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吻》钟意里

5、吻冬5

　　第五章

　　温燃温燃，他人和名字一样，天生一副温柔面相。
　　深情脉脉桃花眼，唇角微微似含笑，就连声线音色也是温和偏暖的。
　　一眼看见只觉得温柔好性儿，即便是面无表情声音漠然，也给人温声微笑的错觉。
　　尤其是在温燃有心伪装刻意讨好的时候，更是让人如春风拂面霁月当空。

　　莫予冬以前就一直深深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只觉得能遇到温燃这么一个温柔的人，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然而现在再看温燃，她内心惊觉，可能他对她冷漠相对或者厌嫌排斥了不知多少次，自己却根本没能发现。

　　此时温燃的脸上仍旧看不出生气的影子，声音也照旧温和，一番话任谁听到了都以为他只是为了她好。
　　可是莫予冬心境变了，一下子就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

　　虽然莫予冬本来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故意折腾温燃，但是经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实际上还不是嫌半夜起来做饭辛苦？

　　自从知道温燃骗她后，莫予冬就总是不自觉得用阴暗的角度去想他。
　　她不相信温燃的真心，他说的什么话听到耳朵里自然都是变了味儿的。

　　“呵，就这你就受不了了？”莫予冬冷哼一声，看着温燃满脸都是嘲讽，“温燃，是你口口声声求我的，说我帮你瞒着你妈，你就随便我想怎么着都由着我，心甘情愿绝无怨言，从你承诺到现在还没过一天呢，你就给忘了？”

　　温燃气弱，明白莫予冬是误会他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暗暗深呼吸了一口压下心中的气。
　　“我没有抱怨，也真的不觉得辛苦……算了，我说的话作数，随便你吃不吃，我先把饭菜端下去，你后半夜要是饿了，随时喊我起来，着急吃我给你热一下，不想吃热过的我就给你重新做。”

　　说完温燃就准备端着饭菜出门，然而却被莫予冬一声叫住。
　　“等等！”随着话声莫予冬掀开被子下了床。

　　回头见莫予冬朝这边走了过来，温燃压抑的心情一缓，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改变主意了。

　　可惜他期待的目光没维持几秒就很快落空，莫予冬过来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想继续朝他撒气。

　　从托盘里拿起盘子和碗高高举起，她恣意一笑，便当着他的面手腕一翻往下一扣，将里面的饭菜全倒在了地上。
　　饭菜高空落地到脚边，汤汁菜叶飞溅出来，两人的衣鞋都沾上了星星点点。

　　莫予冬全程盯着温燃，看都没往下看一眼，倒完后完完整整地将碗和盘子放回了他手里的托盘里。
　　这还不算，她还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别愣着，手可拿稳了，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没闹出什么动静惊扰了你爸妈，要是你不小心把东西掉到地上咣里咣当地吵醒了他们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温燃是真的被莫予冬的行为惊到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下意识地随着响声低头，看着饭菜掉落地上再反弹乱溅。
　　事情发生只在刹那，但是那画面却像是慢镜头一样缓缓传入他眼中。
　　汤汁菜叶溅到身上没什么感觉，可是刺目的污渍却像是带着恶臭的烂泥，重重泼到了他的心里。

　　莫予冬这次是真的过分了，温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却只看到她高高昂起的下巴和嚣张的笑容。
　　眼神里的得意毫不掩饰，告诉他她就是故意的，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裤腿和鞋子上的饭菜污渍像是铁秤砣一样坠着温燃，让他抬不动脚，心里更是犹如千万只蟑螂在爬，恶心难耐。
　　温燃强忍着才没吐出来，他双手握紧托盘没有发火斥责，只是失望而陌生地望着莫予冬。
　　喉结滚动，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把藏在心里一直没敢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予冬，你变了，变得让我有点不认识了。”

　　“呵——”闻言莫予冬嗤笑一声，讽刺地发出反问：“你说的怎么和你想得不一样呢，温燃，你不是早就发现了我不是你认识的我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我假还是你更假？”

　　知道温燃有洁癖，也知道她倒了他半夜辛苦爬起来做的饭菜不对，但是莫予冬就是要这样过分。
　　好不容易见到温燃脸上那层温柔面具有破裂的痕迹，她当然要变本加厉，刺激得他发怒生气露出本来面目。

　　然而都到这个程度了，莫予冬也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她能看出他的难受气恼，可是温燃到底还是忍耐住了。
　　迎着他失望的眼神，听他伤心地说她变了，莫予冬像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心里又气又苦。

　　越在乎越容易受伤，温燃只轻轻一句话，却引起了莫予冬万般思绪，愤怒、伤心、嫉妒、哀怨等重新席卷而来。
　　她想着一周前失去孩子那天的事，负气地瞪着他刺道：“温燃，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不是许如荔，只是这张脸和她长得有点像而已，当然没她那么温柔真诚善解人意！”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温燃脱口而出，突然听到前女友的名字更头疼了。

　　“当然有关系！”莫予冬立即反驳道，紧接着发出心里憋了良久的质问：“温燃，你摸着良心告诉我，孩子没了这事儿，你到底是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我——”温燃突然结舌，犹豫踟蹰久久说不出话来，甚至不敢直视莫予冬的眼睛。

　　见状莫予冬凉凉一笑，眨眼间眼眶就红了，直接挑明说了出来：“好，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是不是撒谎了？没如实告诉他们是许如荔推了我一把，而是骗他们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才流产的？”

　　听到这些话，温燃方才的气全都没了，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比莫予冬低了一头。
　　觑着她泪光闪烁的双眼，他整个人委实心虚，可这时候再沉默就不行了，只能吞吞吐吐地解释：“对不起，我有不能说的苦衷，爸妈还不知道如荔的存在，我怕说出事实后他们问起来不好解释，更怕他们去找如荔。孩子没了对爸妈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打击了，我不想知道真相再吓着他们——”

　　“如荔如荔，你怕不好跟你父母解释，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怎么跟我解释？”莫予冬怒声打断温燃的话，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晚上温母来劝她时莫予冬就猜出来了，如果温燃如实说出来，温母不可能不提许如荔，而只是说温燃没陪她回家留她一个人的错。
　　更或许是，以温母的善解人意，要是知道温燃骗了她那么多，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劝她原谅。

　　同为女人，这种事怎么能轻易原谅？
　　不止是没了孩子这么简单，温燃还将她做了前女友许如荔的替身！

　　故而莫予冬那么感恩温母，也无法对她多说几句好话。
　　她一直等着温燃的解释，然而什么都没等到，只等到了他安然入睡。

　　就像是名言所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莫予冬已经沉默一周了，她不甘心随了温燃的意让一切慢慢过去，所以今天一下接一下彻底爆发。

　　她爱温燃是不假，不愿意离开他也是真，但是这一页绝对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翻过去。
　　从流产那天到现在，莫予冬心里每时每刻都在痛苦挣扎。
　　为了温燃那点可怜的爱情她已经选择了妥协，可是她肚子里将近三月已经成型的胎儿就这么没了总得有个说法！
　　莫予冬心里一恨，她难受，温燃也不能好过。

　　“予冬，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我也很后悔，撒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当初既然骗了爸妈这两年和我谈恋爱的是你，现在只能继续瞒下去，不然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去查，查出来真相后的结果只会更棘手……”
　　温燃是真有苦衷，但是还有很多事瞒着莫予冬不能说，他只能这样解释。
　　上面说得倒也全是真话，就是只说了一半，背后的真相要比莫予冬知道的更加复杂。
　　尽管对莫予冬充满了愧疚怜爱，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告知她所有实情。

　　想着温燃沉重地叹了声气，只能寄托于莫予冬的宽容体谅，于是他再次发出恳求。
　　“予冬，这些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你也都答应了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知道你只是生我的气而已，本性还是那个善良的女孩儿，那些事真的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哈哈哈，善良，理解。”听到温燃的话莫予冬好笑地笑出了声，神情有些凄凉，不知道在嘲笑他还是嘲笑自己。
　　“温燃，你就是吃定了我很好打发，所以才从没考虑过我对不对？你为什么不理解一下我呢？”

　　不待温燃开口，莫予冬挥手堵了他要说的话，一看就知道又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毫无意义的解释，她一句都不想听。
　　“你是不是还想再求我，求我也不要把事实说出来，和你一起撒谎继续瞒着你父母？”

　　莫予冬看着温燃一脸了然，问题直白而犀利，直接戳中温燃的内心。
　　他神色不自然地觑着莫予冬，到底还是低下头默认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予冬，你受的委屈我以后都会补偿给你。”

　　“补偿？你说得容易，你拿什么补偿我？补偿我未面世的孩子？温燃，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一提到孩子，两个人心情都无比得沉痛，莫予冬更是努力眨眼都挡不住眼泪像珠子一般往下掉。
　　相视无言良久，最后还是温燃打破了沉默。

　　“予冬，至少这一个月，等你好好坐完月子我们再说好不好，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温燃嗓子干涩，最后只化作了两个字：“求你。”

　　“求我？好啊！我答应，”莫予冬胡乱用衣袖擦了把眼泪，睁大眼强行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说道：“温燃，我要你给我跪下，你跪下求我，我就答应你。”

　　温燃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当视线撞到莫予冬的眼神，她很认真，认真中带着某种偏执。
　　说穿了她心里不忿，就是想看他跪下折辱他而已，好得到一丝痛快解气。

　　想好的托词在嘴边突然说不出口，复杂的情绪揪得他心疼。
　　温燃挤了挤酸涩的眼，不再犹豫，果断地向莫予冬弯下了双膝。

　　“求你。”他真的向莫予冬跪下了。
　　只是温燃自己也不清楚，这一跪到底是为了求莫予冬答应他的请求，还是单纯为了满足她的心思讨她欢心。

　　莫予冬没想到温燃会真的为此朝她下跪，脸色一变，掩饰不住地讶异。
　　讶异过后是空虚和失落，就像是一直想要用双手压破一个气球，往里按一下往外弹一弹来回推拉，当某一瞬间一用力气球真的爆了，“啪——“地响了一声，气球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双手和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好，温燃，你很好，好得很！我答应你！”莫予冬直直盯着温燃，一字一顿地重重说道，还激动地为他鼓了几声掌。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努力翘起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到底还是垂了下去，眼神黯淡露出一脸苦笑。
　　“谁让我傻呢？轻而易举就被你骗了，当初还心甘情愿地答应你撒谎骗人，说你的前女友是我，不对，或者说我是你的前女友？也不对，应该说，我自愿当许如荔的替身，当你隐瞒家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