喝着酒,胡言乱语。他把头埋在堆积的墨绿色酒瓶中,一米八的个子趴在桌子上佝偻着身子,可惜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打他了。冀北此刻如此希望能有风吹过,拂过他的脸颊,掠过他的身躯,然后,温柔地拥抱他,打在他佝偻的身上。
      春风十里不如你,他知道,那是江东,那是冀北的江东。
      “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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