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50、第 50 章

　　且说宫中皇太后六十大寿，举国同庆，皇帝大赦天下，增设扬州为贸易关口，新设市舶司，以此昭告四海，宣扬国威，一时间往来商户不绝如缕。

　　如海亲自修书一封送于贾珍，如今关口大开，贸易繁荣，丝绸、茶叶供不应求，若能驾船出海，前往国外，一来一返，所获颇丰。

　　贾珍也知此乃自家的一大机遇，于是便请了贾赦、贾政并族内诸子弟前来，将如海所说告知众人。贾政道：“此计虽好，不知谁能背井离乡，去那异地，讨取钱财？”多半人是不愿离家出海，况且路途遥远，中间变数极多，若遇到海寇、天灾可能就折在外乡了。

　　贾珍叹道：“若是我等年轻几岁，无公务、家事缠身，何须来同你们商讨。蓉哥儿，你可愿前往？”

　　贾蓉连忙在贾珍面前跪下，道：“求父亲原谅则个，我那孩儿才刚满月，媳妇卧床不能起身，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原来可卿于上月诞下麟儿，只是此胎颇为凶险，好容易生下来了，孩子三日两头生病，可卿自己也卧病在床，至今不能起身，据大夫说还要在床静养一两月。

　　贾珍听了这话，拂袖骂道：“好没出息！琏儿，你可愿去？”

　　贾琏转了转眼珠，看了眼在一旁喝茶默不作声的父亲贾赦，笑道：“大哥哥，如今西府是我同我媳妇一起管家，每日人情来往就弄得一房子人焦头烂额，哪有空去出海。就说前几天，宫里的夏太监就打发人来借银子，我只不过慢了些给他，就惹得他不快，还打发小太监来说了我一回，你说可恨不可恨。”

　　贾政叹道：“娘娘在宫内举步维艰，这些太监公公们在皇宫内呼风唤雨，咱们奈何不了他们，更不敢得罪，只得事事依他们去。”

　　贾赦颔首，说：“正是这个理儿呢，大姐儿身份地位原比他们尊贵，可既然入了宫，就不得不低头。汉唐末年都有宦官之祸，只希望陛下能亲贤臣，远小人。”

　　贾珍听了这番话，忙说：“咱们切勿妄论国事，若无人肯去，那我就回了姑爹吧。”这时，人群中突然出来了一个人，道：“叔叔，我愿前去。”

　　众人一看，原来是贾蔷。贾珍听了，笑道：“倒把你给忘了，蔷哥儿，这可是要出关前往外国的，耽搁起来几年才能回次家，你年纪还小，能吃得起这苦？”

　　贾蔷道：“叔叔，我小时候同蓉哥儿一起读书，原想着靠此光耀门楣，可惜终究没有那个天分，只能窝在家中靠长辈们养着。如今有这机会，不仅能出去见见世面，还能获利，我自然是乐意前去的。我还没有成家，父母早逝，无牵无挂，离乡背井想来也无甚可怕的。”

　　一旁的宝玉听了，忙道：“我也愿前去，‘两寺今为一，僧多外国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国人呢。”

　　贾政喝道：“若你去了，老太太、你母亲该如何是好？成日别尽想着玩，读书学礼才是正道。”宝玉听了，低头垂手不敢说话。

　　众人商议过后，便决定让贾蔷主管此次出海经商大事，贾珍将其中一张清单交予贾蔷，道：“这是我拟的一些货物，咱们府里如果有剩余，你先支走，缺的就去外面买。银子尽管使，缺了就来我这边支。”

　　贾蔷忙应了，当天贾珍便修书一封，派人加急送往扬州，暂且不提。

　　且说那十二个在姑苏采买的小戏子，待元春省亲过后，只有每逢过节过寿才能献艺，平日就待在丽香院内学戏。龄官是这群小戏子中作戏最好的，每日学戏只来点个卯，最多吊吊嗓子便走了，偏又深得元春喜爱，旁人也不敢说什么。这日，贾蔷来找她时，龄官正卧在榻上假寐。

　　贾蔷知她习性，自个儿坐在一旁喝起茶来，果然龄官忍不住起身抱怨道：“外面日头这么烈，您又来做什么？”贾蔷明知故问，问她：“刚才我进来时，看见藕官她们在葡萄架下练功，你怎么不去？”龄官道：“这些日子好容易闲下来了，先休整好再说。何况我吊嗓子的时候，你又没见着。放心，不会堕了你蔷大爷的名头。”

　　贾蔷听了这话，笑着摇了摇头，问她：“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龄官半晌后答道：“娘娘、老太太赏的东西我都留着，够我赎身用了，等我待倦了，就回苏州去。”

　　贾蔷道：“我过些日子要出海，可能几年都回不来了。”

　　龄官听了这话，怔怔地说道：“那很好啊，我也正好离了这笼子，回家去。日后被卖被打，就看造化了。”说罢眼圈就红了。

　　贾蔷见状长叹一口气，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一起？”龄官摇了摇头，道：“我怎么能和你一起去呢，用什么身份，长途旅行用来打发时间的小戏子？那样未免太作践自己了，我不愿意。”

　　贾蔷道：“当然不是这样，我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龄官不由地掉下泪来，说：“你的心是什么，我不知道，别问了，祝你一帆风顺吧。”

　　贾蔷忙说：“你看你，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为何要日日贬低自己呢。实话和你说，这次我揽了这份差事，一来是想着年纪大了，自己也应该立一份事业；二来若是我常年在外，家里人对我的婚事便是鞭长莫及，到时候咱们俩都去到那爪洼国了，他们哪里能管的住？”

　　龄官听了这话破涕而笑，拿手锤他，说：“什么咱俩他俩，我一概不知的。”说罢便用帕子遮住脸庞，再也不理贾蔷了。贾蔷见状心里也有底了，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喜爱唱戏的，厌恶的是别人以此来看轻你。外国人都视咱们为□□大国，据说他们那儿的王公贵族都习咱们这儿的书文，你何不抱着传播戏文的念头同我前去，说不定也会像鉴真和尚在别国史册留名呢。”

　　龄官忙道：“这话被别人听去，该说咱们轻狂不知羞了，可别在外人面前这么说了。”

　　贾蔷道：“我省得的。”

　　贾府这一大事，尤三姐也略有耳闻，她同柳湘莲商议道：“要不咱们也跟着去吧。”

　　柳湘莲道：“路途长远，背井离乡，我怕你吃不起这个苦啊。”

　　尤三姐闻言，起身将藏在床下的一个大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摞书。尤三姐说道：“这还是多年前在荣国府，他们家大小姐送我的，她如今已是皇妃了。这些是记载各地风土人情的札记，我不知翻阅过多少遍了，一直想着要是有天能亲自去游览一遍该多好。你知道吗，咱们在的这地儿其实是个球，是不是很神奇，我一直想去验证一番。这次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柳湘莲听了尤三姐的一席话，大为叹服，道：“若你们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般，随意出行，成就想必比我们要高哩。我也曾动过出海的念头，不过都是由于各种忧虑最终打消了。听了你这话，我觉着确实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翌日，柳湘莲便骑马去宁国府找贾蔷，贾蔷心底纳闷，心想好端端地他怎么来了。柳湘莲说明来意后，贾蔷大喜，忙道：“我竟不知姨娘有这么大的志向，比我们要强上不少呢！此次出行，我这边也要带着人，正好和姨娘作伴。”

　　柳湘莲便知贾蔷说的是女眷，也不细问，二人略叙了一番便散了。

　　再说那‘呆霸王’薛蟠，因薛家是皇商，他也去过不少地儿，只是从没出海远游过，此次也动了念头，准备了好些说辞来劝说薛姨妈。薛姨妈膝下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哪里舍得他去国离乡，故而是万分不肯的，还说：“若你偷偷跟着去了，我就去陪你爹！”薛蟠听了，唬得忙赌咒说不敢跟着去，教母亲放心，这才罢了。

　　宝钗怕哥哥与母亲有嫌隙，私下同薛蟠说道：“如今家里只有哥哥管事，若你也出远门去了，好几年不在家，这份家业光凭我们娘俩怎么守得住呢？况且哥哥你还没有成家，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母亲也不敢让你冒险，你可千万别误会她阻挠你。”

　　薛蟠道：“妹妹，这话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娘肯定是为我好的。我也是一时兴起，有了这个念头，如今已经打消了，咱们还是守着原有的这份家业好生做事吧。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咱们家人丁不盛，若是同姨父家一样有这么多族人子弟，也不必事事要我亲力亲为。”

　　宝钗听了，便说：“可恨我不是男子，不然也能为你分忧。”

　　薛蟠忙摆手道：“若你是男子，我们这些男人哪有活路？父亲在时就无比疼爱你，教你读书习字，说不定这时已经金榜题名了呢。”

　　两人提起亡父，不免又伤心一回，薛蟠好生宽慰了宝钗一番，方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