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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八章 ...

  •   娜娜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要裂开了,碎裂程度远超于挂在家门口的那位她无缘一面的爹。

      “我不理解。”她抱着脑袋。

      “我也不理解。”静女低着头,视线盯在桌上。

      喻静姝——不,现在应该称她为诸葛静姝——按着静女的肩,“不要再想了。”

      “有没有可能,”静女低着头,“我或许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不是娘的女儿,娘其实,生了个儿子呢。”

      虽然平日里她和阿姐从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可如若母亲真的凭空冒出来这么个儿子,她却没有胆子说自己比那个郎君强。

      “那不可能。”阿姐倒是很笃定,“你刚出生的时候是阿娘把你抱给我的,你绝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孩子。”她指着自己,“你看我们的眼睛,鼻子……”她又张开嘴,让静女看她有一颗有点歪的牙,正好,静女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都在左边,是歪掉的虎牙。“你瞧。”

      “等一下。”娜娜是一个和梅梅一样妖妖调调的姑娘,聪明与妖娆都写在眼角眉梢,只是梅梅身子弱,袅袅婷婷,别是一样风流,而娜娜却艳丽妩媚,处处傲人,最重要的是,和梅梅那种无聊的女孩相比,娜娜有趣多了。

      可娜娜似乎只是长得很聪明,或许,她终究是漠西女子,陈国官话说的太差,静女不愿意觉得这么一个明媚的女孩是个傻的。

      “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你娘的女儿,为什么要叫你娘是娘?”娜娜问。

      “是这样的。”梅梅用手帕按住唇,她总喜欢挡着脸说话,说话声音也低微,引人凑上前倾听,这是郎君喜欢的小把戏,因此,有时静女不太喜欢梅梅,觉得梅梅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来了钓男人上。

      梅梅用小小的声音对娜娜说,“诸葛阿姨为静姝姐请封,官家一直不准,僵持至今,喻七爷给诸葛阿姨找了个儿子,于是诸葛阿姨便上折给柳阿姨的儿子请封,官家立时允了静姝姐袭爵。”

      “为什么奏请柳阿姨的儿子就会……”娜娜觉得这样悄声说话咬耳朵很好玩,也学着梅梅的样子,压低了声,凑过去。

      结果茉奇雅这个瘪瘪不知从何处杀出,还抱这个很大的盒子,大喊,“娜娜,你又蹲在椅子上。”

      “我没有蹲在椅子上!”娜娜飞快地一伸腿,啪的坐在椅子上,踩上鞋子,“我就是踩个椅子边,这样很舒服。”

      “你以为我没看见吗?”云菩今天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娜娜跟个青蛙一样,蹲在椅子上。

      她真的有几十年功夫没见过娜娜这个样子,乍一看真的两眼一黑。

      奈何娜娜的本性是这样的娜娜,显然举止优雅,进退有度的妃嫔是为生计所迫而展现的虚假面貌。

      “好。”娜娜回了她一个“绝妙”的字,“呱。”

      随后,娜娜又潇洒的脱掉鞋子,一拎裙子,盘腿坐下,弹了弹裙摆,以示妥协,当然,妥协也不是完全的妥协,“我来月事了,肚子疼,蹲着舒服点。”

      “这是静姝,静女,”娜娜见茉奇雅语气不善还是改了坐姿,谁让茉奇雅就是一个矫情又挑剔的姑娘,“梅梅。”

      云菩抬眸扫了眼梅成雪。

      还真没想到,梅十一又跟娜娜搅合在一起。

      梅十一娘闺名成雪,族里行十一,家中排二,借梅妃典故自拟字号为楼东,习惯上大家都叫她梅梅,是极少数能让她觉得自己可真善良的“好人”。

      梅成雪竟然真的如她当年自述一般,年少时爱俏,一点点聪明劲儿都用在了打扮上。

      她穿了一袭桃色织金长裙,至于是什么布料云菩也说不上,布匹在她眼里只分穿起来舒服和难受的两种,中州的刺绣看起来都很相似,但粗粗一看,就知道梅梅裙摆刺绣与诸葛姐妹不同,四个人坐在一处,梅梅衣履光鲜截然不同,是一只仙鹤与三只麻雀。

      只是梅楼东终究后来能在朝上把双双逼到七窍生烟,年轻时就聪明,乌黑的眼眸看着她和娜娜,没有做任何的称谓,一味假装自己害羞怕生,低头屈膝一福,不像诸葛姐妹似的会傻乎乎的叫她公主。

      茉奇雅很温柔地冲梅梅颔首。

      她们二人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气氛,可能是这种软绵绵的姑娘之间天生相斥,谈不拢,愣是谁都没开口说话。

      梅梅倒不一定讨厌茉奇雅,虽然茉奇雅也很粘人发嗲,但茉奇雅至少看起来是温婉纤细的美丽姑娘,瞧着就惹人怜,反过来,可能茉奇雅不太喜欢梅梅。

      ——因为茉奇雅一句话都没跟梅梅说。

      不过很快娜娜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茉奇雅把她抱着的盒子放在桌上,在碗筷中扒拉出了一小块地方,她解开系带,将盒子的盖子掀开,里面是一件上好的狐裘,纯白,没有一根异色的毛。

      “我就试了一下。”茉奇雅很随意地把那件狐裘拎起来,递给了梅梅。“我们那边太冷了,穿不了这么薄的衣服,你拿去吧。”

      梅梅真的很喜欢漂亮衣裙,她本想拒绝,却抱着狐裘,一时舍不得撒手。

      诸葛家的女孩子就打趣她,“果然梅梅不仅讨儿郎欢心,连女孩子都喜欢你。”

      “我只是替我家姊妹们,挑选些青年才俊。”梅梅抚摸着狐狸的皮毛,笑得像只狐狸。

      “那你呢?”云菩问。“在陈国,女子最终还是要嫁人的。”

      “听闻信国女主天下,”梅梅抬起视线,“废太孙族中罪女都能得以册封九嫔之一的淑媛。”

      她听过一些关于梅梅的风言风语,而梅梅也的确人如传闻。

      梅梅偏爱青年才俊和年少女子,那些男男女女都对她死心塌地,她病恹恹的模样不影响她招蜂引蝶,整日里提到梅梅,一篮子争风吃醋的好事,在她打算将梅梅从两江提拔入内阁时,素言委婉表达反对意见的方式是跟她转述,在梅梅四十生辰那日,她府中的四侍郎二两薄衫一袭,秋千上反弹琵琶,博得满堂彩,连远处湖上游船画舫都掌声如雷。

      当然梅梅的辩解是她喜欢“欣赏美的事物”。

      云菩不清楚梅梅对自己的那些妾室是否用过心思,但梅梅对她的态度用珠珠惯会讲的那句话形容,就是“摆烂”和“弃疗”。

      梅梅拿起手帕,递过来,没有一点点的你来我往与欲擒故纵,“我虽一无所长,但好处在于我不是戴罪之身,倘若换我和亲,我能讨个贵妃当当吗?”

      “谢您抬爱。”她迎上梅梅的视线,“你是一天的朝都不想上呀。”

      梅梅失笑,“昏君都不喜欢上朝,更不必说,我还不如昏君呢。”

      “是因为裴笙的那件比这件更好吗?”娜娜趁机伸手过去摸摸狐裘,感觉料子没有裴笙的那件好,就小声问。

      她觉得茉奇雅暗地里肯定和裴笙攀比过,大概率还输了,不然茉奇雅那会儿没必要叫她去赐死裴妃和裴笙二人。

      裴笙怕冷,整日里喜欢裹着狐裘,还是白的,这个颜色非常显眼也异常好记。

      立时,茉奇雅用一种大概她觉得很凶的眼神白了她一眼,也不跟梅梅扯些有的没的了,用她自己以为极其凶狠的语气质问,“琪琪格呢?为什么碗还堆在桌上?”

      “琪琪格在生气。”娜娜说,“最近琪琪格都很不开心。”
      #
      锦书抱着小布熊,也钻进柜子里。

      那个叫琪琪格的姑娘抱着一只小布老虎,坐在黑暗柜子的角落,见她过来,没好气地嚷她,“你走开。”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锦书带上柜子的门,她也学琪琪格的样子,坐下来。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琪琪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锦书。

      锦书明明是一个小小的女孩,那么一点大,她不讨人厌,很安静,而且她能自己照顾自己,会自己穿衣,会自己吃饭,只是吃的比大人慢一些,学东西也很快,现在就能帮她一起做一些简单的菜,很明显,这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孩。

      可她就是讨厌锦书,至于是为什么,她一点都说不上来。

      “你别生气了。”锦书可怜巴巴的把小布熊递给她,“我把我的小熊给你好不好?”

      琪琪格看着这个小布熊就来气。

      她喜欢茉奇雅的小布偶,磨了茉奇雅很久,茉奇雅才给了她一个小老虎,还说那样的话今年生日就没有礼物了。

      而茉奇雅在锦书来借宿的第一晚就送了锦书一只小布熊。

      她更生气了,把小布熊塞给锦书,“我不要。”

      就在这时,柜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茉奇雅也钻进来,叫锦书那边去。“给我个地方。”

      她带上门,“你们怎么都挤在这里。”

      琪琪格抓起小布老虎就朝茉奇雅砸过去,“你走开。”她真的很讨厌自己,明明茉奇雅是一个又坏又刻薄的女孩,看不起她,把她当小宫女一样使唤,每日接人待物都高高在上,都是一样的人,她总要摆出不一样的谱,只是她骂的很凶,却忍不住说,“你不是怕黑吗?你出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茉奇雅很讨厌黑暗,她睡觉时都要留一盏灯。

      她害怕鲜血,就像娜娜她们都觉得这种毛病匪夷所思,但她能理解这种害怕。

      “呆一小会儿还是没关系的。”茉奇雅抱着她的小布老虎,“你是在哭吗?”

      “如果我要躲起来哭,就是我想一个人哭一会儿,我不希望你来问我是不是在哭。”琪琪格一下子发了好大的脾气,“人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凭什么有的人觉得自己是公主,有的人就是伺候公主的宫女?”

      年轻时的琪琪格到底沉不住气,她没多久,从抽噎变成嚎啕大哭,“凭什么我就是小宫女,她就是你朋友家的妹妹,你凭什么对她比对我好?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娘死了,你们都欺负我,娜娜欺负我,连你都欺负我。”

      “凭什么娜娜可以欺负你,我就不可以欺负你?”云菩不得不又从柜子里钻出去,拿了两张草纸,又爬进来,给琪琪格擦鼻涕和眼泪,她耐着心跟琪琪格讲道理,“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是南人,是中州女子,是卫氏之后,我不如娜娜血统尊贵,我就是一个杂交的串儿,你看,其实你也是会这么想的……”

      琪琪格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我娘把我托付给你了,她甚至把我生辰礼物都托付给了你!她明明是信得过你,可你却把我当小宫女。”

      沉默了会儿,茉奇雅挨到她这边,伸出手抱住了她,即便她身材再娇小,也是一个个子蛮高的女孩,在衣服柜子只能蜷缩着,“我那时心情很不好,假如是现在的我,我肯定不会那么对你。”

      “你现在也觉得我是不如你,不如任何人,天生低人一等的小宫女。”琪琪格嚷嚷。“我是小宫女,她是普通的女孩子,我就比她低一等,连个小布老虎都不给我,你还送她礼物。”

      “因为她年纪小,我怕她离开母亲身边,晚上睡不着,会哭闹。”云菩哭笑不得。

      她很多时候也搞不清琪琪格到底对她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当年琪琪格是不是这么频繁地朝她发火她其实有点记不清了,毕竟事情太久远,她又有太多的事需要盘算,而且她跟琪琪格三天两头就会因为洗碗、做饭和洗衣服这种琐碎家务大打出手,那便更记不清她那里的琪琪格有没有因为锦书跟她发脾气了。

      锦书低声跟琪琪格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缩成一团,可能也很委屈,只是这里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和你没关系啦。”云菩实在是受不了窝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她有点喘不上气,于是她把琪琪格从柜子里拖了出来,又把锦书牵到外边,“我开口跟你姐姐说要收养你是怕她难办。”

      那可是纪正仪。

      她当然不介意多一个质子在手。

      只不过从后续来看,纪正仪不怎么记挂这个妹妹,但她对锦书的聪明机灵很满意。

      “等她安顿好家里的事,她会接你回去的。”她看着锦书怯懦地环抱着自己,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一时心软,说谎骗了锦书。

      小孩子哪有乖巧的,每一份乖巧都是迫不得已。

      “她怎么安顿好家里的事?”锦书问,“我哥最终会进宫,官家最终会退位,到时候,大姐姐会死,二姐姐会死,我也会死,我们都会死。”

      她望着那个叫云菩的姑娘。

      二姐曾说云菩生的好看,称她是“清丽欺雪,白璧无瑕”,她真的有一双清透的眼,一头乌发像上好的缎子,锦书觉得她头发可能放下来就会垂到脚踝,像画作中的丽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如冰雪一样剔透又温柔的姑娘,开口便跟她说,“你们为什么要等死?”

      “人都一条命,无论轿夫还是皇帝,生死面前没有任何差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最多三刀,当场毙命,”云菩莞尔笑道,又一次问,“为什么要等死?为什么死的是你们,不是他们?”

      忽然锦书打了个寒噤。

      “你要相信你大姐姐。”云菩揉揉她的发心。

      她打发走锦书,逮着琪琪格,把琪琪格押送到前厅,“说好了昨天是你刷碗,可你没有刷碗,去洗碗……豆浆!”

      纪鸯躲在放二姨母骸骨的碧纱橱里,只穿了件窄袖上袄,裹着被子,捧着本好像是娜娜平日里常看的戏文,坐在炭火前,头不抬眼不眨地说,“娜娜说我人要过的舒服些,我再看几页就准备睡了,反正我要钻被窝了,不要一惊一乍,大惊小怪。”

      “反正我没几天好活了。”纪鸯叹息。

      表妹走过来,“她们在外边说话,你怎么不去呀?”

      “好问题。”豆浆总会把丧气话挂在唇畔,“我都告诉过你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去跟她们聊。”

      “你不是答应四公主要当将军吗?”云菩走到纪鸯跟前儿,“你连一群你认识的女孩都不敢见,却敢驾驭千军万马?”

      “我答应归我答应。”纪鸯圈紧了被子,“我能不能做到是另一码事。”她说话语气异常平静,却吐露着绝望。“你当真以为我能统帅一支军队,笑话。”她盯着炭火,“我确实是答应了,换一种死法,也还不错,云菩啊,我这辈子就是已经完蛋了,不管怎样,左不过都是个死,不管是安静的走,还是有点波纹的走,总之,都是离开这个世道。”

      她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炭火烧的旺,但屋里还是挺冷的,“希望下辈子能过得好点。”

      随后,她看向二姨母,“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不知为何,云菩总觉得二姨母的颅骨看起来异常悲伤,她的头是微微低下的,空荡荡的眼眶似乎在看向自己的盆骨,似是在为那无缘出生的孩子伤怀,也像是在为自己不可避免地死亡而低泣。

      炭火摆在床尾,此刻纪鸯又挨着炉火坐,极微妙的迎上了二姨母悲伤。

      显然纪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说,“你大概很难过,因为弟弟跟你一起死了,可你会为我伤心吗?”

      只可惜骸骨不会回答问题。

      早上出门时窗子没有关紧,夜里起了风,一阵寒风吹过,掀开了窗,熄了蜡,还将盖住二姨母的锦被吹下了榻,落在纪鸯足畔。

      “你或许是高兴的。”纪鸯拾起那一床被,“你替陆家延绵了子嗣,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夫人。”她望向母亲的尸身,“你根本就不值得阿姨对你那么好。”

      她细心的将被子叠好,放在一旁,她觉得自己比母亲更需要这么一丁点的温暖,只是她从来没遇到。

      表妹和她的女伴们善良归善良,却也无法理解她的痛苦。

      表妹看起来纤细,实则心思上的纰漏像破了一个大洞的渔网。

      她很天真地问,“你是觉得还有十几个没杀所以心里不舒服吗?”随后提议,“不如我们去杀了他们吧。”

      纪鸯摇摇头,将头低下。

      “会好起来的。”云菩不懂怎么安慰人,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说一些诸如此类的干巴话。

      娜娜她们来中州就像出门做客,玩的真开心,才入夜,她们便点了灯,教诸葛姐妹她们跳舞,几个人拉起手转着圈撒欢,就连曾经非常邪毒地建议她把生病老鼠和疫病尸体丢进对方城池的梅梅都眯着眼睛,像个小孩一样合着拍子击掌。

      可她除了上门闹事,就是哄琪琪格,末了还要面对纪正仪。

      “给你添麻烦了。”纪正仪最擅长的事就是变卦。

      比如说的很好,她会单独置办一个院子,让锦书住在那边。

      最后总会变成“锦书还是跟你住好些”。

      “你父亲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喜好斩草除根?”云菩坐下。

      纪正仪轻蔑又自嘲的笑过,长长的睫羽垂下,“听说是钺国来的刺客。”

      “听说是你父亲告诉了他们这个地方。”云菩倒了两盏酒。

      “你真的,比我还想让我父亲死。”纪正仪换上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

      “我只是很惋惜你。”云菩还以同样的似笑非笑,“倘若没有你父亲掣肘,你会是什么样子。”

      “不必惋惜,若官家不需要我牵制父亲,我也没有今日。”纪愉古怪地笑,“你以为除掉我父亲,我兄长,便万事大吉了吗?你错了,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但最终会有别人。”

      她握起酒杯,“前事虽是我谋划,却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猜你应当是知道的,因此,我好奇,我们能否一笔勾销。”她挽唇笑过,“上次与你聊起过东家,虽还没有什么眉目,但我猜,他或许姓郑。”

      云菩那双灰色的眼睛望着她,半晌后捻杯与她轻轻一碰,“正仪,我只是个生意人,只要价格合适,你我各取所需,我们就能成交。”
      #
      “你简直糊涂啊。”纪恪痛心疾首。“你真的,你看看你……”他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你这让爹和我的脸往哪里搁?”

      纪悦很规矩地跪在祠堂里,只是她不像母亲那么实诚,给自己找了个垫子。

      她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一眼望去,是父辈的掷地有声的名和母辈的纪某氏,数不尽的氏让她不寒而栗。

      倘若她不走这一步,她的名字也会变成这样的某纪氏。

      可她明明有着自己的名字,她叫纪悦,字沉璧。

      望着三线香,她毫不后悔,“哥,我不想输给她。”

      虽然她和纪恪一母同胞,但她远不如纪三了解这个大哥。

      纪三教她,务必称自己行此事是心有不甘。

      “我们的母亲是相门之后,明媒正娶,”纪悦看着纪恪,“为什么爹让她出仕,却不让你出仕?我们明明是嫡出的儿子,嫡出的女儿,偏偏爹不栽培你,不栽培我,最后倒是她当了一个秘书监,”她说,“我只是想毁了她的名声,让她没有脸在新郑呆下去,只能辞官。反正我们是女子,这种虚凰假凤的勾当,不作数的。”

      纪恪最大的罪过就是他的骄傲与轻敌。

      父亲也一样。

      她将这番话说给了父亲,父亲只是扼腕,骂了“你啊你啊”,便只罚了她的跪祠堂,纵使满城风雨,也不再深究。

      “那你以后怎么嫁人啊。”纪恪也跪下来,“你到底想没想过爹和母亲。”

      “我就是看不惯母亲对她们那么好。”她说,“不过一个扬州瘦马,凭什么去跟母亲称姐道妹。”

      “事已至此。”纪恪大概是来替父亲说一些父亲不愿意说的话,“你只能苦一苦。”他眼睛里满是虚伪的心疼,“你的这些话,必须埋在心底,我和母亲都知道,你是心向着我的,但不能说给她,她如今为你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公然顶撞了父亲,你说什么,她都会为你百依百顺,如今官家倚重她,她说话,比父亲说话更管用。”

      “你想不想学纪家枪揽月九式?”纪恪说,他穿着灰色道袍,看似出尘,在纪悦看来,他实则满心算计,“祖父当年靠这一柄红缨枪,率八万铁浮屠,护先帝登基,纪家枪在,纪氏的魂就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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