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借尸还魂 ...
-
掩门的声音，刻意压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颖睁开眼睛，松开有些肿胀充血的下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往借着宁神香还可以勉强入睡，而现在的她几乎日日夜不能寐。而且经脉内还有股热流时时翻涌，灼的她十分难耐。
颖被褥下的手死死扣住床的边沿，纤细的手掌用力到青筋暴起。
我不该再让你担心了，不是么？
细细看来，她脸上的那份冷冷的倔强，竟与一墙之隔的瑕，一摸一样。
体内的热流不似先前一般毫无目的乱窜，而是在四肢百骸内集成一束合力翻涌上来。颖运气护住心脉，慢慢的试着将那股热流汇入周天。
一只红色肉虫挤破皮肤，缓缓的爬出来，肉滚滚的身体一拱一拱的，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若是瑕亲眼见得这一幕肯定会大惊失色，那条软绵绵肉嗒嗒的虫子不是别的，正是血咒的咒引！
一般的蛊咒都是靠着蛊虫自身的毒性使人中毒。但血咒除外，下咒之人可以令蛊虫潜伏起来，可以是一天两天，也可以是一年两年。这种随心所欲的驾驭方式虽然使人心动，但其代价也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因为——那蛊虫不是养在瓶瓶罐罐中的，而是要以自身血肉饲喂的！
只有这样，才能与那蛊虫才能与放蛊人心意相通，也好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将寄体反噬。
颖运功到极处，莫说动手动脚，就是张口大喊，竟也是不能。她想象着那条虫子在她脸上蠕动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心。
一线细细的阴凉钻了进来，她的左眼一阵微痒，紧接着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再睁开时，纯黑的瞳仁周围已布满血丝。
颖坐起身。眼神由清澈到迷茫几经变换，慢慢走到镜前。
眼角的胭脂痣已变为寂寂的黑，镜中的女子捻起一缕长发，缓缓绕在指尖……一百年，对于一个阳寿已尽之人并不算很长的时间，但是，对于我，已是足够了……
镜中女子抬起手，缓缓抚上自己的面颊，唇角惨然一笑。血光隐现。
瑕，我回来了。
从此地到达极北至少需要月余时间，现在燃眉之急是多买些草药带在身上，以防……
“颖？不睡了么？”瑕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惊讶的发现床上的人正坐在云镜旁，一下下梳理自己的长发。
“恩，突然就醒了呢。”镜中的颖朝她甜甜的笑了一下，露出颊边一个小小的酒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瑕挑起一缕秀发在指尖轻轻缠绕，嘴角难得的撩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啊”，瑕诡秘的笑：“探子最新消息：瑕已在蓝海一役中消音匿迹，而我，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鬼。”瑕嘴角努力下撇，却怎样也挡不住眼底的笑意。
“那好消息呢？” 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重新落回铜镜上。
瑕把颖拥入怀中，轻吻上她的额角。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跪在锦辞面前的那一刻她已知晓，她对曼殊有歉疚有情意有不舍，但那些却统统不是爱。
她喜欢的，是这个一直迷迷糊糊、偏偏可爱到底的小笨蛋。
“好消息是，从此你我便可以浪迹天涯，白首不相离。”
昏黄的镜面上，一对璧人相依相偎，像极了从前。
颖笑，眼里的泪却不停的落下。这个承诺，她到底对多少人说过？难道她不知道会有傻瓜为这句话痴等一世么？
“怎么，不开心么？”瑕扳过她的脸，一双黑黑的眸子直接望进她心里。
颖环住她的腰，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去：“瑕，水好深，阳光射不到湖底，我算不到时间，只好一遍遍回忆，想那些有你的从前，想一遍算是过了一天……又好冷，我想抓住那些被水冲走的碎肉，却动不了半分……”
瑕先是满眼含笑的听着，慢慢的瞪大了双眼，只觉得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是那样的有力而冰冷。
颖抬起眼来，左眼已透出点点猩红：“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想到五脏六腑都在发痛……也许不该这么说，泥里有许多小小的肉虫，钻进来把我蛀成了一个空壳子……身体残缺不全了，我却还有思想……剩下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瑕……瑕……瑕……”
“那个抱着我对着天空大喊永远的人……为什么不在？”
瑕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一点点凑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我思索了百年的问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声调渐渐降低，最后消失在她冰冷的唇间。
眼前这个女子，冷的像是一块冰……瑕被抵在墙上，被吻得气喘连连。显然死灵是不再需要呼吸的。
“百年前你决定的那一刻，这里，会痛么？”颖抚上瑕的胸口，轻声呢喃。指尖下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心跳的搏动声……
血色花朵在白衣上缓缓绽放……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具温暖而美好的躯体，多久没有碰过了？只要再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颗心了，不知它是不是真的刻上了自己的姓名？
“殊儿……”瑕苦笑，“你若要我的命，就该更深些。”
“那个人不是你，你不会为了一个虚名抛下我的……你告诉我，当初你是被陷害的，好不好？”她想哭，却只有一个干涩的眼眶，这一抹幽魂之所以存之于世，只是为了那一个放不下的答案。
瑕垂下头去。
“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的欺骗；对不起，遗落的诺言；对不起，如今的不爱……
她再抬眼时，面前已是空荡荡一片，涌进的一阵风突然就灌满了她的衣袍。
颖……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借尸还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