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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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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励站在舞台上,没有光,一切都浸在黑暗之中。
钢琴的声音缓缓流淌,幽幽的,空灵而又悲凉。
“我被提起右手,”穆励哼出那个曲调,声音颤动之中,是深深的无奈,“麻木地问候。”
光落在穆励的身上,打亮了他僵硬的微笑,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他身上绑着的白色吊线。
在绵长的、阴郁的曲调之中,又一根白线牵动了穆励的左腿,“我被拎起左腿,盲目地行走。”他迈出了步子,机械地、沉重地。
“我的周边是光,”他闭上眼,伸出手,沐浴在冰冷的灯光之下。他又看向观众,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有光的地方我就必须微笑。”
白线拉扯着他到了暗处,他顿下脚步,歌声中载着些许悲切:“我的周边无光,无光的地方我被无情编排。”
音乐到这儿戛然而止,灯光重新落到穆励身上。他的笑容敛去,音乐高昂了起来:“我是个木偶,”他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提着自己的嘴角拉起了一个弧度,“一举一动如你所愿,”灯光全灭,只留下他的嗓音绕梁,“光线却又呆板。”
这是穆励做的词,沈睿根据歌词谱的曲。
这是穆励的心声,也是沈睿的所想。
音乐从原本的悠扬缓慢忽地变得急促起来,也从钢琴的清脆变为了管弦的沉闷。节奏的变快牵起了观众的心跳,穆励踩着乐点开始第二部分的演唱:“线绳来回拉扯,”白色的吊线在空中交错成结,穆励被拽动着向前,“我迈错了脚步。”
“刻意或是无意,”
“自主或是无奈。”
“一朝一夕,”
“分崩离析。”
线绳突然之间断裂,散落在穆励的周边。但他所有的关节之处仍然被绳结禁锢。
音乐又急转直下,舒缓了下来,大提琴的粗重交织着钢琴细腻。穆励蹲下了身,紧紧蜷缩起来:“阴干湿冷的角落,我的躯体被虫蛀。”
他抬起脸,依旧笑得开朗:“我被迫扬起的笑意,掩饰着眸中的空洞。”
“我是个木偶,”
“没有所谓喜怒哀乐,”
“可笑却又悲哀。”
音乐渐轻了下去,却又在下一瞬意外地触底反弹。穆励的眸子终于染上了光亮,他扯掉自己身上的绳索,扔到原处,用力之大,体现着他的疯狂,也点燃了他的希望。
他的童话。
开始了。
“他将线绳剪断,救我逃出桎梏。”
“他从我含笑的嘴角,看见我淡去的泪痕。”穆励抚上了自己的嘴角,又上移摸着自己的眼睛。
“他擦拭我的脸庞,他亲吻我的额首,”
“他为我上色,聆听我的想法。”
如果说,刚才观众在穆励的声音中体会到的是身不由己的凄凉,那么现在,他们所领悟的,是幸运。
是不再孤独,不再迷茫,拥有了知音与救赎的幸运。
“他要我为自己而活,他说我不是木偶,他说我有权本真。”
穆励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前——
“我不是木偶,我有权本真。”
小提琴代替了钢琴,成为了这一段乐曲的主旋律,带着希冀与对自由的向往。
“我不再是你们安排的模样,我不再是你们想象的模样,我只是我自己愿意的模样。”
坚定而又决绝。
“我不是木偶。”
“我有权本真。”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这场表演,的的确确,是演绎了一个童话。震撼也足以令人深思。
谢幕之时,本应该是穆励致辞,但在沈睿的要求之下,穆励自然是同意的。
“这首歌的名字是《我不是木偶》,歌词出自穆哥之手。”沈睿声音将话筒凑在嘴边,一字一顿说得清楚。
观众们有的唏嘘出声,有的不可置信。甚至有人刷着“骗人的”、“又抄袭了吧”这样的评论。
穆励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沈睿会提这个事。他们事先说好的,这首歌归在沈睿的名下。
沈睿不理会观众瞬间变了个样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没什么不可相信的,这首歌是穆哥的心中所想。一个人的创作或多或少都和自己的经历有关。”
“也包括了那些,你们说穆哥抄袭了的那一张专辑5首歌。”
现场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沈睿的身上,穆励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不知道是不是跟导演组商量过了,居然带着手机上了台,并且开了投屏功能。大荧幕上是一张表格,左边一列是曲目,右边一列是事件。
“专辑中第一首乐曲《落差》,可以与穆哥三年前过生日的感受所对应。他前一年生日时有多热闹,这一年是就有多落寞。除了他的父母,便无人问津,此为落差。”
“第二首《世故》。这首歌曲是穆哥在微博上怼了一条骂他‘方仲永’、‘黔驴技穷’,甚至侮辱他以前全盛时期作品的言论。随后被不明所以的网友无情抨击,心灰意冷所作,感叹他还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也是从这次事件后,穆哥才变得小心翼翼,任何事都委曲求全。”
穆励听着沈睿的分析,眼眸紧缩了一瞬。
“第三首《如初》,是在他发了一张自拍后所作。暗示了自己不会放弃创作,依旧会勇往直前。”
“第四首《暖意》是写给他的助理孟怡依小姐的。感谢她因为看见网上的言论为穆哥发文打抱不平。”
这些歌曲,甚至连穆励自己都早已忘记了创作的原因。可是沈睿却记得清楚,说得一字不差。
沈睿顿了顿:“第五首《坚守》,创作原因跟我有关。”
“两年前,我16岁,整天不务正业,只喜欢玩游戏。后来听了穆哥的作品,很喜欢,他是我喜欢的唯一一位歌星。”
“可他很快便落魄了,我很着急,我想帮他,我想替他写出好的歌曲送给他。”
“于是我开始努力学习文科和乐理知识,也创作出了些许作品。”
沈睿看向穆励,眼中满是深情:“我在微博里,把我最满意的一个作品私信给了穆哥,想成为,他的代笔。”
“他拒绝了我,”沈睿点开手机相册里的另一张图片,是那段对话的截图,上面有一段文字用红笔标记了出来。
是穆励回复的最后一句话——『我将坚守本心,成败不论,我不是原来那个我,我还是原来那个我。』
沈睿对着穆励笑了:“这是穆哥《坚守》中的一句歌词,一字不差。也是那个所谓‘原创’之人歌中的歌词,”他调出了那个人新曲的歌词截图,“同样一字不差。”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那么,我想问问这个所谓的‘原创’,你的灵感来源于哪?”
“我想问问在坐的所有人,你们从来都不清楚究竟谁是抄袭者,又凭什么在那里说三道四颠倒黑白?”
落幕了。
在沈睿的冷静质问中。
在穆励的释然微笑中。
在众人的沉默无言中。
穆励的人气在这之后疯涨,公司恳求他续约,甚至给出了超高的薪酬。穆励到底是拒绝了,如他所想地退了圈。
他和沈睿去美国领了证,简单地办了一场婚礼。两个人回国后常住在一个三线城市,生活平淡惬意。
他们也经常写一些曲子投稿,署名“睿励”。
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他使他的人生走向正轨,他给他的事业添上句号。
落幕了。
完美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