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28、第 28 章

　　几日后，皇帝连下两道圣旨。一道是命令户部清算盐引，以前的既往不咎，日后若还有官吏与盐商勾结，谋取盐引侵夺民利者，杖责一百，徒三年，盐货充公。另一道下令在西北边境开市，封王子腾为九省统制，着令其负责一切事宜。

　　消息传到西北，众人额手相庆。

　　盐商们跑到盐场，各个总催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灶户们把盐抬到空地，总催说道：“上头有旨意，以后这烟就按户部的定额来生产。这些都是近来煮成的盐，你们要便拿去吧，别的再没了。”

　　盐商们一听此话，一哄而上上去抢盐，那模样可不正像‘硕鼠’么。

　　旨意一下，如海也安定下来，户房那边给灶户涨了工钱，由原先的一石五斗涨到二石五斗，灶户们自是感激不尽，暂且不提。王子腾开始准备开市事宜，茶农们知道了，放下心来，也不着急低价卖给茶商了，如今西安府的茶叶价格上涨了不少。而原先撤出去的盐商得知朝廷日后不许私下买卖盐引，心思活动起来，想着之前建的商屯，不少人又想回来继续做生意了。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说如海，最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二月十二那天，贾敏产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如海欣喜若狂，冥思苦想了三日，终于给女儿们敲定了名字。大的叫怀玉，取‘是以圣人被褐怀玉’之意；小的从玉字，取名黛玉。

　　黛玉生下来跟猫儿似的，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孩子太小不能服药，刘丰家的想了个办法，要乳娘每日将补品、药汁喝下去，这样利于黛玉吸收。这个法子果然凑效，眼下虽不比她姐姐怀玉壮实，不过较之刚出生时，好了不少。只是每夜仍会啼哭不止，合府上下偏方用尽了也没用。

　　这日晚上，逐云前来禀告如海，“大爷，外头来了一个跛脚道人和癞头和尚，说能止小儿啼哭。”

　　如海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道：“既如此，快请他们进来。”

　　如海见两人虽形容邋遢，但目似明星，必然是有一番来历，问他二人：“不知道长、高僧在何处修道。”那道长笑道：“您不消多话，眼下贵府人口欠安，特来医治的。”

　　如海吩咐乳娘把黛玉抱出来，那僧见了，笑道：“这孩子有股慧根，何不舍了于我，日后免受俗世烦忧？”

　　如海正欲说话，怀玉的乳母张妈妈抱着她出来了，“大爷，大姐儿见妹妹不在，一直在哭闹。”果然，怀玉见到不远处的黛玉，便止了啼哭。

　　那道人见了怀玉，不知怎的，哈哈大笑，“妙啊，妙啊，原来她也来了，好，好。老兄，我们这次多走一遭了。”说罢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掏出块玉来递给如海，成色不好，中间还有瑕疵，“这玉悬挂在小姐床头，可止住其啼哭。待她三岁生辰那日，记得将次玉摔了，切记，切记。”

　　他二人又说了些疯话，不等如海留饭，便走了。如海命人将玉悬挂在黛玉床头，果然夜间再没有啼哭，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偶尔会流眼泪。

　　林父、贾母那边都得知了贾敏诞下一对双生女儿的消息，自是欣喜若狂。林海说孩子年纪小、身子弱，怕压不住福气，故而满月酒就不做了，等周岁再办。林父那边送了两块玉佩过来，是当日林家祖先封侯时御赐的；贾母那边派人送来的东西也是不计其数，暂且不提。

　　且说四月二十六日是宝玉的周岁生日，这孩子衔玉而生，想必有一番来历，兼他生得可爱，贾政平日里虽不满王夫人溺爱，心底还是十分在意宝玉的。故而趁着这次周岁生日，他便想来试试宝玉日后的志向，要人在桌子上摆了无数东西等宝玉来抓。

　　王夫人给宝玉换上了新衣裳，先抱到贾母房中给她磕头。贾母抱起宝玉，笑道：“又重了，乳娘照顾得很用心。”王夫人含笑道：“李妈妈是个靠得住的，宝玉日后大了，不能忘记人家这份情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大厅，王夫人将宝玉放在桌子上，叫丫鬟们在一旁守着，别让他磕着了。“宝玉，快去选东西吧。”

　　这孩子一概不取，伸手将脂粉钗环抱在怀中玩弄。众人秉住呼吸，不敢说话，贾政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夫人连忙去抱住宝玉，眼圈不禁红了。贾母在一旁说道：“小孩子懂什么，就爱那些个精致鲜艳的玩意。若抓到什么东西日后就成什么人，孩子就不用父母含辛茹苦地养大了。只待他抓周完毕，就扔到深山老林里去，任凭他自生自灭，等到成人了，再去那里领，岂不省事！”

　　众人都说老祖宗说的是，贾母抱过宝玉，道：“好孩子，日后可要长进，让你爹刮目相看。”

　　那边贾珠见贾政不虞，跟了他同去书房。贾珠道：“父亲，这抓周这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不必太过在意。我看弟弟伶俐可爱，好好栽培，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贾政叹道：“今日抓周，宝玉只拿了脂粉钗环，说明他天生就爱此物，他这禀赋只能通过后天严加管教才可能有所改变。我今日不过是故作生气，想试试你母亲和老太太，结果却不乐观啊。你母亲中年得子，对宝玉疼爱有加，老太太更不用说了，本来就爱孩子，何况怀上宝玉的日子同你舅爷爷去世之日接近，则更加宠爱了。宝玉在长辈溺爱中长大，若日后淘气，为父想要管教，有老太太和你母亲在，肯定是施展不开的，所以我才如此忧心。珠儿，玉字辈如今只有你于科考上有些希望，你可千万别让为父失望啊。否则，家业后继无人，我也无颜去见先祖了。”

　　贾珠连忙道：“父亲放心，儿子会圆木警枕，丝毫不会懈怠。”

　　贾政又勉励了贾珠几句，父子二人方又回了大堂。

　　不知不觉间便至六月，骄阳似火。这日，小丫鬟翡翠扇着扇子，贾母正在午睡，突然就见邢夫人、王夫人并凤姐等一行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翡翠示意一旁的玻璃去迎接，玻璃掀开帘子，笑嘻嘻地请安，“太太、奶奶们好，老太太正在午睡呢，恐怕还得过会子才能醒呢。”

　　邢夫人同王夫人道：“既如此，咱们只能在这等着了。可怜鼒弟妹，年纪轻轻的，男人就没了，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说罢，抽出帕子拭着泪。“

　　原来，新任保龄侯史鼒同他他父亲史鸣一样，身子骨弱。今夏炎热，多用了些冰，谁知染了急症没几日人就走了，只留下夫人蔡氏同她腹中刚足月的胎儿。史鼒膝下无子，原本应该由史鼐袭了爵位，谁知蔡氏此时有孕，一切就只能等待瓜熟蒂落之日才能见分晓。

　　为了避免日后史家内部阋墙，贾母强忍着悲痛，一身素衣，在史鼒灵前，召集众人前来商议。

　　贾母道：“我是出嫁的女儿，原本不应该管这事。可我是你们父亲唯一的姐姐，是你们的长辈，眼下史府无人做主，那我就厚着脸皮，来做个主。鼒儿媳妇如今有孕，袭爵之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议，若是男孩，那么他自然便是日后的保龄侯，一切于他父亲在时并无二样；若是个女孩，依例得由鼐哥儿袭爵，但是，你父亲弥留之际，已将家业分好，鼒哥儿那份自然是他媳妇和孩子的，即便是女娃，那份家产也是要当成嫁妆一起去婆家的。鼒哥儿媳妇、鼐哥儿、鼎哥儿，我这个建议，你们看如何？”

　　蔡氏就怕没人给她作主，日后她和孩子在史家无立锥之地，自然是肯的；史鼎志不在此，就想快点脱孝去边境挣功名，自然也是不在意的；而史鼐，也知贾母的安排不偏不倚，虽然想到那笔家业有些肉疼，但比起侯爷的荣耀，便也不觉什么了，于是也答应了。

　　贾母道：“既然你们都答应了，亲戚们都在，也做个见证，以免日后又生出事来，上了和气。”众人忙说贾母安排几位妥当公平，没有不服的。

　　待史鼒丧事处理完毕后，因蔡氏有孕，故而史府如今是由史鼐的夫人曾氏管家，贾母怕蔡氏多想，伤了胎气，故而时不时地派人带了补品去宽慰她，方才渐渐开怀起来。

　　俗话说好事成双，贾政的通房丫头翠儿也被诊出有孕，每天咋咋呼呼的，日日跑到凤姐那要这要那的。

　　凤姐烦她多事，但因是二老爷的姬妾，眼下又有孕，故而不敢多嘴，每日只得跑到尤氏那儿来寻安宁。凤姐道：“轻狂样儿，还没生下来呢，就耀武扬威起来了。”

　　尤氏笑道：“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人家能不高兴吗？你还说她呢，你嫁进咱们家有些时候了，什么时候怀上了，日日来我这边讨东西我也是肯的。”

　　凤姐笑道：“你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我来要东西可别跟我叫穷。不然，我可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