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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胸前一枚贱 伙夫也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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瀬玖失踪后叶碎城乱了阵脚,众将领如没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没有头绪,最后还是瀬玖的副将勉强主持大局,提出的唯一可行性方案就是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进京师禀明景咸帝,众将领各司其职加强戒备,另一方面增派人手四处寻找失踪的濑大将军下落。
景咸帝的圣旨很快下来了,然,和那副将的安排几无出入,只是追派了几位大内高手来协同搜寻。
那几位高手带来了更厉害的几条狗,据说其闻味辨位的本领很了得,是从小用上好的华金火腿肉训练出来的,是大内好狗。
然,不幸的是,这几条好狗不适应西北干燥的气候,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鼻子发干,情绪不是很高,让他们闻瀬玖的鞋袜子啥的,他们就打喷嚏啥的,最后还趴下,把脑袋搁在交搭的前爪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连大内好狗都没办法,搜救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绑匪方面没有一点消息,虽然大家都没提,然,心里都明白,濑大将军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只有身为搜救小组组长的王小侯不愿放弃希望,每天东跑西颠,只要听到一点点可疑的线索就立刻赶到现场,并且越来越疯狂地加紧对魔校本部——传说中的什锦海中央宫殿。
然,茫茫异域,那如海市蜃楼般的存在从来不被外界所知,连西域土著也鲜少涉足,只有魔教核心力量才可以到达的天边……
王小侯不管,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嘎啦翻出来,救出他最后的亲人濑叔。
为此许多人受到审查、关押和拷打,然,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看着王小侯熬夜导致的黑眼圈红眼睛,康复中的毛夷泰也跟着着急,他决定提前恢复工作,帮王小侯分忧。这想法一跟王小侯说便被否定,“你能做什么呀?!甭跟着添乱,老实修养去!”
被撅了的毛夷泰有点灰心,换做别人他装病还来不及哪里会凑上去让人损,还损完了再凑上去继续挨损的!然,这个不是别人,是他最心爱的大哥,故,损便损了,难过之余还是替他着想。
然,毛夷泰也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的本领,起不了多大作用,现在身体又这样连马都上不了,不能跟着跑来跑去找人,只能守家待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想来想去就只有审讯犯人这个活比较适合。
说起审讯其实是个脏活累活,还没啥油水。工作环境恶劣——大多阴暗潮湿;工作的对象也令人不愉快——除了即将残废的人就是即将死去是人;负面的心理压力也大,简直就是把人类内心最黑暗残忍的一面放大几十倍几百倍,久而久之人的三观就会扭曲没有人的样子。做这个没有点过硬的素质是不成的。
然,毛夷泰觉得还好,没有特别勉强,他想,也许自己算是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他裹着一件红狐皮领棉大氅,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托他的福地牢里也点起了一个打火盆,在他面前烧得旺旺的驱赶寒气。毛夷泰监督众人行刑,再把他认为嫌疑大的犯人拎到面前亲自指挥实施拷打。
他拷打的手段残忍而丰富,有时候还很富有想象力地命人赶制出一些新的刑具,那些刑具往往有着匪夷所思的形状和出人意料的用途,其实际功效更是令闻着丧胆受者丧命。比如一个看似普通的木架子,毛夷泰命人在上面固定安上两只铁环,将犯人的双脚分别绑上,使其大头朝下身体打开,之后用一个如狼牙般锋利的长锯,从两腿中间的位置开始……
又比如一只粗壮的树桩上面削尖,使犯人骑坐于上,尖头的位置对准菊花,犯人在自身重力之下会自动爆菊。这还不够,毛夷泰还命人备好几只十几斤重的铁锭,用来缠挂于双脚之上增加下坠重量……
他只去了地牢几日,那里便开创了点新的气象,简直是人间修罗场,有的人在听到自己将被毛夷泰亲自提审之后便咬舌了,怕的是待会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因着他的手段,犯人招供的内容大大地增多了,有的人甚至被逼疯生生想出些根本不存在的内容来招供,等到王小侯他们按照假消息追踪结果却发现啥也不是的时候,回来审问那犯人,犯人却指天指地痛哭流涕地表示他说的是真的,乃至以死明志!
王小侯很快发现了事有蹊跷,等到有人遮遮掩掩地跟他说了毛夷泰在地牢中的作为,便气得够呛。赶去地牢的时候王小侯正在亲自干活,翻翻捡捡眼前火炉里一块烙铁,这烙铁也是特制的,如印章般,上面只得一个“贱”字。毛夷泰素手无力地举起烙铁,眯眼看了看,觉得颜色很漂亮,火候也刚好,便歪头冲刚刚就让人带到脚边跪下的犯人道:“你再想想没什么说的吗?”
那犯人是个白白的青年,此刻被扒开了前襟,露出一片好皮肤,只是人有点天然呆,只知道害怕,用软弱的眼神畏惧地看着那块红彤彤的烙铁,摇着头啥也说不出。
毛夷泰也没指望他能说出啥来,微微一笑,便将那烙铁按上雪白的皮肤。
“嗷————————————”
犯人拖着长调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毛夷泰觉得他很没用,刚想把人弄上新弄出来的钉子凳试试效果,王小侯就到了。
毛夷泰一见王小侯就忘了钉子凳,心想他是来探班的吧,想必是明白我为他办事颇费了些心思,担心我的身体特地前来慰问,唉,其实他哪里用这样客气,只要知道我一心为他,他心里有我一星半点的就好了,心里窃喜,面上便略略羞赧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等着王小侯的夸奖示好。
然,等到的却是王小侯大声的呵斥:“你在干什么!!”
毛夷泰一震,乱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处,不知所措地望过去,王小侯用马鞭挑了昏倒在地上的犯人的脸,对王小侯继续指责道:“这个不是濑大将军的家仆赵五松?!他是濑大将军特赦了的,你竟又把他弄进来打成这样?!你在干什么?!”
毛夷泰结巴争辩道:“可是大哥……他……他还是可……可疑呀!”
王小侯骂道:“可疑个P,他一实心眼的傻子,我们几堂都审过了没有问题,你还在这里作什么妖!非要弄得天怒人怨天打雷劈?!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谁让你这么干了?!谁让你这么干了!!”
毛夷泰又要争辩,被王小侯压住气势大骂了一顿,最后拿鞭梢指着他道:“这就是你还残着,要是你身体好了我非揍你一顿不可!回去!快回去躺着!别在这里添乱!”
毛夷泰缩在红狐狸毛领子里哭着回去了,地牢里又归去平静。
而那胸膛上被烙上一个“贱”字的赵五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丢弃在地牢后面的死胡同里,挣扎着爬出来,躲回自己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赦免了,也不想自己为啥可以活着出来,只觉得害怕,低头看胸口,那里红肿成一块高地,死疼死疼的,他抹了抹眼泪,忍着疼将一年多来攒的钱都包在一个布帕里,匆匆收拾了个小包袱,准备逃跑了。
一边佝偻着胸摇摇晃晃地走在逃难的路上,五松一边苦恼地想着该如何逃,他没一个人走过,并不知道该如何走,不管怎样,他打算先到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再做考虑,那就是——大车店。
五松也是大车店的熟客了,他还曾经跟这里的天竺师父学过抛饼的做法,因此当他哭着将自己的遭遇说给车店主听的时候,遭到了热烈的同情,店主觉得这孩子实在,现在又落了难,自己得帮一把,何况自从那天竺师父走了之后便没人能做抛饼了,于是便提议五松在这里帮工,他给他开工资。
五松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我想我康师兄了……我想回华山。”
店主道:“可是如今你又回不去,不如现住几天再说,这样吧,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华山的商队捎上你。”
五松觉得行,便留了下来,做了抛饼师傅,厨房不忙的时候便跑跑堂,每日穿着件油花花的围裙。
这一日,五松在后面烙罢饼,无所事事便走到前面来,跑堂的也不忙,他便做在门口的台阶下墙根旁晒着秋天乍凉还暖的日头,拿根树丫丫画圈玩,每个圈里都写着一个“康师兄”。
一伙客人远远地腾灰驾尘地来了,下马后并不喧哗,很默契地鱼贯而入,五松低头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一个客人又出去大概去上茅房了,里面开始点菜,一个嗓门低沉的人喊:“小二,来五斤牦牛肉干。”
跑堂的道:“客官,牛肉干又不是酱牛肉,五斤多了吃不了。”
客人低声道:“剩了我们打包带走。”
跑堂道:“得嘞,主食您要什么?”
客人道:“有什么特色的?”
跑堂道:“我们这里天竺抛饼不错,各种口味都有。”
客人点头表示许可。
跑堂刚要叫五松做饼,便见他走过来问客人道:“听口音你们是华山附近的人吧,你们知道华山的康庄吗?”
客人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还暗自握了兵器,点菜的那个压低帽檐从下往上阴沉地看着他摇头道:“不曾听说。”
五松听了无数次否定的答案,也并不特别失望,跑堂催他去厨房做饼,他便垂着头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到后面去了。
那去茅房的客人回来之后点菜的低声向他耳语道:“我们的行迹可能暴露了。有人刚刚打听你。”
茅房客不露声色观察了番道:“暂时无妨。”
点菜客很信任他,稍稍放下心来,仍道:“安全起见此处不宜久留。”
牛肉干上了,不久,抛饼也上来了,点菜客要求跑堂给打包,悉数带走。转眼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的。
忙完了这一阵,五松从后面的厨房里出来,他想同刚刚那几个老乡聊一聊,问问他们要去哪里,如果回华山说不定还可以带上他,虽然他直觉那群人不会带上他的。可是那几个客人竟然这么快就走了,那饼现在一口气吃下去可烫嘴,也不知道是啥事急成这样。
虽然遗憾,然,五松也没有遗憾很久,一边用油围裙擦手一边仍旧慢慢走到门边台阶下墙根旁晒日头画圈,写一个个的康师兄。
日头被一个黑影挡住,五松有点不满,然,也没说啥,蹲着往旁边挪了挪,那黑影又追上来挡,五松微微皱眉抬起头,逆光之下不辨面目,然,五松的心无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那人端详着五松,过了一会,他用清朗好听的声音道:“五松?”
五松蹲得腿有点麻,缓缓站起来,盯着这人看,两人脸近了,那人微微笑了,道:“果然是五松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要不是你刚刚在地上留下的几个字和小时候写的一样我还真认不出来你了。”
五松突然哇地大哭出来,扑进那谁的怀里,康庄大吃了一惊。
五松很想大声哭诉“康师兄你怎么才找到我呀?我等你等得好苦。”然,他哭得喘不上气胃都疼了,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