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陆沉风

2、下篇

　　每个周休日，伟伦都会和小贞一起窝在沙发上追看犯罪心理剧。

　　小贞吃着零食，嘴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为什么凶手都那么喜欢取走一些死者身上的东西啊？”

　　伟伦耸耸肩，不在意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有成就感吧。”

　　闻之，小贞认可地点点头，“也是，那么费力杀了一个人，不从他们身上拿走一点什么当作纪念，挺可惜的。尤其是对那种罪有应得的人，每当看到从他们身上弄下来的‘纪念品’时，凶手心里应该会很自豪吧，为世界除掉了这么一个祸害。”

　　伟伦愣了愣，“你是这么觉得的？”

　　小贞专注地看着电视，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一瞬的僵愣，随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伟伦偏过头，眼神复杂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但后者似是看剧看得太过入神，没有察觉到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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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伦对小贞很好。

　　在出了这种事情后，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替她隐瞒、收留她、供她吃喝，甚至可说是对她无微不至的人。

　　可是，小贞已经开始对他感到厌倦了。她不想再继续演这场戏。

　　她的鼻子异于常人地灵敏，每天闻着伟伦下班回到家后身上带着的气味，她就能大概猜测他今天去做了什么。

　　某日，她在新闻上看到，警方在一间荒置的农场仓库里发现了五具尸体，其腐烂程度不同，推测其中一名死者已死亡超过两个月。两名死者的性别为男性，另三名为女性，目前推测，死者皆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看到这个新闻时，她立刻就联想起伟伦。

　　此时，提示音短促地响了一声，她立即拿起手机查看，是她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佳欣回复了她的微信。

　　“不好意思啊，刚刚才下课。怎么了？”

　　小贞思索片刻后，打了一行文字：“学校里一切都好么？”

　　没过多久，佳欣就回复道：“挺好啊，这个学期的教授都很好，大伙儿也挺想念你的。你身体养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

　　“还不确定，不过应该快了。”小贞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可是，回学校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艾薇她们。”

　　“你别怕，乱传你的家事本就是她们不对。那艾薇本来就针对你、嫉妒你和她喜欢的男生走得近，大家都知道的，所以都没理会她对你的造谣。”下一秒她又传来，“况且，艾薇和她那几个跟屁虫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你根本不用怕她们。”

　　这下，小贞心里有九成确定，艾薇她们已经被杀了。或许，新闻上的那几具尸体，就是她们的。

　　小贞正想回复微信，突然，门关传来开锁的声音，吓得她赶紧把手机塞去沙发底下，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电视。

　　大门“咔嗒”一声被打开，小贞转过头，说：“你回来啦。”

　　伟伦朝她笑了笑，随即将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来。

　　看着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小贞有些讶异地问：“你干嘛买那么多东西？吃得完吗？”

　　听她这么说，伟伦愣了一下，“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小贞登时也愣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哦，对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些年来，只有伟伦每年都记得她的生日，风雨不改地给她送礼物。有时，甚至连妈妈也会忘了她的生日。

　　想到这儿，她心里便有些堵。有莫名的酸涩难过，也有莫名的感动。

　　为营造气氛，伟伦特意关掉家里所有的灯，只在餐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烛火闪烁着摇曳不定的光芒，映照在相对无言的两人脸上，顿时显得有些诡异。

　　伟伦温暖贴心的举动，让小贞心中生出一丝犹豫。她有些挣扎，自己，真的应该出卖伟伦吗？

　　这时，伟伦突然说道：“今天你妈妈打电话给我了。”

　　小贞切着牛扒的手一顿，语气冷淡道：“她打给你干什么？”

　　“你不接她的电话，她很担心你，所以来问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你。”

　　小贞沉默地埋头吃晚餐，没再搭话。

　　过了一会儿，伟伦又说：“我告诉她，你在我这儿，让她不必担心。我也答应了她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小贞抬起头来，对伟伦感激地笑了笑，只是低下头后，那抹笑容变得格外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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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和往常没多大差别的一天，天气甚至可说是比往日的还要好。

　　伟伦正在花店储藏室里整理着刚送到的货物，突然同事阿君敲了敲门，“伟伦，外面有警察找你。”

　　他站起身，忽视一脸害怕地看着他的阿君，径自走出去面对满室的警察。

　　罗警官一看见伟伦，便首先走上前来说：“潘先生，警方接获投报，怀疑你和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这是逮捕令，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说完，便不由分说地上前替他铐上手铐。

　　从始至终，伟伦都显得相当平静。既不慌张挣扎，也不为自己辨说，只是沉默乖顺地上了警车。

　　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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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小贞接到警方的电话，说伟伦一直沉默不语，不肯配合调查。

　　他唯一说过的话，就是想见她一面。

　　挂掉电话后，小贞没有犹豫，抓起包包和外套便出了门。

　　他们在警局的一间侦讯室会面。三面白色的墙，一面单向透视玻璃，一张浅褐色的长桌和两张椅子。

　　小贞环抱着双臂，身体略微往后靠在椅子上，先开口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是你吗？”伟伦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

　　小贞却是明了，很快便回答，“对，是我向警方举报的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有脸问我为什么？”小贞毫无畏惧地盯着伟伦的双眼，身子微微向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宋大喜是你杀的。你趁我昏迷的时候，把原本只是受轻伤的宋大喜推向铁管，杀死了他。事后，你离开了现场，打算嫁祸给我。我真不明白，你的居心究竟是什么？是想趁虚而入吗？还是想就此要挟我、逼我和你在一起？”

　　他沉默许久，没回答小贞的质问，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贞嗤笑了一声，“我昏迷时，隐约听见你们的对话。醒后，我闻到现场有一股花香味。你说，一间破旧仓库里，怎么会有花香味呢？”

　　“那为什么，你还要打电话给我，还要和我在一起？”他平淡的语气显得十分诡异，整个人近乎死寂。

　　“我自然不能白担了这个杀人的罪名，对吧？”随即，她眨眨眼睛，突然用一种悲怆的语气说道：“你杀死了宋大喜，为什么还要杀死艾薇她们？为什么连我的好朋友俊彦也不放过？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还把他们的脸皮割了下来，收藏在家里！你到底是不是有病？！”

　　伟伦不动声色地听她说完，才笑着说：“没错，我就是有病。我太爱你了，从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开始爱着你，爱了好多好多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杀任何人。那些欺负你的人，还有，那些和你关系亲密的异性，我都不喜欢，他们统统就该死。我做那么多事，就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和我永远在一起。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感动呢？我是那样地爱着你……”

　　听到他病态的表白，小贞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自己一刻也无法再逗留下去，随即站起身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这种恶心又变态的爱。剩下的时光，你就在地狱里度过吧。”

　　就在她快要踏出侦讯室时，身后传来伟伦诡异的笑声：“我不会一个人在地狱的！你会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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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小段时日，某天中午，罗警官突然找上小贞家门。

　　“刘小姐，不好意思再次来打扰你。关于那天警方从你和潘伟伦家中搜集到的证物，我们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当面问你。”

　　小贞擦了擦一嘴的油，说道：“不打扰。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罗警官越过小贞往屋里看去，看见饭桌上放着一盘还没吃完的食物，随即脸色一变，问：“你有吃过放在冰箱里的肉吗？”

　　小贞下意识地也望向饭桌上的青椒炒肉丝和莲藕排骨汤，怔怔回答道：“有啊。怎么了？”

　　罗警官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他看向手中被攥得有些发皱的文件袋，顿感无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小贞说出这份肉质检验报告的结果。