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热恋[无限]》小桃枝

13、初吻

　　“打更了！”

　　扭曲尖利的叫声撕裂了将岁月静好的面具彻底撕破，夜风骤起卷着散落在地面上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就仿佛是有人在不停地磨着牙齿，咯吱咯吱地令人毛骨悚然。

　　季沉连忙伸手去推站在自己身旁的江霭，结果却发现在触及他身体的下一秒，江霭就像是灰末一般在这浑浊的黑夜中向四周散去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发肿、发胖的尸体，季沉的指尖直接摁在它的手臂上，就仿佛是按进了一块腐烂的豆腐中，那种触感黏腻而又令人发呕。

　　季沉被吓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浑身都动弹不得，更别提跑了，他眼睁睁看肿胀发脓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寸寸地向上蔓延着。

　　腐烂生蛆的脸庞忽然皱了起来，就像是在水中泡久后皮肤泛起的褶皱，它无限凑近到季沉的面前，季沉可以清楚地闻见它身上浓烈的鱼腥味与腐臭味。

　　“你听见了了吗？打更了。”

　　尖利的声音在季沉的耳旁无限放大，激起他耳朵上一根一根细碎的绒毛，他感觉声音正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袭来，有男声、有女声、有童声、也有那苍老、沙哑的声音。

　　在一阵急促的嘈杂过后，这一寸方域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可这也太静了，静得让季沉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场全城的禁言事件。

　　汗水从他的脑门顺着无暇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滑下来，它从下颌的悬崖摔下，‘啪嗒’一声砸在腐烂的肉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朱红的围墙外同一时刻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锣声，伴着这敲锣声的还有更夫低沉的呼声，那声音像是求救声，又好似从地狱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让人一阵阵地从骨子里流出冷意。

　　“不入眠的人都该死！”

　　那尸体闻此声瞬间就变得暴躁了起来，他尖叫着扑向了季沉，季沉在那一瞬间也解开了封印，他急急忙忙地向后撤去，却一个不防被脚边的石子绊倒，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他顺势向一侧滚去，腐尸扑了一个空，没抓到季沉的人，只扯掉了他的一截裤脚。

　　那截裤脚瞬间就化为了齑粉，季沉不敢想象自己刚刚躲闪不及的下场，也来不及想这‘打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本能驱使着他立刻翻身站起，向远处跑去。

　　可是当他站起来的那瞬间他发现所有去路都被水包围了，他根本无处可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季沉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寻不出一条出路，眼见自己就要被腐尸撕得粉碎，季沉的脑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画面，从他出生一直到参加比赛，再从参加比赛一直到现如今。

　　真的，真的，要败在这里吗？

　　“宋澄！”

　　一道熟悉的男声劈开了这凝滞的氛围，季沉蓦地张开了眼睛，趁着腐尸呆愣的空隙，提起枪杆猛地刺去，银色的枪尖没入了腐烂的肉中发出‘噗嗤’一声响。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腐尸，它张着那黑洞洞的嘴，张牙舞爪地向季沉扑了过来，那具烂泥似的身体借着长长的枪身滑到季沉的面前。

　　一切都太快了，季沉根本来不及扔掉手中的长枪，腐尸就来到了他的面前，挥舞着利爪准备将他撕个粉碎。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刀刃的银光混着暗红的鲜血在夜空中汇成一道完美的圆弧，季沉看见那个消失已久的江霭，他踏着湖面的石子凌空而来，从天而降地将发狂的腐尸一劈为二。

　　随即江霭踏着腐尸的肩膀，扑向了站在一旁的季沉，二人一起落入了身后的池子里，可怜季沉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整个人沉入了冰冷的水中。

　　浑浊的水不断地灌入季沉的耳朵与鼻腔，他只觉得一股酸意从他的鼻子迅速蔓延到他的脑海，空气被水压迫着从他的口中飞走，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耳朵又进了水，雾蒙蒙的，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季沉下意识地扑腾着要往上游，结果一把被身边的人扯住了，季沉睁开眼睛看见了江霭，他依旧是带着那种气定神闲的笑容，甚至还故意向季沉歪了歪头。

　　下一秒江霭就将因为窒息而昏昏沉沉的季沉拽到了眼前，月光洒在湖面，一点点渗入本来无色的水中，在流动的水波中起起伏伏，潋滟得像极了季沉眼波中璀璨的光。

　　江霭扯着季沉的衣领，看着他脸上明明暗暗的水光，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揽住季沉纤细的腰肢，那个比女生还要纤细的腰肢，将其圈入自己的怀中。

　　季沉一直看着江霭的脸，他伸手想要推拒，却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他紧紧盯着江霭的脸，看着他一点点俯下身、一点点凑近自己的脸庞、一点点贴合上自己的唇。

　　季沉直勾勾地盯着江霭那深不可测的眼睛，他从那双眼睛中看不出什么东西，江霭就像是雨雾中的庐山，他藏着自己真实的模样。

　　点点的光斑随着湖水的流动而映在二人中间，调皮地一会越到这个人的眼睛上，一会落在另一个人的鼻尖，明月不知是谁先闭上的双眼、沉醉于这一场热切的亲吻之中，但它知道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

　　这亲吻中有多少的算计，江霭和季沉都不得而知，但他们都清楚的一点是他们之中有人动心了。

　　他们不知道何时变幻的场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站在了府衙的门前。

　　他们再次见到了宋澄，只不过此时的他还是活人的模样，他不是小娃娃、亦不是腐尸，他是一个少年。

　　白色的圆领袍上绣着赤顶黑羽的仙鹤，金色的发冠将乌黑的长发高高地绾起，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双上挑的明眸，如果抛去他眸子中那无尽的悲戚外，便是当之无愧的云郡第一风流少年郎。

　　悲戚。

　　没错，是悲戚。

　　那种情绪是烈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是灰烬中最后的一缕希冀、是希冀中的无限绝望。

　　他的视线越过了江霭和季沉望向远方的天际，季沉和江霭回过头顺着他忘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皓月当空、星子明亮。

　　只不过在下一秒天边就燃起了一抹赤霞，从最初的微弱的一点点橘红色的火光到大片大片的火花，也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火焰以浓黑的夜空为幕布，随着微凉的夜风摇曳着，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如同一朵妖冶的蔷薇花。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与火光同时出现的便是愈来愈近的打更声，更夫慢悠悠地行过这青石板铺就长街，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手中的铜锣。

　　他好像没有看见这漫天的火光一样，目不斜视地沿着这条笔直的街道走了下去，他行过门户紧闭的民屋、行过满屋红袖招的花楼、行过奢华豪侈的别院、行过早已打烊的商铺、行过威严肃穆的府衙、行过江霭和季沉的面前，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知何时摔倒在地上的宋澄，随即继续吆喝着号子慢慢行远了。

　　云郡这座城一如往昔的平静，也一如往昔的平常。

　　它依旧是偌大国度里最平凡的一座城池，只不过平凡自有平凡的残忍。

　　季沉回过头望向不知何时跌倒在地的宋澄，他白色的衣衫沾染了泥泞的污渍，但他毫不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朵漂亮的‘蔷薇花’瞧，季沉望进他的眼里，只觉得在那一刹那自己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漂亮的眼眸中最后一抹希望的光芒被夜风吹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照亮整个黑眸的火光——绝望的火光。

　　他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喊闹，就坐在那里、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勾勾地瞧着远处那漫天的火光，便足以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绝望与悲戚。

　　那种悲戚与绝望，是悲到极致的绝，是绝到极致的望，是连本能都舍弃的心死。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缥缈的戏声被夜风从火光处捎至宋澄等人的面前，戏声带着浓重的死亡的味道一点点地钻入在场人的脑海中。

　　宋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向着架在府衙门口那架高高的鸣冤鼓走去，他努力将每一步走稳，可仍旧在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上摔了三、四跤。

　　季沉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扶，却被江霭伸手拦了下来，他望着季沉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了，脸上的表情难得沉了下来。

　　宋澄终于行到了那家鸣冤鼓旁，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鼓槌，在那发旧发黄的鼓面上捶了起来，那鼓声渐渐由最初的微弱转为震耳欲聋，可奇怪的是这偌大的云郡对着鼓声却是恍若未闻。

　　“青天在上，看看这偌大的云郡哪一个人还配活着！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禽/兽、是刽子手！都不得好死！”

　　“都不得好死！都应该下地狱！”

　　少年激愤的声音中还卷着哭腔，可是他最终还是一滴泪也没有留下来，他望着这座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城池，再也没有了一点希望。

　　“你们大晚上站在这里望着石狮子想什么呢？”

　　一声熟悉的女声打破了这悲戚的氛围，季沉和江霭这才回过神，发现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转变，他们好像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了，因为他们看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江溶溶。

　　“诶，这是什么啊？”

　　林若清蹦到江霭季沉的面前上，弯腰拾起了二人面前的一张纸条，展开一瞧，只见白纸黑字上清楚地写着——

　　“她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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