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簪缨》野蔼

11、第 11 章

　　且说这日贾珍一行人刚到金陵，薛家便派人来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薛蟠乳母的儿子王义，因他曾来贾府走动过，故而贾珍是认得他的。

　　贾珍笑道：“才几天没见，你如今倒是出息了，比你老子派头都足了。”

　　王义的父亲是王家的家生子，后面跟着薛姨妈来到薛家，娶的媳妇又成了薛蟠的乳母，故而他家在主子面前是很得脸面的。

　　王义拱手作揖，含笑道：“托福托福，珍大爷您瞧着竟比几年前还要年轻。家里太太可好，西府诸位太太可好？”

　　“都好着呢，你们老爷、太太可好？”

　　王义将贾珍扶上马，在前面牵着辔绳，回身笑道：“我家老爷身子康健的很，我家太太，有了大喜事了。”

　　薛姨妈这边正拈着一粒杏子，略尝了小口，又放回盘子里，用手绢擦擦嘴，捂着胸口道：“不行，还是不够酸。”

　　丫鬟同喜上前挑了一粒轻轻咬了一口，马上又吐在手绢里，“太太，这都快酸倒牙了。”

　　同贵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是今儿个厨房新拿过来的，说是顶顶酸了，别个便也没有了。”

　　这些日子薛姨妈被腹中的孩子闹腾的不行，什么也吃不下，恶心犯的厉害，再酸的东西也止不住，脸色黄黄的，瞧着比有孕前还瘦削了不少。

　　薛府上下也是急得不行，当家太太好不容易再怀了一个，偏生进补不得，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这如何是好。

　　贾珍听闻此事后，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法子。“姨父，我那新姑父住在城郊时，我时常去那边。有次，看着一庄户人家门前葡萄树结了果子，摘了一两颗尝尝，结果竟比青梅、酸枣还要酸上几分。后面那户人家告诉我，这是野葡萄，栽在门口是为了装饰。依我看，您派人去庄子上看看谁家有这东西，带回来给姨妈尝尝。”

　　薛姨父听了此话，连忙让下人去庄子里面问问，谁家有野生葡萄，多带些回来给太太尝尝，“你姨妈这胎，怀的艰难。倒是怀蟠儿的时候，特别顺遂。”

　　贾珍笑道：“常言道‘酸儿辣女’，姨妈嗜酸，想必又要给我添位兄弟了。”

　　薛姨父摇了摇头，说：“我倒希望是个女儿，若生了个儿子，脾气再像你蟠兄弟那般，我怕是迟早要被怄死。”

　　“爹，您又在说我了。”一位少年走了进来，身穿青蟒箭袖，头戴金冠，浓眉大眼，透露出些许憨气，手中还拿着马鞭，想来是要去骑马。

　　“若是你给我争点气，我会说你吗？还不快见过你珍大哥。”

　　薛蟠贾珍二人见过礼后，他便问道：“怎么不见我蓉侄儿，上次见他时还只在我肩膀处，几年不见，肯定又长了不少。”

　　贾珍道：“我原想带他一同来的，只是先生怕耽误他的功课，就阻了我。”

　　薛姨父指着薛蟠道：“你听听，侄儿都在那边用功读书，你这个做叔叔的，每日就知道胡闹，我都快被你羞死了。”

　　“哎，姨父，蟠兄弟年纪还小，往后慢慢纠正过来便是了。”

　　薛姨父叹了口气，道：“我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若是他不早点立起来，往后这偌大家业，交在他手上我怎能安心呢？孽障，你既要出门，便去下头庄子里面看看有没有谁家种了野葡萄的，你珍大哥说那比梅子还要酸，带些回来给你娘尝尝，也算是你尽孝了。”

　　薛蟠一听，连忙起身告辞，道：“既如此，儿子现在就去。”出门便看见在院子里的奶兄王义，掸了掸衣裳，一面说，“你跟着我出门。”

　　王义备了两匹马，二人跨上马便往城外头去了。

　　王义道：“大爷，您说这珍大爷也太会上眼药了，他一来，就惹的老爷生您的气，还打发您去下头劳累。”

　　薛蟠勒住马，回头道：“珍大哥他也不是坏心，不过蓉小子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倒也是件稀罕事了。老爷打发我们出来，是给太太寻吃的，你倒编排起来了。”

　　王义听了这话，连忙掌了自己两嘴，“是我没见识，大爷可千万别生气。”

　　薛蟠快马加鞭往庄子赶去，王义再不敢多嘴了，在后头紧紧地跟着。

　　这野生葡萄倒真被薛蟠找到了，兴冲冲地让人洗净，端着跑去献给薛姨妈。

　　薛姨妈尝了几粒，抬头笑道：“这味道好，比那杏子、梅子管用。我的儿，你是个孝顺的。”

　　薛蟠听了，忙摘了几颗给薛姨妈，“妈，既然吃了好，那就多吃些，您最近都没吃什么东西，遭罪了，儿子看着心疼。等弟弟生出来了，他日后要是不孝顺您，我就好好教训他。”

　　薛姨妈笑道：“虽尝着不错，却也不能多吃，不然胃就得不舒服了。”

　　“也是，那让同喜收着，等您要吃的时候就问她要。若是没了，就来找我，我知道地儿，再给您去寻。”

　　薛姨妈一一应了，轻轻摸着腹部，问：“你怎知是个弟弟，若是个妹妹呢？”

　　薛蟠凑过去说道：“若是个妹妹，就好生娇养着。前几年，我在姨父家看到他妹子，那排场，那气度，才是公侯家的小姐呢，我妹妹就要是这样的。不过老话说‘酸儿辣女’，您爱吃酸的，想必里头是个弟弟，日后让他好生读书，大了也是我的倚仗。”

　　薛姨妈点点头，道：“这话很是。”

　　且说京城如海这边，九天婚假已过，继续回了翰林院，自然有不少同僚打趣他，暂且不提。

　　这日，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大人突然给如海下了帖子，请他明日去王府吃周岁酒。

　　贾敏在一旁笑道：“这王子腾是二嫂嫂的娘家兄弟，咱们成婚时他恰好奉旨巡边去了，来的是他夫人，故而你不认得。他这些年膝下一直无所出，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周岁肯定是要操办的。”

　　如海道：“既是亲戚，明日我又是沐修，少不得要去的。”

　　夫妻二人商定明日要带什么礼品前去祝贺后，洗漱完便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两人用过早饭后，便去了王家，这时已有许多马车停在外头了，这些恭贺的人里边还有几位是如海的上司。如海心道，“果真是朝廷二品大员，位高权重。”

　　这王家的下人是认得贾敏的，只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哈腰道：“是亲家小姐和姑爷吧，太太刚才还在念叨着呢，姑爷，我们老爷吩咐说，您来了，就让小的我请您过去他那边。”

　　贾敏说道：“既如此，大爷你便跟着他去吧。这府里我熟得很，还有吉祥、如意跟着的，你放心吧。”

　　如海便让逐云跟着贾敏，自己带了重瑞去了王子腾那边。

　　这王子腾身材魁梧，因常年在外巡边，皮肤黝黑，蓄着络腮胡，看着有些不好相处。

　　“下官见过节度使大人。”

　　王子腾连忙上前扶起如海，“这不是在朝廷，况且咱们又是亲戚，何必拘礼，同你二舅子一般，叫我大哥就行。”他看了眼如海的样貌，又笑道：“果真是探花郎，这气度、这人品，难怪老太太爱的不行，把敏姐儿许配给你。”

　　如海应了，又向王子腾问起边关的风土人情。

　　王子腾喝了口茶，又放下，笑说：“边关苦寒，平日里都是喝烧刀子驱寒，回到家喝这香茶，倒觉得没甚味道。那边的百姓苦的很，面黄肌瘦，我在那边待久了，回家见了你们这些人，叫人好不习惯。”

　　如海道：“边关年年征战，最苦的便是百姓。”

　　王子腾道：“你如今在翰林院里头，在这京城待着，熬熬资历，日后也能入阁的。后年授职，你有何打算？”

　　如海摇了摇头，说：“翰林虽然清贵，却并非我所愿，我想去外头历练一番，若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此生也无憾了。”

　　“那你可敢与我一同去边关，那里百废待兴，正待人前去治理，想干一番事业比在翰林院里头容易不少。就是条件艰苦了些，油水也捞不着什么，我怕到时候你受不住。”

　　如海没有答他，只是问道：“大哥，您最喜欢那一句诗？”

　　王子腾面向西北，道：“当然是岳武穆的‘装置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如海道：“我最爱的便是杜子美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王子腾闻弦歌而知雅意，拍着如海肩膀笑道：“既如此，两年之后，我亲自出马，去把你要过来。”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就有小厮来报：“老爷，林姑爷，太太那边在催了，说是吉时到了，哥儿马上就要抓周了。”

　　王子腾听罢，便邀了如海一同前去。

　　乳母将孩子抱了出来，桌上摆满了物品，算盘、书、宝剑、印章，诸如此类的物品应有尽有。

　　那孩子在桌上爬了几个来回，最后抓住那把宝剑不放。

　　众人恭贺道：“好，令郎日后定是位英勇不凡的大将军。”

　　王子腾面露笑容，让乳母把儿子带下去好生照看。

　　贾敏隔得近，发现宝剑的穗子上绑着小小的几粒糖，连忙抽出手帕捂住嘴，装作咳嗽的样子。在一旁的王夫人以为她身子不舒坦，连忙让丫鬟扶了贾敏去一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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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头，宝玉的舅舅王子腾非常厉害，位高权重，后面更是官居一品。
我之前是想着让林如海去督察院，后面在安排王子腾出场时，就决定先让他去边关历练一番，再开扬州副本。林妹妹也是要跟着去的。
这章引了《满江红》《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其中《茅屋》是杜甫诗里头我最爱的，初中晨读课，读到‘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总会特别大声，同桌每次会奇怪地盯着我。而他最爱艾青那句‘然后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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